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原來別人的幸福也會刺痛自己的心。姊姊和姊夫之間那種自然的相處模式,是相愛的表徵,她卻無法在高瑜面前坦然以對。
她若有所失的踏出家門,開車到沖洗店,直至拿了照片踏出沖洗店,她都還是茫無頭緒的,一顆心空虛得難受。
她抱著照片走向泊車的巷內,突來的陰暗讓她眨了下眼,路燈似乎壞了。
就著巷外商店的霓虹燈,她在寬大裙裝的口袋中摸索著鑰匙。倏地,特意放輕的腳步聲讓她停住尋覓的舉動。
萬萬沒想到自己也會遇到搶劫這種事。她調勻了呼吸,自車窗隱約的反光中看到那抹人影就在她身後三步的距離外,而對方手上發亮的白光,讓她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一個帶刀的歹徒。
身手久未施展,但對付一個宵小應該是綽綽有餘吧!她佯裝低頭開車門,實則是在注視著那人。
也許是困為在感情上的受挫,讓她想找出另一種彌補傷痛的方式,所以本可迅速地安全離開的她留了下來,想將惡徒繩之以法。
忽然,刀風閃自她的背後,帶著冷颼的寒意。盛子薇移開了身子,讓那歹徒撲了個空。
她擺出防衛的姿態,藉著昏暗的光線盯住了對方蒙著黑布的臉。陰影中辨識不出什麼,只能看到對方發光的雙眼。盛子薇倒抽了一口氣,為其眼中所流露的濃濃殺意驚愕不已。他想殺她!有了這種體認後,她移動的步伐更加謹慎,決計不讓心中隱約不安的猜測浮上腦間。
「還不快走!」她霍然喊出聲,趁著那人錯愕時,一腳踢向他手中的刀刃,雖然偏了幾寸,還是成功的使他後退。
「不要命的女人!你鬥不過我的。」
不同的聲音、語調,卻是熟悉的用語。盛子薇安撫下心中的不安,拳握得更緊了。不可能是他!一定是巧合。
情況不允許她多想,持著刀的歹徒已又朝她刺了過來,刀尖直朝著她心臟。這人真要置她於死地!他自始至終都沒開口要錢,足證自己先前的猜測並沒有錯,他不是要搶劫。
盛子薇輕巧地側過了身子,躲過他的攻擊,出手劈向他的頸間,腳則趁隙踢住他的腰間,不料卻踢到了一個硬物。他還藏了其他武器!
惡徒顯然沒想到她會反抗,立刻自腰間掏出一把槍,槍孔直對著她的頭。「不許動!」
她是白癡!犯了低估的毛病。站立不動的盛子薇在心中咒罵自己,她竟因為輕敵而要失去生命。
冷靜、冷靜、冷靜!她絞盡腦汁地想著脫身之道,人肉之軀終是不能與子彈對抗的,那冰冷而堅硬的槍械不長眼。
堅硬?!盛子薇微皺起眉。方才自己踢到的部位就是他放槍的位置,可是並不疼啊,而且鋼鐵的槍械不該有浮浮的空心感,除非那不是真槍!
好,她就和他賭上一賭。
她的上前顯然出乎對方的意外,歹徒機警的倒後了兩步,「你,不許動!」
歹徒的舉動讓她安了心,於是又往前一步,「你開槍吧。」
「你這個臭女人!」歹徒把槍奮力地往她頭上丟去,轉身拔腿就跑。
閃開了飛擲而來的槍枝,盛子薇腿一軟坐在地上,直到此時,她才敢喘氣。在方才危急的瞬間,她一直屏息以待,好不容易鬆了口氣,再也沒有力氣去追查歹徒的行蹤。
她抬起掉落地上的照片,坐入車內,按下了方向盤下端的鈕,一台小型電腦立刻浮出,她輸入與家中通訊的代碼--即使離家很近,她也沒有把握自己有力氣開車回到家。
等待的同時,她伸手拭去眉額與頸項冒出冷汗,發覺肩膀竟也緊張得發酸。
「是子薇嗎?」黎漪的聲音傳出。「大家都在等你吃飯,你迷路了嗎?」
上前靠近了影訊通話器,她的聲音氣若游絲。「媽,我……」
「發生什麼事了?」自螢光幕中看到女兒筋疲力竭的模樣,黎漪驚叫出聲,「你現在在沖洗店附近對不對,我找到了你所在的位置,別走開,我們過去接你!」
「好。」母親總是母親,自己還未開口,她就已經知道女兒出事了。
盛子薇靠躺著椅背,餘悸未平。她沒死!謝天謝地。
如果方纔那人手中拿的是真槍,她恐怕早已一命嗚呼。家人會為她傷心至極吧!白花油也會思念著主人吧!高瑜呢?會不會在難過之際,還感到終於解脫了?他太善良,以致不會放棄對她的付出;她太貪婪,以致硬不下心來推開他。
