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惱羞成怒了。」他推著輪椅到她的面前,笑看她 出神的臉。
衛靜雲猛然回過神,立刻用大聲吼叫掩飾內心的 不安。
為了掩飾心虛,她氣鼓鼓地單手叉腰站到他面前, 不客氣地用手指戳著他因為大笑而震動的肩膀。
「我哪一點不像老師了?你倒是給我一個理由啊。 要知道我可是我們學校大力吹捧的明星老師,如果學 校一日沒有我,校長可能會以淚冼面。」
「你罵人技巧還真是高明啊!」正打算摩拳擦掌讓 他好看時,卻發現自己的手被他牢牢地握在掌中。
衛靜雲盯著兩人親密交纏的十指,一時分了心神。 她眨了眨眼,抬頭望向此時已斂去笑意的桑文生。
心口怎麼亂七八糟地怦怦跳?鼻子也變得跟獵犬 一祥地敏感?除了消毒藥水之夕卜,他身上的淡淡男性 氣息竟有些惑人。他的眼瞳平常就是這樣炯然地讓人 不敢逼現嗎?
不行!再用這種姿勢和他對看下去,她可能會開 始幻想他們的小孩長的像誰!
天知道,他們是絕對、絕對、絕對不可能湊在一 起的!
「呃——」她吞吞吐吐地囁嚅了半天後,毅然決定 用力的把手抽回來。
桑文生緊握住了她的手掌,不許她縮回。
「做什麼?」衛靜雲大吼一聲,結果卻嚇到了自己。
因為實在吼得太大聲了!
她拍拍自己因驚嚇而快速跳動的胸口,丟給他兩 丸衛生眼。手抽不起來,至少身子也要離他遠一點。
「有時事情不是躲避就可以解決的。」他扶住她的 後腦,兩人的呼吸頻率漸漸混亂成一片。
「那該一怎麼辦?」她的腦袋渾噸沌的,想不出 解決方法。
桑文生的眼睛仿若有勾魂攝魄能力一般地控制了 她的視線,讓她只能任著他取下鼻樑上的眼鏡、讓他 的手撫上她的背脊。
「我們該面對它,二十一世紀的男女要有嘗試的勇 氣。」他更形低嘎的嗓音有著催眠的魔力。
衛靜雲透討近視眼看見他眼中的自己。多暖味的 距離啊!
「你,同意我的話嗎?」男性的侵略氣息已攻佔至 她的唇邊。
她不自禁地舔舔乾澀刺痛的唇。在他放棄掙扎的 呻吟還未化成聲波之前,她領先將唇貼上他溫熱的唇 瓣。
「這麼解決可以嗎?」在衛靜雲開口說了這句話後, 主導權卻再度落回他的手中。
熱情的親吻是他的回答。
第三章
她以為自己不是小鳥依人的那種類型。
然而,此時的她,卻像蜘蛛密實地黏在蜘蛛網上 頭一樣地躺在他的胸口。
這種感覺其實還不壞。
她伸手托著腮趴在他的胸膛上尋找最適合久臥的 姿勢。天曉得一個外科醫師還能有這樣一身結實而有 彈性的肌肉,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女人,不要動來動去的。這樣我沒法子看書。」 桑文生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醫學雜誌。
「男人,不要動來動去的。這樣我沒法子睡覺。」 衛靜雲學他長歎了口氣,乾脆爬起身跳下床,順便贈 送他一個免費的鬼臉。
「你能不能純粹開口說話而不和我抬槓啊。」
嘟,嘟。電話聲響起。
「我保證在你接電話的時候,不和你抬槓,這樣夠 義氣了吧。」她捉起電話,塞到他耳釁。
「我是桑文生。」桑文生捏了下她的鼻尖,在聽到 電話那頭的聲音時,表情竟又溫和了幾分,是雅妮!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是個女人耶!隱約聽到女子軟軟的嗓音,衛靜雲 不禁好奇地往聽筒湊近了幾分。
「我沒事了,很快就要出院了。」桑文生帶著安撫 的口氣繼續對著話筒說道,同時伸手敲了下那顆幾乎 快黏到他耳朵旁的腦袋。
「含蓄」二字在衛靜雲身上,是種絕跡的行為。他 攬過她靠在肩頭,大方地讓她分享談話內容。
「要不是我打電話到醫院找你,發現你因為車禍而 取消了所有手木,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打算讓我和媽知 道啊。」電話中銀鈴般的女聲透露著高度的關心,「真 的不要緊了嗎?你怎麼都沒說,我最少可以過去照顧 你的生活起居啊。」
「小朋友。」桑文生注意到衛靜雲攢起眉的模祥。
「你自己的生活起居都打理不好了,我的就不敢煩勞你 了。」
