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起被子縮到牆角,瞪著驚恐的大眼看著他。
二貝勒的臉由於失血蒼白得可怕,他全身抽筋,縮成一團,血還在不停地往外湧,嘩嘩的,傾瀉而出。
他向鎖煙伸出手,扭曲著臉虛弱地低喘「救……我,救救……我……」
鎖煙不敢動,她試圖讓自己挪動身體,可她發現自己竟然虛軟得沒有一絲力氣。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在喜床上抽搐翻滾。
「你;」二貝勒「你」宇還沒說完,一團鮮血當口噴了出來,他終於軟頹下身子抽搐了幾下。不動了……
鎖煙怔愣地看著他,小臉一片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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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悄悄隱去,雞嗚四起,太陽初露晨曦。
除了幾個早起替班的太監、丫頭和粗夫,恭親王府的後院靜得出奇。
一個丫頭在剛落成的新院前庭掃落葉,她連連打著哈欠,哆嗦著把落葉掃進簸箕裡。
好冷,只不過一夜而已,初冬就過了。梅樹開始抽芽,晚菊放得正艷。
一夜之隔,樹上的葉子掉得精光,感覺有些淒涼。
地上紅紅的彩紙隨風飛舞,大紅的喜宇滾得到處都是。
丫頭歎了口氣,瞄瞄新院後的喜房,搖搖頭,重新專注於手上的工作。
陽光淡淡掃過窗穡,穿進昏暗的內室。
大紅燈花瘦盡,連理帶上殘香銷盡,合歡杯被棄置在貼著大紅喜字的檀木桌上;淡淡地籠罩著一層灰塵。
喜床上的人兒動也不動,呆滯地凝視著前方。
一股讓人掩鼻的血腥惡臭蔓延在灰暗的空氣裡,相思枕上殘留著已經乾涸的斑斑血塊、大紅錦被上金絲線巧繡的戲水鴛鴦早已被黑色的血塊掩蓋、醜陋不堪。
鎖煙動了動,四肢傳來的酸痛讓她蹙緊雙眉。
天亮了呢!
她竟然就這樣坐了整整一夜。恍惚間。腦海竟然想不起身在何處。
光線又強了些、正好照在鎖煙瓷白的小臉上,她不適地閉閉眼。腦海裡突然閃過那張在陽光下無忌憚的俊美臉龐。她虛弱地輕喘。
慢慢了開眼,緩緩地掃過整間屋子……
「吱呀!」厚重的落地買門被人由外而內推開。
「二貝勒爺,小福晉,奴才來服侍…」
鎖煙抬起頭,對上小太監驚恐的雙眼。小臉驀地雪白。
「咚…」用來洗臉的金盆從小太監的手上掉落,盆裡的水潑灑一地。
第三章
「啪!」一個耳光摑了過來,鎖煙麻木地摀住臉龐,軟倒在地上,動也不動。
「你……你……」老福晉氣得臉色發青,手指著鎖煙粗喘著,險些接不上氣來。
一旁的大福晉東哥立即趨上前替她撫拍胸脯,幫她緩緩氣。
老福晉不領情地推開她的手罵道:「你少在這假惺惺,我就知道那個孽障回來準沒好事,你這個沒用的東西,你給我說昨兒個那孽障給小康的是其麼東西。你說,說啊……」
老福晉毫不留情地在奴才們的面前戳東哥的額頭。東哥懦弱地縮著肩,為難地垂下臉。
「老王爺……你在天有靈,睜開眼看看這些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害死了我的小康……怎麼不把我的老命也拿了去?」
老福晉抽出襟口的汗巾嚎啕大哭起來。
煊赫的幾位側福晉和小妾聞訊而來,一聽人福要在屋子裡頭挨篤,沒人敢進去,全抖嗦地人在門口,噤聲恭候著。
「老福晉,胡御醫來了。」大總管費揚古躬身向老福晉稟級。
「快讓他進來。」老福晉擦淨淚,狠狠瞪了鎖煙一眼後讓來人攙扶著坐到首位上。
胡御醫一進門便甩下馬蹄袖趴跪在地上,抖聲道:「老福晉節哀吧!」
一句話又勾起老福晉心中的怨氣,命根子就這樣沒了,她以後拿其麼來和那權利大過天的恭親王鬥?
「你給我說,貝勒爺的死因是其麼?」老福晉厲聲道。
「這……」胡御醫有些為難。
「快說,不要支支吾吾。你要知道二貝勒可是和碩恭親王唯一的兄弟,你要是有一絲一毫的隱瞞,小心你的腦袋!」老福晉陰狠地恫嚇。
胡御至嚇得使勁磕頭,「小臣絕不敢欺瞞老福晉,只是貝勒爺實在是大限已到,藥石枉然,再加上新婚燕爾,動了精氣,所以……」
老福晉猛然抓住御醫的手,「不要拐彎抹角的,給我直說。」
「貝勒爺是行房時射精過頻,本來身子骨就弱,這一來真氣更是不保,大傷了本命,回天乏術啊。」
老福晉的眼裡突然燃起一抹詭異的亮光。
她轉回頭死死盯住鎖煙。
鎖煙害怕地蜷縮起小身子,她穿著一襲單薄的素襖,全身早就凍得冰冷。
老福晉揪起鎖煙的長髮,逼著她抬頭。
「你給我老實說,你和貝勒爺行房了嗎?」老福晉陰黑的臉孔竟有些猙獰。
鎖煙抖顫著櫻唇,漆黑的眼眸裡滑落出淚珠。
她好冷,好累。好痛,好怕,究竟有誰,有誰能救救她?
