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末免得意得太早,竟然忘記了煊赫才是那個宣佈嘉源皇帝遺話的關鍵人物,訶額倫猜對了一件事情,和碩恭親王說誰是皇帝誰就是皇帝!
天下有哪個敢反抗?縱使有疑問,誰敢與手握重兵的煊赫鬥狠?
他從來都不是善人,更不懂其麼所謂的君臣之禮,他從十四歲便開始了戎馬生捱,領著八旗鐵蹄,從關外打進關內,戰功赫赫,權傾一時。
誰也不會否認,他,恭親王煊赫才是大清帝國的真正締造者。
正紅旗的人錯估了他,以為皇帝的遺詔他便不敢改,光不管嘉源立的皇儲究竟是誰,即使真的是二阿哥懿赦,他也可以照樣因為看正紅旗的人不順眼,改立皇儲。
只能說,煊赫的城府太深,即使本性是如此地桀騖不遜,外人卻像是霧裡看花,從他嚴謹剛硬的作風,自認為他應該是一個守舊的人,會謹遵先皇的遺命。
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在嘉源皇帝舉行國喪的同時,煊赫強悍地利用權勢打壓正紅旗,給皇貴妃的父兄加了個「圖謀造反」的大帽子,終生幽禁。
煊赫沒有殺他們,是給自己留後路。
當然,他不可能在幫助訶額倫的同時不要回報,「攝政王」便是他的獎賞,他要鞏固自己的勢力,才能保護他想保護的,他最珍愛的。
半個月了,她沒有再見過他。
心裡不時會想起他,想起他那一夜的溫柔。
那一夜,他沒有強迫她,只靜靜地擁著她直到天明,後來她迷迷糊糊地在他懷中睡熟了,再睜開眼時已是四更天。
在暈黃的燈花下,他的黑眸熠熠生輝,清朗的雙眸絲毫沒有熟睡的跡象。
鎖煙呆住了,難道他就這樣睜著眼睛看她睡了一夜?
他的手甚至因為要抱住她不使她的身體下滑而放在厚被外一整夜,早己被夜晚極低的氣溫凍得冰冷。
她不明白碰觸著他冰如寒雪的手臂時,心底滑過的尖銳的痛是什麼,她只知道,那個時候的她流淚了。
她匆忙地握起他冰冷的手塞進自己的懷裡,他想抽開,她卻強硬地制止了,那冷,錐心刺骨,可是溫暖卻不可思議地從她的心底泛開。
她相信那一刻,他也動容了。
那是第一次她在他的眼裡沒有看見侵略和佔有,滿滿的是幾近溫柔的深邃。
他抱緊了她,沒有說話,他們就這樣靜靜地擁抱著,直到黎明來臨。
鎖煙的視線從窗外的雪梅移向詩卷,斗大的字,彷彿是她此時的心聲。
「平生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游絲。」
她是在想念他嗎。如果不是,她半個多月來的魂不守舍算是什麼?
她怎麼能想念他呢。他是她過世丈夫的哥哥,她是他的弟媳,這是禮教所不能容許的,是眾人所不齒的偷情通姦。
她怎能因為他一時的溫柔便迷失了自己的心?她怎麼會忘記當初正是他威逼她委身於他,讓她成為一個失節的女人?
不,不,她不能心軟,她要守護好自己的心,他那樣一個鷹般的男子,有那麼多的如花美眷,他豈會把一個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她放在心上?
只怕是一時的新鮮感作祟吧,他想親近一個不會說話的小啞巴。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忘了她。
心因為這個想法而猛然抽搐了一下,竟是那樣的痛!
書卷從手中滑下,鎖煙緊緊揪住發痛的胸口,蹙起了雙眉。
「格格,格格,不好了,老福晉又派人往新院過來了。」
阿絲匆匆忙忙地奔進房,不能怪她如此大驚小怪,實在是老福晉上次虐待格格的事讓她很感冒。
鎖煙放下手中的書卷,靜靜地回視阿絲的急躁。
「不知道又要發生其麼倒楣事了,我,我去叫大總管來。」阿絲說著就要走,卻被鎖煙拉住手。
鎖煙冷著小臉嚴肅地對阿絲搖頭。
阿絲垂下頭,訥訥說道:「上次王爺走時,特別交代奴婢,如果再有此類事情發生儘管直接去找大總管,他還警告過奴婢,如果格格身上再出現傷痕,他就要奴婢的腦袋。」
本來,她是很怕很恨王爺的,他欺負格格不說,還經常讓格格哭,上次王爺在格格這邊一夜沒走,她可是時刻警戒著,一夜都沒閉眼,好不容易熬到五更天,她藉著給格格送洗臉水為由打算進屋去瞧瞧情況。
進屋後,她偷偷向屏風後張望了一眼。
兩個人似乎都沒寬衣,王爺倚在軟枕上,格格則趴睡在他的懷裡。
格格當時睡得很熟,臉枕在王爺的懷裡。王爺似乎是一整夜都沒合眼,眼睛裡滿是血絲,他正癡癡地盯著格格熟睡的臉看。格格動了動身體,王爺怕她滑下去,小心翼翼地攬起格格的腰,扶正她的身體,像是要安撫她,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
那一刻,任誰都不會錯看王爺眼中赤裸裸的深情。
也許,王爺已愛上了格格卻不自知、畢竟他那樣強悍的男人,哪裡懂得什麼情愛?即使懂得了也不見得會表達。
也許,王爺那麼愛欺負格格,正是他愛她的表現。誰說沒有這種可能呢?
