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雲讓孩子姓桑?
這個倔強的女子到底在她七年的單身生活裡加入 了多少他的影子啊?
桑文生低頭在她的鬢角印下了一個溫,看入她慌亂 非常的瞳孔,「嫁給我。」
衛靜雲絞著手指頭,很想一頭撞上教堂那扇結實 的大門。文生全被蒙在鼓裡,而且還十分自瞞地把孩 子面貌似他、孩子姓桑這些事情,轉化成她對他的依 戀之情。
她手足無措地同手同腳前進,話卻是半天也說不 出一個字來。
豁出去了!她不要扮演縮頭烏龜,「文生,我告訴 你——」
「大嫂,你今天真是艷光照人,完全行不出己經是 個六歲孩子的祖母級人物了。」一聲尖銳的聲音打斷了 靜雲的話,明褒實諷刺的語氣不甚和善。
「你客氣了,我今天哪有你亮眼啊。」柳玉真不甘 示弱地對著她沒喜歡過一秒鐘的小姑衛掛香回以顏色。
「你身上那顆大鑽石就跟電燈泡一樣亮。」
「這是我女婿送的!小孩子的孝心我們怎麼好意思 拒絕呢。」衛佳香的目光直往桑文生的臉上飄。「艾呀, 這位先生長得和你那個孫子可真像啊。」
「榆洋,叫姑婆。」衛靜雲對兒子說道。姑姑沒禮 貌可別讓兒子也學著一個樣。
「姑婆。」桑榆洋喊了聲,依然握者桑文生的手。
衛佳香應付地摸摸小孩的頭,「渝洋啊!這個人是 誰呢?」
桑榆洋向叔叔靠了一步,避開魔掌,「他是我爸 爸。」
「爸爸?」衛桂香誇張地跟旁邊的隨行廣播電台嚷 囔道,「你爸爸不是早就——」
「榆洋,去跟舅舅說我們一會就過去拍照,要他們 等我們一下。」衛靜雲清亮的嗓音成功地蓋住另一道破 鑼嗓音。
她知道自己不該讓他們父子相見而不相認,但她 絕對不允許惡意的蜚短流長進入榆洋的耳朵。她不會 讓孩子受到一點傷害。
「你和我一起去好嗎?」桑榆洋拉拉桑文生的手。
桑文生彎下身,認真地看著與他相似的小臉。榆 洋剛才的那句「他是我爸爸」不會白說。自從他知道 靜雲的用心與用情之後,他就把榆洋當成自己孩子看 待了。
「榆洋,我有事和你姑婆談,你先去向舅舅說媽媽 剛才交代的事,我一談完,立刻就過去。」桑文生沒有 忽略孩子臉上的淡淡失望,他笑著拍了下那小小的肩 膀,「等會拍完照,你可以當我的嚮導嗎?我己經七年 沒有好好看看這裡了。」
「可以去植物園嗎?」那是他最喜歡的地方。桑榆 洋雙眼發光。
「當然可以,一切由你決定,現在快去執行你的任 務。」
桑榆洋笑著離開前,回頭對體積龐大的姑婆說了 句:「你的臉擦太白了,像日本藝妓。」
桑文生和其他人一樣,用咳嗽來掩飾笑意。雅怪 衛洋平說榆洋的脾氣像靜雲,母子倆都是一根腸子通 到底的直性子。
「不像話。」衛掛香氣到兩頰太紅,整張臉紅紅白 白的色彩繽紛。「小小年紀就出口傷人,長大以後 ……」
「何必氣成這樣,小孩是有幾分事實說幾分話嚷。」 柳玉真不客氣地反擊。她常懷疑她在天堂的超優秀老 公怎麼會有這樣一個誇浮的妹妹。
「我才是有幾分事說幾分話,可不像某些人明明沒 結婚卻弄了個孩子,而且還編了一堆理由說什麼丈夫 出車禍喲;現在嘛又不知道打哪找了個和兒子相像的 男人,硬要兒子認爸爸!」衛掛香嘲笑地看著眼前三 人,卻被兩雙火爆的眼及一雙冰凍的瞳看得發麻,她 轉身向旁邊的兩位隨行說道。
「也許真是孩子的爸爸也說不定啦!人家可能同情 她、要不就是跟別人分手了,才會回來吃這株沒有女 人味的草。」
「你給我閉嘴。」衛靜雲扳出兇惡的臉孔,她明白 自己有些惱羞成怒,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
「哎呀!我說靜雲啊,你這麼激動做什麼?莫非全 給姑姑猜對了不成。」衛掛香竊笑兩聲,手臂的肉晃了 晃。
桑文生按住衛靜雲怒不可遏的肩,拍了拍柳玉真 的手,用他面對外人時的一貫冷淡瞟向衛掛香,平穩 的聲調若無事人一般。「想來你一定知道我七年前在英 國發生車禍那件事了?
