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我說他和太太分手了,所以我才和他在一起 的」。
「那你剛才那句,他離婚了也不講清楚是什麼意 思?你聽起很像搞不清楚狀況。」
「我才沒有搞不清楚狀況呢!我都說是誤會了嘛, 我遇見他岳母——」話頭太長,不知從何說起,乾脆 省略了事,「反正我以為他騙我,所以我就回台灣了!」
呃?她不是打定主意不說的嗎?衛靜雲舉起腳, 用力地跺了下腳。
「你還真是情緒化,我還以為那種情節只會出現在 三流電視劇裡,沒想女主角竟然就在身旁」。衛洋平討 饒地舉起一隻手象徵和平。「請將你的魔掌收回去,我 閉上嘴就是了。你只要告訴我你打算怎麼辦?」
「文生會恨死我,我怎麼敢說」。她苦惱地扯著發, 不勝煩愁地在座位上動來動去。
「現在不說,你打算再等三年湊整十年辦個紀念晚 會嗎?」
「我當然知道這詳對他們父子來說都不公平,但是 我還沒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和榆洋的分離,看他從那 麼軟錦棉的一團長到現在,我怎麼松得開手嘛!」
「你和桑文生沒有復合的可能嗎?」從妮妮對桑文 生的分析聽來,那人見到他老姊時的異常舉動,擺明 了很在乎他老姊唬!一個行事冷靜的醫生竟然在餐廳 裡追著女人跑,也算犧牲了。
「你沒看到桑文生那天聽到我因為不信任他溜回台 灣時,那種槁木死灰的樣子。而且我也沒有太大的自 信和他一起生活」。她一邊搖頭,一邊歎氣,「他太要 求完美,我太漫不經心。他不可能回台灣,我也不願 去美國。這些七年前就存在的問題,七年後還是一樣 很深抵固,我想你一定問過妮妮他們離婚的原因,對 不對」。
「生活習慣及個性相差太遠」。妮妮是這樣說的。
「我和他也存在著同樣的問題。更慘的是,我們曾 經愛過彼此,對於彼此會有更多的要求。我沒有力氣 讓愛情再傷我一次」。衛靜雲撇過頭看向窗夕卜,「明知 不可行而勉力為之,是很苯的事」。
「我覺得你的意——」衛洋平的話被行動電話打 斷,他將車開到路旁,迅速接起電話,以免吵到榆洋。
「洋平,我是妮妮。」囗氣有些焦急。
「發生什麼事了?他擔心的追問。
「你不是要去接姊姊?接到了嗎?我現在在文生這 裡,我有事找姊姊」。
衛洋平把電話交給老姊,「妮妮找你」。
妮妮找她?衛靜雲愣了會才接過電話。「喂,我是 衛靜雲」。
「姊姊,你現在方便到九華飯店907室來一趟嗎?」 不待衛靜雲回答,妮妮又接口說道;「文生喝了個爛 醉,躺在沙發上睡覺,現在在發燒,他死都不願去看 醫生,寧願一個人在那裡咬牙忍痛,你知道他有多固 執的。」
「燒到幾度?」大男人生起病來和小孩有什麼兩樣, 她抿起唇想起多年以前的往事,他堅持不吃止痛錠, 虧他還是醫生。
酸酸澀澀的感覺在心裡化了開來。
「他不肯讓我量,可是他的身子好燙。」妮妮擔憂 的語調透過電話表露無遺。
「先打電話叫醫生,我馬上就到。」衛靜雲不加思 索地回答。
「還有一件事——」妮妮吞吞吐葉。
「快說啦。」急性子的衛靜雲最怕碰到慢牛拖車的 說話速度。
「文生非常嚴厲地警告我不准打電話告訴你。不 過,我想你大概是唯一能說動他的人了。」解鈴尚需系 鈴人。文生為了靜雲姊姊喝醉,當然只有靜雲姊姊能 勸文生看醫生。
衛靜雲安靜了半刻,心臟猛然地抽疼讓她痛的想 流淚。
她究競傷了他多重?她明白在他冷靜的外貌下, 有顆厭惡不規律的心及超強的自尊心。她卻不曾仔細 她想過在她離他而去之時,他要拉下多少自尊才能去 找君蘭問她的下落。
文生也許律己甚嚴,但對她卻是百般容忍啊!七 年後的再次見面,他不曾苛責過她什麼,就連她說出 離開他的真相後,他也只是沉默地離去。
這樣的他,竟然喝的爛醉!她的眼中逐漸醞釀了 足夠的堅決。
「妮妮,你還是先叫醫生,待會先和醫生在飯店門 口等我,我再帶醫生進去。如果那個頑固的男人還有 力氣問我是怎麼知道的,我就跟他說,他老媽托夢告 訴我的。我不會掀你洩露秘密的事,放心好了。」
夏雅妮悶笑了一聲,「姊姊,衛媽媽還健在。」
「那就說他祖母還是外公托夢給我,隨便啦。」衛 靜雲抬頭吆喝衛洋平開車後,繼續對著話筒說道:「對 了,你知不知道他這回在哪間醫院做醫學示範?」
「知道。要幫他請假嗎?」
「對了一半。我要你找那間醫院的院長談,順便要 院長派個醫生過來看病。」真是好主意,她實在太聰明 了!