這半個月來,格格常常獨自一個人發呆、手裡握著書卷,心卻早已飛到九霄雲外。臉上一時喜一時悲,活脫是陷入情網的表現。
她阿絲是個丫頭,沒有格格那麼多的顧忌,既然兩個人彼此都有情,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小福晉,老福晉遣人過來讓您去她屋裡請安。」阿古在屋外通報。
鎖煙放下阿絲的手,起身整了整衣服,走了出去,阿絲連忙跟了出去。
一出門,就見一個老嬤嬤高傲地站在原地,尖著嗓子說,「老福晉是有些體己話要單獨跟小福晉聊,阿絲姑娘您就別跟著去
了,難不成我們還會吃了小福晉?」
阿絲睜著大眼狠狠地瞪視著老嬤嬤,「我就站在老福晉的屋外等還不成。」
上次就是因為聽信了這老太婆的鬼話,沒跟著格格過去,結果把格格弄得一身是傷,這次她會再聽她的才有鬼。
「老福晉的命令你敢不聽?」老嬤嬤威脅道。
阿絲正要上前多辯幾句,卻被銷煙拉住,鎖煙握著她的手,輕輕搖頭,讓她別衝動。
「好,我不去。嬤嬤。別怪阿絲的話難聽,格格若是再有點事情,可不是您能擔待得起的。」阿絲放了手,對鎖煙說,「格格,奴婢在這等您回來。」
「真是的,瞧阿絲姑娘說的是什麼話,好了,小福晉,趕快隨嬤嬤我走吧,若晚了恐怕老福晉會不高興。
鎖煙給阿絲一個放心的微笑,隨著老嬤嬤去了。
阿絲見他們走遠了,才轉身從側門跑出新院,哼,王爺夠大吧?她阿絲敢用自個兒的腦袋打賭,這件事,王爺絕對不會坐視不管?nbsp; ?br />
鎖煙忐忑不安地走進內室,屋裡很暖和,稍稍緩和了她的緊張。
老福晉倚在軟榻上,一副病的模樣,經常出入王府的胡御醫正跪在榻前給她把脈,一見鎖煙來了,老福晉的雙眼突然閃過一絲炯亮。
「鎖煙,你來。」她伸出戴滿寶石戒指和金護甲的手,格外和藹地召喚鎖煙到她身前。
鎖煙柔順地走到她的身前,老福晉親切地握住鎖煙的手,笑著對鎖煙說「額娘上次是因為身上不舒服,昏了頭,才會那樣對你,你不會怪額娘吧?」
鎖煙有些受寵若驚,抿著唇輕輕地搖頭。
「這不,上段時間因為先皇病著,胡御醫沒抽得出身來王府,我又不喜歡讓別的大夫瞧,身上的病就一直沒好,難得胡御醫今天有空,來,你也讓胡御醫給把把脈吧。」老福晉不中掩飾心底的迫切。
鎖煙嚇住了,立刻明白了老福晉的意思。
她是想明確地知道她到底有沒有懷孕!
「胡御醫,上次你說一個月就可驗出我們鎖煙有無身孕,現在中已經一個半月了,你再也沒有推辭的理由了吧?」
胡御醫唯唯諾諾地答應,「當然,小臣斗膽請小福晉伸出手來。」
不,她不能。
鎖煙開始後退,她自己的身體她最清楚,她的月事向來很準,這個月卻遲了。雖然不一定是懷孕的先兆,可她不得不防。
若是沒懷孕,她必然會坦然面對老福晉的懲罰,她自己也鬆了一口氣。
若是有了身孕,孩子必定是煊赫的,也絕對不會有一個半月大!
她不能冒險,他現在已是攝政王,若鬧出這樣的醜聞,他們只會成為全天下的笑柄。
她承受不起,她相信他更承受不起!
「鎖煙,你怎麼了?來,伸出手來讓御醫給你把脈呀。」老福晉勸誘著。
不,不,鎖煙搖著頭後退。
「你們還在等什麼?還不扶小福晉過來?」老福晉見鎖煙一直拒絕,立馬拉下臉,呵斥兩邊的老嬤嬤強行把鎖煙拉過來。
鎖煙在老嬤嬤的手裡拚命掙扎。
就在這當口,暖簾被人踢開,煊赫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眼神凌厲地掃過眾人,視線停駐在鎖煙蒼白的小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