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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望舒

  當然,他可以現在就替她逼毒,不過交戰在即,況且交戰之後他將直接面對關司鵬,現在無論如何都必須保持元氣,否則,心心唸唸十多年的復仇機會就白白溜失了。

  但——倘若他復仇失敗了,或者耗費了比預期更多的時間,那麼她勢必命喪雪蠍陰毒……

  聶颯呀聶颯,你真能用她的命來賭這復仇的機會嗎?他問自己,卻找不到確切的答案。

   ※   ※   ※

  月光如蟬翼般泛著微黃的透明,沐在這氛圍下,思緒自然而然慢慢沉潛。

  羅緋衣輕輕推開窗,手搭在欞邊凝立著;夜風習習,便這樣竄了進來,幾分涼意上了心頭,微微的冷,可神智也因此愈發清蘇。

  若非突如其來的受傷,她早就走了。

  事實證明了,她果然是聶颯的災劫——在緋谷時,他練功走火入魔,險些送命;現在為了救她的命,又弄得元氣大傷。

  指尖輕輕撫上了額間的淺疤,只要想到不知哪天會讓他陷入死厄,就禁不住心顫。

  聶颯要的,是她的在意,本以為自己是什麼也給不起的,如今,羅緋衣知道了,她能給聶颯的,就是遠離他,徹徹底底從他的生命中——消失……

   ※   ※   ※

  「這麼晚了,你要做什麼?」剛和堂內幾位重要干將商討完策略,聶颯正打算到她房裡瞧瞧,卻看見一抹纖麗身影出了房門。

  「沒……沒什麼……」乍聽到他的聲音,羅緋衣腳步一浮,困難地說。

  「你不是說謊的料。」聶颯冷冷地擊碎她淺笑下的偽裝,微瞇的眸子聞出危險的焰光。「想離開?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不想再待下來了。」

  「當你還是我劫來的俘虜時,不曾這麼說過。」他立刻推翻。「現在,又為什麼會這麼說?」

  「你還不明白嗎?留我在身邊,對你沒有好處。」心底歎了口氣,羅緋衣知道逃不過他的逼問,就像以前在緋谷,任何問題,他總要得到答案才願意放手。

  聶颯深深地瞅著她,半晌才開口。「介意你額間的疤?」

  「自從遇到我之後,你出過多少意外?」也罷,話不說不明,她決定豁出去了。「你難道不怕死麼?」

  「死?」聶颯嗤笑一聲。「我已經死過一次了,死算什麼?你不是一樣不怕死?」

  「我不同。」她輕輕搖了搖螓首。「我雖然不清楚你的事,但……我知道你還有心願未了,而我,我沒有這些牽絆。」頓了頓,她繼續說:「聶颯,留著你的命,去完成你想做的事,我不想誤了你。」

  「不!」他直覺就是要攔住她,更何況她現在身中劇毒?「在客棧、在羅家門外,我不讓你走,現在也一樣,你休想離開。」

  「這樣,值得麼?」

  「我說過,這局我要賭,賭你的命硬,還是我的命韌。」

  「如果輸了呢?你能心服口服麼?」

  「我不會輸的。」聶颯斷然說。「我絕對不會輸的!」

  「聶颯,你清醒點!賭的是命,你的命就這麼一條,你輸不起的!」見他如此固執,羅緋衣急了,雙手不自禁抓扣住他的臂膀。「這一局,我從不想賭,更不想贏,所以,讓我走吧!」

  「你以為我會讓你贏麼?」突然,他低聲笑了,沒有慣有的譏消,釀著夜風倒顯得有絲蒼涼。「緋衣,我不做沒把握的買賣。」

  黛眉微蹙,水眸凝向聶颯,這句話她不解。

  卸下在他臂膀的栓桎,聶颯反握住她的雙手,心裡唯一所想,就是「不能讓她走」。為此,他深吸了口氣,決定道出埋在心底多年的往事。

  「從前,有家人開鏢局維生,日子過得雖平常,但和樂融融;可是,一夜之間,縹局上下二三十人,全死光了!」

  他的字句簡單,卻像被霜雪凍僵了的箭簇,殺傷力全在靜間的嚴冷之下;羅緋衣單是聆聽,就已然感受到沉在底層的驚心動魄。

  「所有的人,都死光了!」聶颯的眸光深深墜進黑暗,那是死寂的悲涼。「除了我,緋衣……只除了我!」

  難怪,他剛剛說已經死過一次……羅緋衣怔怔望著他,那張俊逸的面容上並沒有痛苦糾結,反倒很平靜、很平靜、很平靜……但,為何她的心,會疼?而話,全埂在喉間,說不出半句。

  「我的命,夠不夠韌?」他接著反問,還附了個涼涼的微曬。「這場賭局,我絕不會輸!」

  他越是冷靜、越是篤定勝利,羅緋衣湧出的哀傷就越濃烈。在一場毀家的血腥記憶裡說自己「命韌」,那要多深的沉慟才鍛得出的句子?

