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心!」他推開金纖纖,適時阻止了奪命殺手的長劍。
金纖纖被推到一旁土坡上,驚魂未定地看向那名持劍的蒙面殺手。眼看無情的長劍直逼她咽喉來,她嚇得連驚叫都叫不出聲。
「纖纖快閃!」一道疾風般的身形朝她撲來,抱著她及時躲過。「上車去!」
她瞪大了眼,有點腿軟。「向翼!」
「快點躲好!刀劍無眼。」將她推到車後,他抽出腰間長劍,和那名蒙面殺手纏鬥起來。
金纖纖拉著閃到腰的金富躲到馬車後。
這殺手分明是衝著她來的,不知道這會又是受了誰指使,金滿堂的事應當搞定了才是呀!
她緊張地看著兩人刀光劍影地纏鬥不休,內心暗自焦急……蒙面殺手招招凌厲狠毒,向翼擋得住嗎?
向翼幾次都差點要被對方擊中,又險險避過;她不禁替他捏了把冷汗。
不意瞥見金纖纖蒼白的神色和額邊的冷汗,金富道:「小姐,你還好吧?」
金纖纖嚥了嚥口水,勉強地點點頭。見向翼手臂被利刃劃傷了一道血口。她驚慌地尖叫了聲。
他到底行不行啊?這麼蹩腳……
「向公子挺得住嗎?」觀看著戰局,金富不禁擔心地問。
向翼顯然屈居下風,怕是挺不了多久了。
還說什麼萬夫莫敵?分明是愛說大話!
再這樣下去,向翼會被幹掉的,然後……就輪到她命赴黃泉了。
不行!她得想想辦法才是……可是,有什麼辦法可想呢?
除非先丟下他在這絆住那殺手,然後……她趕緊去求救,帶官府的人來救他;只是……他能撐到那時候嗎?恐怕不行……看他又中一招,她索性閉上眼,不忍再看下去。
「金富,你快走!快去找人來幫忙!」
她是目標,她留下來或許還可救向翼一命。
「不行啊小姐!這裡這麼危險,小姐先走!小的替小姐斷後!」
「少囉嗦!再不走待會我們全走不了。快走!去報官!」她將馬匹從車上解下來,將馬韁交到金富手中,目光又擔憂地看向不遠處的險鬥。
金富遲疑地看著金纖纖的背影。
「快走啊!還發什麼呆?」她頭也不回地喊道。
生死關鍵,金富還拖拖拉拉什麼!
突地,向翼手中的長劍被對方挑飛出去,一把嵌進她腳邊不遠的泥土地上。她嚇了一跳,往旁邊跳開一大步。
沒了兵器,向翼哪裡還抵擋得住鋒利的刀劍;瞬間,殺手的劍橫在他頸項,只消一抹,他就得向閻羅王報到。
「住手!」她拔起向翼被打落的劍。
下意識裡,她悲哀地發現,自己正在做一件愚蠢的事——保他的命。
該死的!她最討厭這些拿錢殺人的殺手了。
蒙面殺手冷哼一聲,將手下敗將向翼往旁邊一推。
向我本來就不打算取他的命!」他劍尖一轉,指著金纖纖的咽喉。「我索命的對象,是你——金玉銀莊的莊主金纖纖!」
唉,果真是衝著她來的!
她掃了眼被制伏在一旁的向翼,開始後悔自己所用非人。
萬夫莫敵?哼!當初不該貪小便宜的,起碼該先試試他功夫才對。
「有話好商量嘛,你認為殺我一個弱女子是件光榮的事嗎?」
向翼朝她露了個苦笑。
「殺一個弱女子確實是不太光榮,但是有人出錢買你的命,可值錢得很呢!」蒙面殺手有意無意地望了躲在一旁的金富一眼。
「真的非殺我不可嗎?」
值錢?是值多少錢?
「除非你出得起比兩百兩黃金更高的價碼!」他又冷哼一聲。
「兩百兩黃金?!」金纖纖低呼。「你究竟是誰?」
「散財童子!」他報出名號。
「不可能!不可能是你!」她不信地又看了向翼一眼,接到一個與她同樣充滿疑惑的眼神。
不可能?什麼意思?
「信不信由妳!反正妳的命我今天是要定了!」
「我不甘心!」她大叫。「你若非殺我不可,起碼得告訴我究竟是什麼人要你來殺我,否則我死都不甘心!」
他揮劍向她。「不甘心是妳家的事!而你,也不會想知道的。」
「啊——」她尖叫。
咦?沒事!
