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書搖搖頭。「不過,我剛剛作了一個夢,夢見妳了……」
「夢見我?」她問。
「影像很模糊,但我知道那是妳。」行書淡淡說著。「所以,雖然我現在想不起來,不過我相信,妳一定是對我很重要的人,是嗎?」
每一次他從長長的夢中醒來,第一眼總是看到她。她肯這麼不辭辛苦地陪在他身邊,所以,行書猜想,自己對她而言,一定也是很重要的人吧!
舫恩用力地對他點頭,卻忍不住抽泣起來。她低下頭,把額頭輕輕靠在他的手上。
這樣就夠了,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別哭了,我已經沒事了。」看著她瘦小的肩膀不住地顫抖,他忍不住伸出手安慰她。「就算想不起過去的事,我也可以重新認識妳啊!」
這一刻,彷彿過往她所熟悉的行書又回到她身邊,舫恩忽然明白,他還是他,就算有些東西遺忘了,有些東西失去了,但是人的心是不會改變的,他還是那個溫柔的易行書。
「你說的沒錯,我們要重新開始,我們一定要過著快樂、幸福的生活!」舫恩抬起頭,眼中充滿了希望的光芒。
她輕輕擁抱著行書,眼光看著窗外那片夏末的積雨雲,這正是他們當初相遇時的天氣……
☆ ☆ ☆
「真的?他真的醒了?」采茵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是真的,他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所以我先回來準備一些東西。」
「那真是太好了。」采茵也鬆了一口氣,因為這樣她妹妹也終於能夠休息了。「對了,這段時間妳人都在醫院,我還來不及告訴妳,我和大雄下禮拜要去美國見他父母,順便要商量結婚的事情……」
「真的?妳和大雄哥終於要結婚了?太好了,姊,恭喜妳!」舫恩放下手邊的東西,開心的和采茵相擁。
「但是……」舫恩忽然想起一件事。「那甜心屋怎麼辦?」
采茵又露出詭詐的笑容。「我本來是想先休息一陣子,不過既然他已經出院,那妳應該也可以回店裡幫忙了吧?」
「可是……」舫恩猶豫著要如何才能兼顧店裡的生意,又能照顧到行書。
「沒問題的啦!這樣吧,我店裡樓上有一間套房,就讓易行書住那裡吧!再說,他現在沒辦法工作,你們總是需要生活吧?所以,就當我們幫彼此一個忙吧!」采茵對她眨一眨眼。
「姊──」舫恩心裡有著無限感動。「謝謝妳。」
「喂,我話可先說在前頭,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們可別亂來喔!」采茵指著她的鼻子交代道。
「姊,妳在說什麼啦?」舫恩有種做壞事被抓到的感覺,立刻臉紅了起來。
「哇!臉紅了。說,你們是不是已經──」采茵立刻用手肘勒住她的脖子。
「沒有、沒有。妳不要亂說啦!」兩人已打鬧成一團。
「好了,不跟妳鬧了,我也要去整理行李了。」采茵這才鬆手,走出房門前還不忘回頭再三叮嚀。「記得喔,別亂來喔!」
舫恩做個童子軍敬禮的手勢,回過頭卻忍不住偷笑。藍采茵,自己都不知道跟大雄「亂來」了幾次,還義正詞嚴地不許她「亂來」……
記得那一晚,她和行書差點就要「亂來」了吧,要不是半路殺出一個來借吹風機的弟弟……
她依稀還記得,那感覺是那麼的甜蜜醉人,姊姊怎麼說是「亂來」呢?
☆ ☆ ☆
一早,風和日麗的天氣,正是她今天心情的寫照。舫恩穿了件白色的棉杉,手裡捧著一束太陽花,沒有緞帶也沒有任何裝飾,是她剛從甜心屋的門口採下的。
她神情愉悅地走進病房,見行書正站在窗前,望著窗外,旁邊放著收拾好的兩個行李袋。
「恭喜你今天出院!」她將花束遞給行書。
行書接過花,仔細觀察著,然後笑著問她:「妳去哪裡偷摘的?」
「咦?你怎麼知道?」舫恩一臉驚訝的表情。
「妳看,這束花既沒經過修剪也沒有包裝,而且莖上還沾著一點泥土,一定是剛摘下來的吧!」他臉上一副名偵探柯南辦案的表情。
「真聰明。」舫恩對他的推理能力讚歎不已。「被你猜中了,這是我剛從甜心屋門前的小花園摘下來的。」
「甜心屋?」
「對啊,甜心屋,你不記得了呀……啊!對了,我忘了……」她常常忘了行書受傷失去記憶的事。
「沒關係。」行書淡淡笑道。「妳可以告訴我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待會兒你就會知道了。」舫恩露出神秘的一笑。「來,我幫你一起提行李。」
「哦?」行書拿起一袋行李,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剛才有一個女人來過這裡。」
「一個女人?」
「她說她姓金,是我以前的合夥人,問我記不記得她,還說要接我回去。」
舫恩忽然放下手邊的行李。是金郁莉?她來做什麼呢?她不是說行書已經失去價值,她一點也不會在乎他了嗎?或者,她對行書還是有感情的?
