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顯然她的撒嬌不被接受,葉秋還是一臉屎臭。
「好嘛好嘛,人家請妳吃一頓飯好不好?」
「哼哼哼哼。」
「外加愛情故事一則?」
「SONOMA的肋眼牛排和妳最近的戀愛八卦?」葉秋開出條件。
「好、好,只要能讓葉大作家滿意,要小女子做什麼都可以。」割地賠款到這地步總行了吧?
「很好。」葉秋滿意地點頭。
其實她並不在意那沒啥斤兩的自尊心。新人嘛,需要經過磨練才能發跡這點她早有心理準備,也有所覺悟,只是——嘖,不趁機污她一頓好料、A點小故事來聽聽未免可惜。
能A、能污就別浪費——這是她葉秋奉為圭臬的信條之一。
「牛排改天請,故事可以先說。」逼近她。「從實招來,最近又惹上哪株桃花、哪根名草了?」漂亮女人永遠不乏男人追,情史鐵定比她這個閉門造車的言情小說作者來得豐富。
想也是。她葉秋連老公都是因為搬到隔壁、來個近水樓台才蒙到的。論情史精采度,哪比得上在司法界百草叢中悠遊、當年甫上任時還被稱為「台北地檢署漂亮寶貝」的施逸倫。
「沒有幾株能入我眼的。」施逸倫托腮歎道,言語間暴露自己是外貌協會會員的身份。「妳也知道,司法界多的是一考就考四、五年的法官、檢察官;在考場滾過這麼多年,不禿不胖不心智扭曲也難。而真正年輕有為的,不是已經結婚就是有女朋友;要是還維持單身,那八成是還沒Come out的同志:而且……」嬌歎一聲,「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幾年錄取的是女性多於男性,要說女人當道愈見強勢,還是現在的男人自甘墮落日漸衰敗?妳知道的,這樣一來就會壓縮到職場戀情的發生率,愈來愈難找到對象了。」
「言下之意是……」葉秋瞇起眼,細眸透出凶光。「這位姐姐,妳剛說要講故事是唬我的?」
「我是沒桃花,可不代表我不能當桃花。」她是有點動了這個念頭,但到目前為止也還只是個念頭而已,會不會付諸行動,還要再觀察一下。
當桃花?有意思。
母夜叉臉換上興味盎然。「快說快說!哪個男人這麼倒楣,呃……是這麼有福氣,讓施姐姐妳甘願淪落變桃花?難不成妳決定倒追之前提過那個司法界木村拓哉的趙法官?」
「不不,他已經有未婚妻了,而且她年紀比我小,人也長得比我漂亮。」
「要不,是哪個青年才俊讓姐姐妳芳心暗許?」
施逸倫神秘一笑,腦海冷不防浮現新來下屬俊帥的酷臉,不自覺的,笑意漸深,只差沒兩眼冒出大大的紅心顯示自己的迷戀。
哇嗚,好個春意盎然的笑容!甜柔的表情連她這個同性都忍不住心跳加速,怦然不已。
「快說快說!是哪家公子讓姐姐妳煞上了?」愈來愈好奇。
「就是——」
「打擾了。」男中音寧定地打斷施逸倫的話。
姐妹淘同時抬頭,葉秋先驚呼。
「哇!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在妳身邊布下的眼線多得超乎妳想像,秋。」孟暘谷——葉秋的丈夫揚起迷人的笑容說道。
「老媽這個叛徒。」用不著他說,她就知道誰是那只「廖北鴨」了。
「妳答應過我會在家等我接妳去作產檢的。親愛的孟太太。」他提醒,對於妻子的不安分實在感到頭疼。
孟太太?淪為配角的施逸倫看向好姐妹。
「你也知道我屁股長蟲,沒辦法乖乖待在家裡太久。親愛的葉先生。」
葉先生?施逸倫再看向突然打斷她們姐妹談心的男人,一會,才認出對方。
孟暘谷,目前最炙手可熱的新銳律師,專長國內外民事訴訟,沒多久前才離開法律人趨之若騖的寰宇法律事務所。
他們是夫妻?!