  「你……」她不知道可以說什麼,被他收在掌中的柔荑已經轉了個方向,成了掌心相貼的交握。

  她的舉動,讓聶颯有些訝異,看向她的明眸,那裡沒有憐憫,只有憐惜,來自她的……憐惜;他微感不自在地笑了笑,沉聲問道:「你輸定了,不難過麼?」

  「不!一點也不!」贏了,就代表他的死亡,她壓根兒不想贏。「我只是在想,要怎麼做,才能讓你贏得萬無一失。」

  瞅著緋衣清澈如鏡的微笑,聶颯募地瞭解她的意思,於是加了手勁,將香凝纖手握得更緊。「我不喜歡手到擒來的勝利,所以,絕不許你棄甲先逃,聽到沒?我不許!絕對不許!」

  「聶颯呀聶颯——」苦澀自微彎的唇角逸出。「你不覺得自己太霸道了麼?」

  「我向來霸道!」聶颯斜眉一挑,絲毫不以為意,反倒狂妄地笑了;手微微施個力,便把她的身子拉進他的胸膛,接著俯下頭來,吻點落在她額間的淺淺突起上。

  「從現在起,我向你宣戰。」他用吐出的每個字搔弄她的髮際耳畔。「你,最好要有必輸的心理準備,因為,聶颯從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失敗。」

  親密的接觸、滾燙的言語,逗惹著她的身與心,引動陣陣酥麻在體內擴張又擴張……

  就在聶颯的手滑向她的腰間、意欲再進一步時,倏地,兩隻飄動的白燈籠閃過腦際,羅緋衣猛然屏息,雙手往他胸膛一推,拒道:「別碰我!」

  「沒關係。」聶颯沒有發怒,甚至瞭然地笑了,向來銳利的瞳眸勻出了幾許溫柔。「只要你記得,這場賭局,你可以不想贏,但絕對不能退出,這樣就夠了!」

  面對他強盛的意志與氣勢,羅緋衣覺得疲憊不堪,太多矛盾的情緒堆疊在一塊,什麼都亂了……無論如何,暫且逃這一時吧;將他的決絕神情收進眼底,她踉蹌後退了兩步,然後,飛快地轉身離去。

  她身上的淡淡馨香,兀自在鼻息間盤旋,聶颯看著她的背影,用難以撼動的堅定對自己說:「任何形式的失敗,聶颯一律不接受!」

  要不要用羅緋衣的命來換他的復仇計劃?答案,已經出現了。

  他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態勢,先殲赤梟、殺關司鵬、收絕天門,再趕回來治癒羅緋衣的毒患。是的,就讓野心狂焚著對勝利的渴望!無論是復仇抑或賭局,兩者他都勢在必得,不管——那必須付出多大的代價。

   ※   ※   ※

  意外地,一個人影出現在她眼前的地面,使得正蹲著整理花苗的羅緋衣必須站起身,沒想到……來的竟是個陌生人。

  「找我有事?」說陌生人也許並不完全適合,至少,她知道,他是聶颯的得力助手。

  「嗯。」荊寒笙面如嚴霜,態度極冷;今天,他抽了個空,來到鷹主特別為羅緋衣辟的花圃,要找的,自然是她。

  「既然有事,請直說吧。」清清一笑,在絕麗容顏上彎起完美的弧度。

  思考半晌,他決定開門見山地說:「你不該在這裡,會拖累鷹主。」

  羅緋衣不覺受傷,只是微感好奇,瞅著他的明眸依然澄淨如許。「為什麼會來跟我說這些?」

  「幫鷹主掃除可能的障礙,是我分內的事。」荊寒笙微皺眉,似乎沒料到這羅家女子竟會如此坦然平靜。

  「你的意思是……我是障礙?」

  奇怪!到了這般田地,她仍舊氣定神閒,沒有自哀自憐?沒有怒他罵他?目光所及,只有那朵清如水蓮的微笑——這羅緋衣,真是太奇怪了!

  荊寒笙不禁有些氣短,偏又不甘在她面前示弱。「說你是障……障礙,還算好聽,更正確地說,你根本是……」

  「浩劫、災難、掃把星。」羅緋衣輕而易舉便將他的話接了下來。

  瞠視著這個女人,荊寒笙幾乎不敢相信,一時之間竟沒法兒說話。

  「沒錯!你想說的,都對!」她說得決然、說得乾脆。「所以,讓我離開!怎樣都好,總之,我不想待在這裡。」

  「你……」現在的狀況,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呀!

  「你不是要我走麼?」

  「當然」這是他從未懷疑過的答案。

  「只要能走得成,不管方法多困難,我都願意一試。」

  「那……好。」荊寒笙決定省去深思,反正,他不要這女人留在鷹主身邊就是了。「兩天後,我們將和赤梟決戰,到時候,鷹主一定會出動所有高手,你就趁堂內空虛的時候離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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