還是只要一死,什麼都可以不聞不問,她也就可以解脫了呢?
「行了,行了,格格和貝勒爺行房了…」阿絲從門外衝了進來,手裡高舉著驗測處女貞潔的帶血白綾,氣喘吁吁。
「你是誰?」老福晉狐疑道。
「奴才是格格:不,是小福晉陪嫁過來的丫頭,昨兒個一整夜奴才都守在新房外,直到二更奴才實在冷得受不住,這才回了下人房。小福晉身子虛,昨天折騰了一天,想必是累得睡深了,所以貝勒爺過去了,小福晉才不知道。老福晉要罰就罰奴才吧,是奴才失職,沒有伺候好貝勒爺和小福晉……」阿絲拚命磕頭。
「我想起來了,好就是昨天那個被鞭打的丫頭,怎麼?你的傷口這就好了?」好個牙尖嘴俐的小丫頭,說得條條在理。
阿絲的臉色微變,她不動聲色地看向大總管費揚古。
「老福晉,老奴昨日已經命大夫給這丫頭上過藥了,她身體很強壯,沒其麼大礙。老奴看她對主子忠心耿耿。便放她回小福晉的身邊。她的話老奴可以作證。」
誰不知恭親王府大管家費揚古是條錚錚鐵漢,向來說話一言九鼎,縱然不是自己身邊的人,老福晉對他仍是有著幾分敬畏。
老福晉點點頭,算是消散了心中的疑慮。
鎖煙疑惑地看向阿絲。
阿絲撒了謊,昨晚她若守在門外,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她一定不會棄她於不顧。至少,她會進來陪著她承受恐懼。
「胡御醫,你替小福晉把把脈,看有喜了沒?」老福晉此語一出,四座皆驚。
胡御醫怔住了,虧老福晉還是個過來人,怎會心急無知到如呲地步?
「恕小臣無能,小福晉即使此時已有喜,但胚芽尚未成胎,全無脈象,小臣實在測不出……」
老福晉也知道自己心急過了頭,有此一天失言,她乾咳了幾下又問道:「那依胡御醫的意思,其麼時候才能知道結果。」
「小臣不才,最快也要一個月。」胡御醫恭敬回道。
「好,我就饒你一個月不死。到時你若懷不上我的金孫,看我怎麼治你!」
老福晉回身凶狠地瞪向鎖煙。
阿絲緊握住銷煙冰冷的小手。
「費揚古,王爺早朝還沒回嗎。」
「回老福晉的話,宮裡傳話,皇上留王爺用膳,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了府。老奴已經派人傳了二貝勒爺的事,相信王爺定會提前趕回來。」
老福晉軟倒在椅上,頹喪地揮揮手:「鬧了一早上,我也累了,你們都下去吧。」
大福晉東哥先行了禮,領著一大群女眷丫環退出去,御醫緊隨其後。
費揚古也幫著阿絲攙扶起鎖煙退出去。
老福晉揪緊了椅上的豹皮,臉孔扭曲成一團。
老天為其麼總是幫著那個孽障?
她就是怕節外生枝,才故意選那個孽障出外打仗的日子為兒子舉行婚禮,她當然知道,那個孽障在府裡的勢力有多大,兒子成親的事必然會有人告訴他,但身在戰場,他當然不能隨心所欲。
沒想到千算萬算,她還是輸了一步。
現在兒子沒了,她不能一味沈浸於悲傷之中,她怎能其麼都不做就等著被那孽障打倒!
小康的身子確實已拖到了極限,這個她早就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才逼著鎖煙嫁過來,指望著兒子死後,還能給她留下點脈息。
偏偏就在新婚的當口,小康的身子說壞就壞,這怎能不讓她
猜忌?
她趕到小康的床前時,費揚古早就在了,費揚古是煊赫的人,這是整個王府的人都知道的事實。縱使他作風正派,一身傲骨,他的忠心是煊赫的,不是她的。
她一定會弄清煊赫迭給小康的禮物究竟藏著什麼秘密,她知道的,一切問題都在那個禮物上。
鎖煙虛弱地半倚在阿絲的身上,從昨天到現在她滴水未進,其間又經歷了許多是非。她已經毫無力氣去面對更多的不堪。
阿絲和費揚古小心翼翼地攙扶著鎖煙出了老福晉的院落。
阿絲一見四處無人,便撲通一聲跪倒在費揚古的面前:「奴婢代格格謝謝大總管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