也許該改變相處模式了,不再只是他施、她取,她應該做些什麼,讓他知道自己並不需要他了,讓責任感強烈的他能放心地離開她,獲得真正的幸福。即使心再痛,她都得如此做。
自今而後,她要盡量避免與他獨處……
刺耳的緊急煞車聲打斷她的思緒,立刻有人輕敲著車窗。
一偏過頭,就迎上家人的著急臉龐。她下意識地尋找著,猛地迎上了他急灼的眼光,心扯動了下。
她才下車就被家人團團圍住,關心地問道:「沒受傷吧?」
「這是什麼?」高瑜手中拎著那把假手槍,口氣淡漠,臉上表情是克制過後的鎮定。然而凌亂的發及敞開的衣領,破壞了他所欲假裝的冷靜。
「怎麼會有這種東西?」盛子薔一把拿過了高瑜手中的槍,頓時鬆了一口氣,「是把很像真槍的玩具槍。」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盛清懷威怒地問道。
「回家再說好嗎?我累了。」盛子薇的疲憊讓大家停止發問。
「我開車載她回去。」高瑜站到了盛子薇身前,不容拒絕地將她帶人駕駛座旁。
家人離開後,盛子薇才發現自己又和他獨處了,而且還是個封閉的空間。
高瑜發動引擎,卻沒有立刻上路,他只是瞅著她看。所有刻意的不在乎在這記凝望中再也無法佯裝,他發出低吼,猛然將她納入自己懷中。
「你沒事,你沒事。」說出口的話不像安撫她,反倒像在安慰自己。高瑜貪戀地擁著她,吸入她淡淡涼涼的淺香。
他胸口的大力起伏,讓她跟著喘息不己。他擁著她的方式,像是失而復得一項珍寶。不要對我這麼好,盛子薇在心中吶喊著,手卻違反意志地環住了他。
「我是個白癡才會讓你一個人出門。明知盛偉華一日不除,你就一日不安全,我還……」
「別說了,我真的沒事。那人可能只是個搶匪!」她更偎近了些,他乾澀的語氣讓她想流淚。
「我可能失去你啊!」高瑜狂吼出聲,把她推離自己一臂之遙,想真切地看清她不是幻影,又倏地把她拉回了懷中。「要命!在還沒捉到盛偉華之前,你出門一定要有人陪著。答應我好嗎?」
盛子薇在他懷中點點頭,諍諍地享受著在他不穩定的情緒下所透露的關懷。
「我要聽你親口說。」高瑜抬起她的下巴,要求一個肯定的答案。
「我答應。」她撥著發,卻被他的手盈握住一把青絲,糾纏由淺至深,而後她的額緩緩地抵住了他的。
太過的親密讓她手足無措,太快的心跳讓她無法控制,太多的情感讓她難以承受。於是,她伸手欲推開他,卻又徒勞。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增反減,她的身子幾乎與他密貼,她只能閉上眼,讓自己受影響的程度減到最低。
她不能放任自己沉浸在感覺中,因為她沒有力氣去承受付出後的幻滅,那會徹底毀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一點自信。
「別推開我,試著接受我。」高瑜呢喃的呼吸拂過她的面龐,讓她不由得輕顫。
「我想回家。」
他的唇以驚人的迅捷滑過她柔軟的唇,在她來不及反應前放開了手,而他的眉額始終凝皺著。「如你所願,我們走吧!但是子薇,」他傾了頓,雙眼直視前方,堅決的說:「你不能永遠逃避,你的世界中終究會有我的存在!」
「是盛偉華嗎?」盛清懷直接地問著捧著牛奶窩坐在沙發中、懷抱蓄抱枕的盛子微。
「太暗了,看不清楚,身材高度雖然相符,聲音卻不同,而且身手不夠俐落,我想不是他。」緩緩啜了口溫熱的牛奶,盛子薇冷靜的告訴大家她的看法。
「如果不是盛偉華,那會是一般的搶劫嗎?」黎漪臆測著可能的真相。
「不是。」盛子薇果斷地回答,「他根本沒要求金錢。而且打從一開始,他就帶著殺意。他的目的不是錢,是我!」
在一陣寧靜的沉默後,臉色鐵青的高瑜轉身問弟弟高徇,「你查到盛偉華的行蹤了嗎?」
一襲黑色針織衫搭配黑色牛仔褲的高徇回道:「我今天來就是要告訴你們,根據情報顯示,盛偉華已經離開了美國,但目前還不能確定他是否到了台灣。」
「會是他指使人來謀害子薇嗎?」盛子薔轉頭徵詢爺爺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