「一定要那間醫院嗎?為什麼?」夏雅妮好奇地問。
「那顆頑石自尊特強,又好面子,所以他不會願意 讓醫院裡的人知道他一介名醫竟然漠視病情,因此醫 院派來的醫生絕對不會被他拒絕在門板夕卜啦。」衛靜雲 想都沒想就開口答道。
「姊姊——」電話那頭傳來夏雅妮開心又興奮的叫 聲,「你絕對絕對是最適合文生的人!我現在立刻去打 電話,我等你們的好消息哦。」
「是嗎?」在闔上了電話機之後,衛靜雲在心中反 復地問著自己。
他們,真的適合嗎?
***************
「醫生,謝謝你。」衛靜雲鞠了一個九十度的大躬, 把汗流浹背的醫生及餘悸猶存的護士送出門,「二位慢 走啊!」
她關上門,乘機揉了揉剛才被桑文生捏到的手臂, 明天一定會腫起來的。她轉動著脖子,搞不清楚對付 一個發燒到三十九度半的男人怎麼會弄到她筋疲力竭。
「你一塊滾吧!反正你的目的己經達到了。」桑文 生冷眼旁觀她的倦累。她的黑眼眶還掛在鏡片下,間 接證實了她的失眠。
她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除非你的燒退了,點滴 打完了,不然我是不會走的,我花了那麼大力氣進了 這個門就不會輕言放棄。」
其實,她有些誇大其詞啦!
她只是在他的房門口用力敲門,大聲喊他的名字, 順便用她高分貝的聲音,對醫生抱怨桑文生是個多麼 不合作的病人,她還沒在門外唱首小調來吸引他的注 意,桑文生就己經把門打開了,一雙泛著血絲的眼, 瞪的護士倒退三步。
不過,三個救難英雄總還是進了房間。
「你不需要用這種方法來贖罪。」他偏過頭拒絕喝 她遞到他唇邊的溫開水。「你在這裡只會讓我的病情加 重。」
「我不是贖罪,我只是想——」她盯著手中的水 杯,不知該用什麼詞彙來形容自己趕到他身邊的心情。
「想報那晚被摑的一箭之仇?還是想重溫舊夢之後 再一走了之?還是你又有什麼新招數?」桑文生諷刺地 回話。
「我沒有那種意思,我從來也做不來那種心口不一 的事情。如果你還記得我們相處的那段時光,你該明 白的。」她平心靜氣地坐到床沿握住他打針的那隻手 掌,這樣他才沒有逃脫的機會。
「你記得那些日子嗎?」他突然間。
衛靜雲動了動嘴角,直勾勾地盯著他瞧,「我不曾 忘記過。」
「你回去吧。」桑文生收回視線看向窗外。
對他而言,衛靜雲不信賴他的這項事實,讓他痛 心的程度更甚於她的離去。他一直以為愛與信任該是 兩條密不可分的長線。
然而,所有的愛情不過是他單方面的想法。
和他相戀的同時,她甚至在台灣有個未婚夫了, 不是嗎?
「讓我待在這裡吧!」她放低了音頻,目光沒有離 開他。「我們,可以重新來過嗎?」
衛靜雲摀住自己的嘴,她的嘴巴怎麼會說出這祥 的話,活像個搖尾乞憐的可憐棄婦。更該死的是,她 明明知道他們是不可能的!
「七年前,我信任你,而你卻對我一點信心都沒 有。在我的心情還未從那些時日的受傷恢復之際,我 們如何能重新來過?」
「你不知道愛一個人太過深刻就會患得患失嗎?你 不知道愛一個人太過投入就會擔心自己的幸福會在下 一瞬間消失嗎?」衝動讓她忘了所有顧忌,衛靜雲撲到 他的胸前,抱住他的腰,「如果真的那麼厭惡我,就給 我一分鐘的回憶吧!」
她想念他乾淨的味道,想念他平穩的心跳呵!
桑文生的手心捏住被單,在她那麼緊的擁抱住他 時,他如何能騙自己,他不再在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