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修斯愉快的笑了,同時緩步走過來在她前面的草地上坐下,下巴靠在曲起的膝蓋上,一手無聊地拔起一根草梗輕咬在嘴裡。
「安亞……」
「幹嘛?」早已習慣狄修斯那種莫名其妙突然發作,這邊飛那邊飛了半天後,又莫名其妙突然恢復的公式化模式了,安亞連多看他一眼也懶,兀自低頭審視另外一個很明顯是被尖物勾破的裂口,納悶他究竟是如何弄破這種地方的?
難道他不怕傷了自己的寶貝「蛋」嗎?
「妳為什麼肯這麼用心的照顧我?」
「因為嘉肯把你交代給我了呀!」
「不,我的意思是說,以前嘉肯到堡裡去的時候,也會交代別的僕人來照顧我,但是,他們並不像妳這麼盡心,甚至連嘉肯都沒有妳這麼……這麼……」
「多事?」安亞很好心的給予提示。
狄修斯笑了。「不只是多事,簡直是雞婆!」
安亞皺著鼻子哼了一聲。「我這叫盡責,你懂不懂啊?蒂絲伯母說過,如果希望別人對你負責,你就要先對別人負責,否則,就算人家敷衍我,我也沒資格抱怨。所以,人家交代我的事,只要我承諾下來了,我就會盡我所能的去做好,懂嗎?」
說到這裡,她突然想到夏天到了,她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任務必須開始行動了,於是轉了轉眼珠子,裝作若無其事地問:「啊!天氣越來越熱了,做男人可真好啊!太熱了就可以脫掉上衣工作,不像我們女孩子,頂多露個手臂、露露腿,人家就要斜眼瞪妳好半天了!」
狄修斯聳聳肩,隨即就地躺下,雙手墊在腦後闔上眼,嘴裡咬著的草梗還搖個不行。
「妳想看男人的裸體嗎?」
「看你的頭啦!」安亞咒罵著伸手拔了一把草往他臉上扔。「我們村莊裡的男人都嘛那樣,我早就看膩啦!」不過是大塊豬肉、小塊羊肉的分別罷了。
任由草梗加上一些泥巴橫七豎八的躺在他臉上,連掀一下眉毛都沒有,狄修斯悠哉如故。
「可惜這裡不是。」
「耶?為什麼?」這邊的男人不是男人嗎?
「東方大地的人比我們這邊保守,就算他們會脫上衣,也絕不在女人面前脫,否則對女人是種侮辱。」狄修斯慢條斯理地說。「所以,這莊園裡有個規矩,男人絕不可隨意光膀子,就算是不得已,也絕對不能讓女人瞧見。」
難怪像他這麼懶的人,從浴間出來前都會先穿上內衫。
安亞呆了半晌。
「因為神官是東方人?」
「就是如此。」
見鬼的如此,那她怎麼辦?
「他們不到溪裡玩水洗澡什麼的嗎?」
「會啊!不過都要入夜之後。」
入夜?
烏漆抹黑的她還看個屁呀!這下子,她該如何是好咧?
不計一切犧牲呢,還是另想辦法?
直到這天傍晚,當她察覺狄修斯停留在浴間裡的時間似乎稍微長了一點,正打算去看看他是不是光著身子化成石頭的時候,她終於下定了決心。
還是去偷看男人洗澡吧!否則,她也想不出其他辦法來了。
而且,她第一個要看的就是狄修斯,不過,這並不是因為她把他列為頭號嫌疑犯,事實上,她早就將他剔除到可疑名單之外的最後名單上了。可是,只有在這棟除了他倆之外,別無其他人的大屋裡,她才能放心地來個「事前演練」,推敲一下偷窺的訣竅,以免什麼都還沒看到就先被當成偷窺狂趕出莊園去,那她不就虧大了!
那麼就……就先用半隻眼睛看好了,等確定他是背對她之後,她再仔細看個夠!男人的小屁屁她雖然沒見過,不過,看那個應該不至於長針眼吧?
於是,她躡手躡腳地摸到浴間前悄悄蹲下,不料,才剛湊上門縫偷偷摸摸地看了半眼,就詫異得猛然轉過身來背靠著門跌坐在地上。
不會吧?
那個……不是吧?
猶豫片刻後,她才又鼓起勇氣來翻過身去跪著趴在門縫邊,再「非常迅速」地看「一眼」,隨即倒抽了口氣又回過身來跌坐到地上去了。
怎怎怎怎麼會是他?
就在這當兒,門後突然傳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嚇得她慌慌張張地跳起來就跑,直至回到她的房間裡,她才敢停下來歇口氣。
可是喘不到兩口氣,她忽地又想到,這會兒狄修斯一定會在他的房裡等待她去服侍他穿衣梳頭,她要是不去,看著好了,那傢伙肯定就那樣摸到楓林裡去發呆了。於是,她又匆匆忙忙地趕到狄修斯的房裡,就在門口,兩人差點迎面撞上。
他果然又要去發呆了!
