事實證明,當我第一次留宿又珊房中,她就察覺了不是嗎?
又珊看來精明幹練,事實上卻是個時常委屈自己的人,數十年如一日,甘願沒有任何名分的待在我身邊,又怎會去找意依談判?
「我不是要興師問罪,我只是覺得被蒙在鼓裡的滋味很不好受。」
又珊凝神看了我好一會兒,數了口氣。「我們之間,又有誰真正好受過?」是啊,驕傲如陸又珊,竟要委屈自己當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怎麼會好受。但,這都是我們咎由自取,恕不得人的。
「你後悔了?」我仍不禁問道。
她搖搖頭。
「後侮什麼?人生叉不能重來。」停頓了曾幾,又道:「如果時間能夠重頭來一次,我曾在我們小時候就綁著你不放……偏偏,一個人只有一回一生。」人生沒法從頭來過,事情定到這境地,也許早在當年我接受又珊時就注定好了,比起其他人,找吏足沒有後悔的權利。
站在屋前,我們沉默良久。
我瞥見她穿著寬鬆的家居服,直覺的將目光鎖定在她仍然平坦的小腹上。看不太出來有身形上的變化,又珊真懷孕了嗎?
「你……幾個月了?」
當又珊原本如常的神色突然變得蒼白無血色,我想,我找到了問題。
見我盯著她肚子看,又珊雙手抱住她的腹部,防備地看著我。
「我不管你打算怎麼做,這次我是非把孩子生下來不可,我不要再拿掉我自己的孩子了!如果你不要這孩子,沒關係,我要,孩子只要有母親就夠了!」我沒想到我一個簡單的問旬會引起又珊這樣激烈的反應。
「你怕我逼你去墮胎,所以才躲我?」找他沒想到又珊對當年那件事會這麼耿耿於懷。
「不是,我不怕,因為這次我絕不那麼做了。」又珊臉上寫著堅持,彷彿甘願為肚裡的孩子與我一刀兩斷。
我不禁想試試……所以找問:「如果我還是要你把孩子拿掉,你是不是就打算要離開我?」
又珊看著我,一雙眼寫著不信。「你真的要這麼做?」
「孩子有一半是我的,我有權利這麼要求。」
「若我不呢?」
我假裝平靜地道:「那麼你就會失去找。」
「天……」又珊抱著腹部,神情顯得萬分痛苦。「你為什麼非得這麼逼我不可?你明知我愛你,你怎麼能叫一個女人在愛人和孩子之間做選擇,幸弦,你對我太殘酷了!」
「我」
「不要說了!反正孩子我是一定要留下來的。」
「又珊,我」
「別過來,你不要過來。」
她像刺帽一般的防備我,扎得我們彼此渾身是傷。
我心疼的跨步上前,將她擁進懷裡。「又珊,我騙你的,這次我不曾通你拿掉孩子。」
「真的?」她抬起眼,眼中猶有不信。
「真的,我保證。」
聽見我的再三擔保,又珊才放心下來,撤除一身防備的刺。
「對不起,我不曉得我傷她這樣深,想把孩子留下來就留下來吧。不過……」「不過?」她緊張地挑起眉。
唉,軌這麼不信任我?
「不過,我們得先去詢問一下醫生的建議,畢竟斤是年輕人了,這年紀懷孕,只怕有危險,如果要我在孩子和你當申選一個人,我要你,懂嗎y』又珊咬著唇不說話,我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這讓我覺得不安、焦急。「怎麼不說話?」她眨眨眼,滿眶眼淚突然湧了出來,快得讓我措手不及。
天知道我對女人的眼淚沒轍,別又來了。
我手忙腳亂的想止住又珊的淚水。「別哭、別哭,我又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我改就是了。」
沒想到我愈說,她哭得愈凶。
「唉,又珊……別哭啊,要鬧水災了……」止不住她的眼淚,我笨拙的一再替她拭淚。
又珊搖著頭,抽噎著說話。「跟你在一起這麼久,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你有愛我,而不是只有我一廂情願……」
我得了。
我一直對又珊不夠公平,也不曉得我的愛對她來說有這麼大的意義。
也許,愛情對男人來說,只是可有可無的調劑品,但對女人來說,便不是這麼簡單的一回事。
女人看重愛情的程度,也許跟男人看重金錢一樣。
在這個世界裡,男人與女人所追求的理想,也許一輩子無法交集。
我輕輕撫著又珊流了又乾、乾了又流的淚痕。
「又珊,我跟你說過一句話沒有?」
又珊稍稍止住了淚水,濕眼看著我。「什麼話?」
我捧住她的臉頰,用我一生的深情吻上她的唇。
「我愛你。」
又珊才剛停的淚又決堤了。
「唉,別哭啊。早知道就不說了。」