還有產檢——巧目移向葉秋的小腹。剛見面時,她還以為是葉秋這段時間吃得太多變胖了,原來是懷孕。
噢!老天,她這手帕交什麼時候結的婚,她怎麼不知道?!連孩子都有了……
這廂,夫妻倆一坐一站,孟暘谷沉默俯視有如被蛇盯住、坐在椅子上不敢妄動的青蛙太太。
理虧在先,葉秋被瞅得心虛,先認錯:「好啦好啦,我錯了嘛,不要生氣啦。」
「我有生氣嗎?」迷人的笑容持續發送誘人的燦爛。
真相信他沒生氣才是笨蛋。「我發誓,我真的認錯。」
孟暘谷彎腰,伸臂摟妻子起身。「抱歉打擾妳們的聚會,不過我必須帶我太太去作產檢,希望妳不要見怪,施檢官。」
「你認識我?」她好驚訝。
「妳與何檢齊名。」只是名目不同,後者是辦案有如拚命三郎出了名;而她,則以散漫不出庭聞名。
不知情的施逸倫小臉綻亮,洋溢興奮。「真的?」
「嗯。」基於對方是妻子友人,孟暘谷保留地回應,低頭看表,存心轉移話題,「離預約只剩三十分鐘,我們最好現在就出發。」
「好啦。」葉秋不敢再造次,乖乖應道。「逸倫,我們改天再約,別忘了妳還欠我一頓牛排、一個故事。」
「妳也欠我一個解釋。」施逸倫指指她身邊的孟暘谷。
「收到。」葉秋回她一個「OK」的手勢。
目送兩人離去,施逸倫吁歎口氣。
為什麼暱?
連言行向來大剌剌、全身上下找不到一絲女性柔美特質的葉秋都結婚了,且老公還是孟暘谷這個在律師界已小有盛名的精英分子。
而她——家世不差,且是台大法律系畢業,還應屆考上檢察官,外貌也屬上上之姿;照理說,這樣的她應該是萬中選一、讓人趨之若騖的對象。但,為什麼身邊的友人一個個都名花有主了,只有她,到了二十九歲的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個?不是無人問津,就是問津者相貌平平,入不了她的眼。
不是不期盼愛情。
她敢發誓,打從十六歲晉級豆蔻美少女起,她就滿心期待愛情叩響門扉。不奢望談戀愛到最後必然產生童話般幸福美滿的結果,就算最終以分手收場或是悲劇結束,轟轟烈烈的過程也足夠她一生回味了。
可是,也不知道是月下老人老眼昏花,總是綁錯姻緣線;還是邱比特準頭不夠,老是射錯人;能入她眼的,往往不久後就變成她朋友的另一半,交臂失之的次數連自己都算不清楚了,唉……
誰能懂呢?
在檢察宮的光環下,她其實只是一個期盼愛情降臨、比誰都單純的女人。
只是一個——
連初戀都還沒有過的普通女人,唉。
第三章
郁卒,相當郁卒。
早上和葉秋見面,意外得知她已為人婦的消息,施逸倫強烈意識到自己小姑獨處的心酸。要不是因為進地檢署可以看見新到任的俊帥下屬,藉以撫慰受創的芳心,她今天根本沒打算進辦公室。
心情不好,病由心生——嗯,是病假的好借口。
不過,「奇檬子」不好似乎會傳染……
是她的錯覺嗎?她的書記官帥哥表情不豫,看起來不怎麼開心哩。
施逸倫打量下屬的表情——酷似明道的帥臉上,劍眉糾成麻花,且還是打上死結的那種。
他看她的眼神像是有話想說,但她等到的,只是無言的沉默。
「有話別放在心上。說出來,也許我能幫上什麼忙也不一定。」她關切地問,心疼帥哥書記官抱懷千歲憂的郁卒,倒忘了自己的情緒低潮。
「妳已經在兩個訴訟庭中缺席。」在以承辦案件數居冠的台北地檢署,這樣的情況殊難想像。
以她這種工作態度,在她手上未結案的案件若有兩、三百件他也不會感到意外。
「我知道。」那又怎樣?
「不用我提醒,妳應該知道目前訴訟制度已經全面改為當事人進行,兩造有一方缺席,法官有可能會——」
「宣告缺席一方敗訴。」施逸倫替他接下去。「我知道。」
「而敗訴的結果會——」
「扣我的點。」她清楚。
「扣點會影響到——」
「我的考績。」她明白。「不過在沒有嚴重瀆職或收受賄賂的情況下,我還是能安安穩穩做到退休。靖翔,謝謝你的提醒。」他這麼關心她,真令她感動。
人帥心地又好,他在她心中的分數愈來愈高了。
是他嗎?會是他嗎?他會是她月老還沒綁上姻緣線的孤男、邱比特還沒瞄準的優質男人嗎?施逸倫心想。
知道他單身、沒有女朋友,但——有待觀察、有待觀察。
對於愛情,她渴望、奢望、盼望,卻不表示她是那種看見俊男就撲上去亂摸一把的花癡。
姜靖翔驚訝地看著她。
總結她的言論——她是故意這麼做,只想當個每年以丙等考績低空飛過的檢察官?
這個結論令他皺眉。
「你該不會因為我缺席而覺得不高興吧?」她後知後覺地問。
「妳認為呢?」
「在法庭上缺席的檢察官又不是只有我一個。」她說,理直氣也壯的。「這種事我不做,別人也會做——與其讓別人偷懶,不如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