「知道。」衛佳香扯了下頰邊的肉。
「那麼你方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請你當著大家的 面解釋清楚。」桑文生故意將音量加大到週遭親友亦能 聽見的範圍。
「你不是出車禍死了嗎?」惡人音量降低了十個分 貝。這個男人說起話來一點表情都沒有,讓人秤不出 斤兩。
「錯。他是掉人河裡失蹤。」柳玉真第一個反駁, 她編的故事當然留了後路。
「沒錯。被人救起後我喪失記憶近七年的時間,直 到這次回國主持一項醫學觀摩,恰好在街頭巧遇靜雲, 才想起一切。」桑文生令人發寒的掃視過衛掛香,他陰 郁地揚起一邊唇角,卻比不笑還來的可怖。衛掛香打 了個冷顫。」
「你如果喪失記憶,怎麼知道自己是醫生?」衛掛 香突然得意地大叫,一掃先前晦氣。「想串通騙我。」
「姑——姑,人如果腦子不夠好,就不用大聲宜告 天下,以免丟臉丟到太平洋。」衛靜雲偎到桑文生身 旁,親熱地摟著他的手臂。
開什麼玩笑!她寫愛情小說寫假的嗎?要編大家 一起編!
衛靜雲故意跛起腳尖在他的下顎印了一個吻,用 盡所有力氣裝出她平生最嬌柔無力的音調。
「文生掉人河裡,被河邊一戶人家救起。他的身上 只有駕照與身份證,被送回華盛頓附除了知道自己是 醫生之外,他什麼也不曉得。而我們在紐約認識、結
婚這些事,連他歐洲旅行的家人都還不知道,誰來告 訴失去記憶的可憐文生呢?就連我也都是倫敦的記者 朋友告訴我,才知道他出了車禍!現下,他好不容易 回到了我的身邊,姑姑為什要用那麼難聽的話來諷刺 我們呢?嗚——」
衛靜雲說到最後乾脆把臉埋到文生的胸前,旁人 只見到她不住發抖的瘦弱肩頭。
好一個癡情奇女子!衛靜雲把笑聲全擠碎在桑文 生的胸膛,簡直太佩服自己的功力,她方才臉上的微 微症攣及淒涼哀怨的眼神真是太經典了! 聽,親戚們譴責姑姑的聲音,真是天籟啊! 好爽快。她惡作劇地再發出三、兩聲嗚咽。
「現在你知道所有的真相了,請你道歉。」桑文生 狀似安撫懷裡那個笑到打唔的人,實則很用力地捏了 下她的腰肢。這個頑皮鬼!
「道歉?」衛掛香不敢相信地重複一次。
「沒錯。」桑文生依然冷傲地沒有笑意,「否則我們 法庭上見。你剛才說的那些話足夠構成譭謗的要件。」
「對對對,最好再辦一場記者會說明一下我們為什 麼要告她。」柳玉真幸災樂禍地看著小姑吃鱉,知道這 人丟不起臉。
文生這種好女婿上哪找啊!柳玉真滿意地笑瞇了 一雙眼。
「哎呦不過是個玩笑嘛!靜雲怎麼這麼實心眼呢?」
衛掛香氣的面色發青,卻還是擠出笑紋走到衛靜雲身 邊,肥嫩的手搭上侄女的肩,「都是姑姑不好,惹你傷 心了。這樣吧,你和桑先生乾脆在台灣補辦一場婚宴, 宴席的錢姑姑來付。二十桌夠不夠啊?」
花丈夫的錢,消自己的災,是她的專長。
「不用。」衛靜雲仰起臉,大搖其頭。
她還沒有為人妻的心理準備,何況她和文生之間 還存在著許多問題,例如榆洋啊!
「不要任性了。」桑文生扣住她的下顎,為她眼中 的閃避而覷了眼。
她在怕什麼?他們之間沒有太多的七年可以浪費, 今天元論如何,她都得照首他的方式來走!
「女孩家害羞嘛!」花錢還得陪笑臉。哼, 衛掛香 積了一肚子火,要不是這個男人精明幹練得讓她發麻, 她早給他們母女好看了!「就這樣決定了,你們日期定 了以後再通知我噢。」
衛掛香拍拍灰塵走人,自覺氣度恢宏。
衛靜雲馬上推開桑文生,「你少自作主張!公開請 客就表示婚約成立耶。」
「孩子都叫爹了,你還想怎麼著。」柳二真搖搖頭, 留下空間給小兩口談判。
「喂,我們也出去拍照。」衛靜雲裙子一拉,就想 往外跑。這人愈沒有表情時就代表愈生氣;而他現在 的臉像撲克牌裡的老K一樣。
「給我一個理由,我討厭拖泥帶水的人。如果只是 想玩遊戲,那麼我們從此之後不必再見而,我沒有多 余的時間耗在男女情愛上。」
桑文生擋在她身前,說出口的話句句逼人。
「你有沒有良心啊!每次說話都好像在威脅人一 樣。你有你的考量,我也有我的顧慮。多關心一下我 的感覺會少掉一塊肉嗎?動不動就對人下最後通牒, 你是流氓啊。」她伸手推他的肩膀,心中那塊黑暗的角 落又開始擴大營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