她摸摸胸前,沒看見半點傷痕,她疑惑地抬起頭,才發現自己隨身掛在身上的鐵算盤落進他手裡。「還給我!」
「我生平最瞧不起吝嗇的人。」殺手將鐵算盤斬碎,空心的算盤架中掉出一把袖珍的鑰匙。「你要的其實是這把鑰匙吧?可惜,它是我僱主指名要的東西,不能讓你帶去陪葬。」
「雇你殺我的人要這把鑰匙?他要這把無用的鑰匙做什麼?」腦中一閃而過的念頭讓她的雙瞳充滿疑問與不信,難道真會是……
「這我就不曉得了。你或許該去問問閻王,相信他會很樂意告訴你。」他一步步逼近她,將她逼至人稱「落雁坡」的斷崖。
名為「落雁」,就是指這山崖太高,又時常吹著強風,連大雁也飛不過。人一日一失足落崖,保證連屍骨都找不回來。
「我答應了僱主殺你時不見血,就看你是要乖乖往下跳,還是讓我送你一程。」
「不!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金纖纖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退到無路可退,她才回過神,猛地往腳後跟一看,差點沒把她嚇死。
只見腳下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峭壁,方才不小心踢落的幾塊石都沒聽到落地的聲響;要真跌下去,只怕是屍骨無存。
她不信的眼神望向不遠處的老僕人金富。
世上誰都有可能背叛她,只除了自小便跟在她身邊的金富和金貴不可能……可知道那把鑰匙的除了她,就只剩他們兩人了……她不相信他們會僱人來殺她,不!這絕不可能!
「我不相信!」她搖頭大喊,全身劇烈地顫抖,不是因為即將面臨的危險,而是不願相信這殘酷的事實真相。
遠處的金富被金纖纖瞧得膽顫心驚。
「小姐……」老邁的聲音有些沙啞。
等得不耐煩,殺手一步步逼向她。
「看來,你是等著我踢你下去。送佛送上天,我就成全妳吧!」
她執意地搖頭不信,不自覺腳步一步步往後退去……
「不!我不信……啊!」她身子一個不穩,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跌落高崖,同時淒厲地尖喊出聲。
「小姐!」金富眼睜睜地看著金纖纖跌落斷崖,內心百般矛盾;最終,無端懊悔的情緒湧上心頭。
「纖纖!」同一時間,向翼衝開被點住的穴道,跟著跳下山崖。
冷眼看著兩人跌下,確定再無生還的可能,殺手轉身離開崖邊。
「小姐……」刮著冷風的斷崖,彷彿還遺留著金纖纖落崖前充滿不信與傷心的神情。
金富跪在崖前,老淚縱橫地痛哭失聲。
一把袖珍的古銅鑰匙掉在他面前的地上,鏗然有聲。
金富顫抖著手拾起那把鑰匙,揣在懷裡。
「十天的期限已到,你的委託圓滿達成,三天內將一百兩金子送到城外的城隍廟。少一兩金子,你就等著領死吧!」撂下話後,殺手一拂袖,逕自飄然離去。
金富仍一徑跪跌在斷崖邊,雙眼無神地喃喃低語——
「小姐……小姐啊……」
他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
他忘了當初自己究竟是怎麼狠得下心來,僱用一流的殺手非得置她於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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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銀莊第十三任繼承人金纖纖,因赴宴回程時馬匹失控,不幸墜崖身亡,芳齡二十,天不假年、駕鶴西歸。
在世時功績——擴張銀莊版圖、發明三十六種殺價招數、鼓吹勤儉持家之道、事必躬親、金家大大小小十年內未曾有一添購新衣新鞋的豪奢之舉……
造橋鋪路,無。
發糧濟貧,無。
施捨貧家,無。
舉幾需要出資花錢的義行善舉,無無無,皆無。
比起上一任莊主,金纖纖守財的功力,確實是更上一層樓,卻也……死得更早。
如今,金纖纖一死,金玉銀莊產業再度陷入六年前群龍無首的混亂局面。但比起上一任莊主過世情況更糟的是——金纖纖身後沒留下繼承人!
金纖纖死訊一傳開,不到半個月,隸屬金玉銀莊的各分號紛紛搞獨立,或有負責人準備卷款逃逸的。
至於金玉銀莊總號則暫由金家兩大總管全權處理,暫時維持了安定的局面。
此時,山西金家設了一個簡易的靈堂。
夜裡,金富和金貴就在一旁守靈兼商量往後的金家生計。
每每討論到一半,金貴就會忿恨地指著金富罵:「都怪你!你為什麼沒好好地保護好小姐。小姐沒平安回來,你還回來做什麼!」
「小姐是我害死的!你盡量罵我、怪我吧!」
他真的後悔了,就算小姐待人再怎麼苛刻、吝嗇,也還是他唯一的小姐;他怎麼會做出這種泯滅天良的事。
金纖纖往生才不過半個月,金富就像老了十歲一樣,看起來好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