安亞當下就忘了剛剛的事,「你又想上哪兒去啦?」她怒叱著把他往回帶,再隨手將他扔在床邊坐下,睡在床上的賽利被震得跳了兩下,卻只是翻個身又睡著了。
果然是豬!
狄修斯則很誇張的歎了口氣,然後擺出一臉準備接受「酷刑」的委屈表情。
「你看看!你看看!又是一頭濕淋淋的也不擦乾!」安亞逕自抓起毛巾蒙在狄修斯的頭上給他用力擦、拚命擦,邊還不滿地喃喃嘀咕著。「真是搞不懂,就梳個頭、穿件衣服,再套上鞋子,真有那麼麻煩嗎?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我從五歲開始就自己洗澡穿衣吃飯了耶!真是想不通你究竟在想些什麼?」
可是,嘮叨歸嘮叨,其實她並不期待他會有所回應。照顧他也有一段時間了,她多少也能瞭解到他的確是很討厭這種「沒必要」的瑣碎事,能允許她來服侍他,就已經是夠「寬大為懷」了。
聽說嘉肯在照顧他的時候,他還是常常披頭散髮的,因為梳頭髮是最麻煩,也最花費時間的工作,那已經超過他的忍耐極限了。而若是由科萊來服侍他的話,就更慘了,向來是什麼都還沒開始,那個忠心耿耿的莊園總管就被趕走了。
扔開毛巾、換上梳子,她爬上床跪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梳理著他的頭髮。「我說你呀!像你這樣誰敢嫁給你呢?」
他的髮絲既黑又亮,更柔滑細緻,簡直比女孩子的頭髮還漂亮。可是他很怕痛,要是她一不小心梳疼了他,他就會淚眼汪汪地扁起嘴來給她看,那可比罵人還可怕。奇怪的是,要是平常沒事故意踢他、揍他、扁他、掐他,他反而不在意,真不曉得他是不是用這種方式來表達他對這種「麻煩事」的無言抗議。
始終默默「忍耐」的狄修斯突然出聲了。
「那就妳嫁給我吧!」
「少來!」安亞馬上就在他的腦袋瓜子上免費敲了一記。「別跟我開這種無聊的玩笑我跟你講,我最討厭人家叫我嫁人嫁人什麼的,為什麼女人一定要嫁人?而且,就算我要嫁,也不會嫁給你!」
「為什麼嘛?」他伸手撫著腦袋委屈地問。
「這種事還用問嗎?剛剛我就說過像你這種樣子誰還敢嫁給你了,不是嗎?」安亞哼了哼。「就算你沒這些毛病好了,對我來講,你太高、太瘦、太纖細了。老實說啊!我想要的男人是那種能夠在危險關頭保護我的男人,這種事要是冀望你的話,我有十條命都不夠用!」
「保護妳嗎?為什麼……」狄修斯剛半回過頭去,安亞就立刻把他轉回來。「為什麼妳會認為我不能保護妳?」
又敲了一記。「不要問我這麼顯而易見的問題好不好?用你的肚臍想一想就知道了嘛!」
狄修斯沉默了。好一會兒後,她終於替他梳好頭髮,並束成一條馬尾,隨即下床來幫他穿上早已準備好的袍子、腰帶。
這時,他才又開口問:「那麼,妳覺得嘉肯如何?」
「嘉肯?」正要蹲下去幫他穿鞋子的安亞愣了一下,動作也跟著停住了。「嘉肯怎麼了?」
「如果嘉肯要妳嫁給他呢?」
「他?」安亞歪著腦袋搔了搔耳朵,聳聳肩,隨即蹲下去拿鞋子套上他的腳。「他是不錯啦!溫柔體貼又很有男子氣概,耐心更是十足,可惜太漂亮了,我不喜歡太俊美的男人,有個俊美的丈夫是很辛苦的。」
「是這樣嗎?」
突然覺得狄修斯的語氣似乎跟平常不太一樣,有點陰森森的味道,安亞不覺詫異地往上一看,這才發現他的表情很古怪,眼神也有點可怕。
「幹嘛呀?」她忍不住站起來又K了他一記。「說他比你好,你不爽了是不是?可那是事實啊!你要是不服氣的話,自己不會振作一點啊?每天這樣要死不活的過日子,別想人家給你什麼好話!」話落,她轉身就走。「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去拿晚餐。」
不過,就如她意料中的,當她把晚餐端來時,狄修斯早就不見人影了,只剩下賽利還在床上咕嚕咕嚕睡。她不禁歎了口氣,直接去楓林裡逮他回來。
「吃吧!拜託,別鬧脾氣了。」
真是不通啊!
明明她才十六歲,又是個女孩子,卻要在這兒哄騙一個二十四歲的大男人,這話怎麼說都不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