「不,我要聽,你再說一次。」
「我愛你,秋圭弦愛陸又珊,愛你、愛你、愛你!」我抱起又珊轉著圈,她樓著我的頸子,臉上掛著自我認識她以來最美麗的微笑。
「找他愛你。」
愛,將使人得到幸福。
第十章 櫻之怒
愛使人幸福。
恨則墮人於無盡痛苦的深淵。如果是不在乎的人也罷,偏偏那人是我所在乎的人。
秋櫻恨我。
我的女兒恨她自己的父親。
意儂原諒,所以離開。
秋櫻怨我的出軌,不肯原諒。她一直不同意我和意儂離婚,甚至把這怨氣延伸到又珊身上。
不是直接針對又珊,而是報復在季桓身上。
季桓愛慘了秋櫻,我則害苦了季桓。秋櫻因為恨我的緣故,也許一輩子也不會接受季桓的愛意。
秋櫻向來是那樣樂觀開朗的女孩,她會有這樣偏激的反應,是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的。
與意儂離婚後,秋櫻仍跟著我住。
不想讓秋櫻與又珊發生衝突或不愉快,我沒讓又珊住進我的屋子裡來。
而這屋裡有太多我與意儂的回憶,我捨不得將它遺忘,所以也沒搬到又珊那兒住。
我一直認為時間久了,秋櫻或許能夠慢慢地接受我已經與意儂離婚的事實,所以當她漸漸出現叛逆的行為時,我總是盡量的包容,因為我相信我的秋櫻本性比任何人都善良。
我沒想到她愈來愈叛逆,連她自己選的學校也不念了,一天到晚在外頭遊蕩。原本我仍然相信只要再過一段時間,秋櫻會成熟長大、會明白。
我不敢奢求她的諒解,因為傷害確實已經造成,但我不希望她傷害別人的同時更傷害了自己。
直到她那頭烏黑的長髮也剪燙成時下前衛的髮型,甚至還染了一頭像火焰顏色的紅髮時,我才驚覺,我的秋櫻徹底的消失了。也許這輩子我再也見不到那個善良活潑的小姑娘了。
這全是我的錯。
她不與我說話,由晚歸變成徹夜不歸。
有時三五天才見得到她一次面。偶爾回來,也只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也不吃飯,一個人在房裡也不曉得在做什麼。
每次她不見了,我就很擔心不曉得還見不見得到她回來。有一度我想將她禁足在房裡,她卻打開窗戶就要往外跳,嚇得我再也不敢試著囚禁住她了。
秋櫻,讓我操心,只不過短短幾個月的光景,我便覺得我又加快衰老了幾分。後來,我沒辦法,只好僱用偵探來掌握自己女兒的行蹤。很可悲……是我自找的,怨不得誰。
我不怪秋櫻這樣對我,我只擔心她糟蹋自己。
看著徵信社交給我的照片,我愈看愈是煩惱。
秋櫻已經半個多月沒回來過,照片裡,出現在秋櫻身邊的都是一些太妹、太保之類的青少年。
秋櫻跑去跟他們鬼混。
照片拍攝的場所都是秋櫻最近時常出沒的地方,舞廳、PUB……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天,還有賓館!
「秋櫻……」
我激動的差點沒跳起來,幾乎忘了我現在是在一家餐廳裡和徵信社的人會面。「她、她還做了什麼?她有沒有」
對面那名看來年近三十的男人就是我僱用的偵探,他點了一根煙叨在嘴邊,眼底時常流露著些許不耐。
「吸毒安非他命。」他一臉見怪不怪的,語氣甚至是平平穩穩的說出了我最擔心的事。
「天……」秋櫻吸毒……難道說她偶爾關在房間裡也是在吸安非他命?
「不是天。」那人話說的沒頭沒腦。
「什麼?」
「是地獄,她如果繼續吸毒,天堂就會變成地獄,如果不希望令曖墮落,為人父母的,是不是該多關心一點?」男人語意中是帶有指責的,但口氣倒不比忠言刺耳。
「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秋櫻今天會變成這樣,完全是我的錯,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明明是天堂孩子的她,變成墮落的天使。「那,我女兒的事是不是?」「就到此為止。」
他打斷了我的話,我原要請他繼續幫忙的,到此為止。
「到此為止?」
彷彿思慮了許久,男人才道:「看你的女兒,會讓我想起一些我不願想起的往事。」
至於是什麼往事,男人沒說,我也不便追問。
男人意味深沉的看了我一眼,一語不發的將煙蒂放進煙灰缸裡,端起桌上的咖啡杯,漱口似的一口含在嘴裡,些許時候才咕嚕一聲吞進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