「文生,你撞壞腦袋了嗎?」女聲懷疑地追問。
雅妮的話換來他一個微笑,「此話怎說?」
「如果不是撞壞腦袋了,你怎麼會聽起來很開心的 模樣。你最痛恨行程被打亂了,不是嗎?」以前只要事 情有一點小耽擱、小瑕疵,文生冷靜的面貌就會剝落。
「如果有意外的收穫,我不介意重新編排我的規 劃。」桑文生以手背撫過衛靜雲凝脂一般的肌膚。
僅僅是看著一個人就會產生幸福的感覺,這樣的 悸動從未出現在他的生命中,直到遇見了衛靜雲。
「醫生幫你洗腦了,對不對?」雅妮的叫聲透過話 筒傳遞著她的不可思議。
「也許吧!家裡一切都好嗎?」桑文生解開衛靜雲 用橡皮圈胡亂札住的馬尾,引起她的怒視。趁著她手 忙腳亂地重新綁回頭髮之際,他乾脆把橡皮圈往床外 一丟。
她簡直是在糟蹋她的容貌。
「文生,你還好嗎?我怎麼好像聽到你悶哼了一 聲?」雅妮不解地問。
「沒事。」只是被一口利牙狠狠地咬了一下而已。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媽很好,小光也很好,還是繼續在存他的錢、攢 他的銀子。我們去看你好嗎?」
「不需要了。我過幾天就出院,出院後結束手邊幾 個手術後,我就回華盛頓了。」話才說完,他和衛靜雲 的視線卻就此焦灼。
這些天總也不提別離,但日子卻仍舊不留情地往 前行進啊!
「那你好好照顧自己哦。」女聲在掛電話前仍不忘 叮囑著。
「你也一樣。再見。」
掛上電話,桑文生一語不發地緊擁住衛靜雲,力 道幾乎揪痛了彼此,卻沒有人開口抱怨。
擁抱至少可以分激些內心的痛楚。依偎著,起碼 還能感受到擁有啊!
「原來你真的沒讓家人知道你住院的消息。」衛靜 雲突然冒出話來,像是想打破僵局似的,她不習慣傷 感。
「怎麼知道我在和家人說話?」不同意她抗拒地輕 推著他的胸膛,桑文生沒有讓兩人之間留下太多的空 隙,「那個女孩子不是我的家人。」
「你們很熟嗎?」衛靜雲低低地問,臉上有著徘徊 不去的輕愁。
「她像我的妹妹一樣。」桑文生捧住她的臉頰,細 看她每一處的表情變化,「開口發問,是因為沒話找話 說,還是因為想知道她是誰?小辣椒不會突然醃了醋 吧?」
「沒什麼理由吃醋。那個女人是不是我的戀敵其實 並不重要,對不對?我們似乎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蹉 跎、浪費,一寸光胡一寸金。」她臉上的笑,不再燦 爛。在他臉上浮過一絲痛苦時,她迅地跳下了床,自 顧自地走到窗前看著一片綠地。
「你是什麼意思?是認為我的石膏才剛拆,你就可 以翻臉不認人了?」桑文生撐著枴杖,緩緩地走到她身 後,有力的手臂捆擁她入懷。
故作風趣的話,更顯出彼此的傷懷。
「我來紐約一個多月了,最熟悉的地方竟然是君蘭 的家,還有醫院的病房。很好笑吧。」她順著他的手勢 偎入他懷中,頭依靠在他的頸問。
「我後天出院之後,陪著你四處走走,好嗎?」親 吻她的額間,他的溫柔總在不經意之間顯現。
「你忘了你那些已經排得沒有縫隙的手術了嗎?你 不是最討厭行程被擾亂。」
「該死的。那不是最大的問題,最大的問題是,你 一個月後就要回台灣,而我兩個星期之後就該回華盛 頓了。」煩躁寫在他的臉上。
活了三十二年才知道何謂「戀愛」對他來說一切 並不算遲。但,他卻必須懊惱自己和她沒有足夠的時 間、空間去經營這場感情。
該說一切都是緣分嗎?
若他與靜雲只是短暫的相處,那麼兩人之間想來 只會以咆哮對吼做結束。主觀性都很強的兩人,只會 對彼此留下最惡劣的印象,而他們在日後想起對方的 同時,也只會順道浮現一些兒童不宜的罵人字眼。
然而,命運卻注定他被撞斷了腳,間接造成了他 們必須長久相處的情況。他,畢競喜歡上了她。
桑文生低吼了一聲,摘去她那副礙眼的鏡架,逕 自攫取住她的唇。火熾的吮吻纏綿,最少可以暫時的 忘卻那些煩人的未來。
她呻吟了聲,主動地迎含著他的熱情,耽溺在彼 此互相碰觸的快感中,直到兩人都感到不再寂寞,直 到愉悅讓他們喘不過氣,他們才戀戀不捨地放開了對 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