「妳又在發呆了。」行書的臉忽然出現眼前,近得快貼上她的臉。
「那……你怎麼對她說呢?」舫恩的呼吸顯得有些急促,緊張的低下頭去。
「我說:『對不起,我在等人。』」他拿起行李,故作輕鬆的往前走。
「你拒絕她了?」舫恩在他身後追問著。「為什麼?」
行書突然回過頭,展現出男人最溫柔的笑容。「因為我只相信妳一個人。」
那是當然的,他受傷的這段日子,只有舫恩一個人陪在身邊照顧他,而那女人忽然出現,還對他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他當然不能信任她。
不過,他忍不住懷疑,那女人所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舫恩並沒有注意到行書臉上閃過一絲陰霾的表情,因為他那句只「相信她一個人」的話,已經令她開心得快飄起來。
她高興的提起行李,跑到他身邊。
「我們回家吧!」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在臉上綻放開來。
「嗯。」行書點點頭,牽著她的手,兩人並肩走出病房。
他完全信任這個女孩,儘管那個叫金郁莉的女人說了一些什麼客戶、接管、資金……之類他完全搞不清楚的事情,但是他心底的聲音卻告訴他,他想和舫恩在一起。
☆ ☆ ☆
舫恩帶著他,來到甜心屋的門口,門口掛著「今日店休」的牌子。
「到了,這就是甜心屋,請進。」舫恩站在門口,彎下腰做了一個歡迎光臨的動作。
「小姐,妳可以告訴我這裡什麼東西最好吃嗎?」行書笑著問她。
「好吃的東西很多,不過,我今天要請你吃的是──豬腳麵線。」舫恩拉著他進店裡。
豬腳已經鹵很久了,一推開門,濃郁的香氣便撲鼻而來。跑進吧檯內,不一會兒就端了一碗豬腳麵線出來,坐在窗邊的位子上,一臉滿足地看著他吃完一整碗麵線。
「吃完了,真好吃。」他拿起空空的碗,好像餓了好久似的,肚子終於有了飽足感。
「來,我帶你到樓上看看。」舫恩一臉古靈精怪的,手指著天花板。
「樓上有什麼?」行書一邊問著,人已經被她拉到樓上。
舫恩打開門,是一個寬敞舒適、溫馨而明亮的房間,米色與藍色相間的窗簾,潔淨的白色床單,房間裡瀰漫著清新的味道。
「這就是你的房間。」舫恩滿意地看著自己辛苦佈置一天的成果。她瞄了一下他深沈的神情。「怎麼不說話呢?不喜歡啊……」
「不,我很喜歡,不過……」行書臉上有著難以言喻的神情。「妳為什麼要為我做那麼多呢?為什麼對我這樣好?」
舫恩愣了一下,隨即告訴自己不許哭,今天是個開心的日子,她不許自己掉眼淚。
「傻瓜!」她用手拍著他的頭,終於有一天輪到她罵他傻瓜了。「因為你是我最喜歡的人啊!」
說完這句話,為了掩飾自己的害羞,舫恩避開他的視線,跑進房間裡一會兒摸摸桌子、一會兒摸摸床單。「嗯,都很乾淨喔,我打掃過了──」
「我想先洗個澡。」行書突然冒出這一句話。
洗澡?舫恩回過頭看著他,對喔,住院這麼多天的人,回到家當然會想好好洗個澡。
「可是,你身上的傷口……傷口碰到水不好吧?」她擔心地說道。「而且,你自己可以洗嗎?」
「當然是要妳幫忙啊!」他笑咪咪的說。
「要我幫忙?」她好像聽到外星人的語言似的,雙腳立正站好,頭腦無法思考。「這種事……我要怎麼幫你?」
「還說對我好?連這種小事都不肯幫忙。」他故意戲弄她,剛出院就已經開始想要使壞。
「不是啦,我……」她的臉已紅透了。
「要我自己一個人洗也無所謂啦,傷口就讓它發炎好了,別管我了。」他說著說著就一個人往浴室走去。
傷口發炎?那怎麼行!他怎麼可以這樣威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