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歡吃餅乾,有生以來就非常討厭,不管是爺爺買給他吃的台灣餅乾,還是美式、法式,義式……管它什麼式的餅乾,他都不愛,但她烤的餅乾,卻打破他多年來拒愛餅乾的原則,輕易地收買他的胃,重新定義他對餅乾老兄的認知……
好吃!還有沒有啊?
不,他才不可能自掌嘴巴,方纔他是打死都不肯吃的,若問出口,不就代表他是個沒原則的男人?
「你要不要先吃涼拌芝麻牛蒡?」
還在廚房忙的她,想起他或許想先吃「開胃菜」,端出來給他,赫然發現裝餅乾的盤子空空如也。
他吃了……
在她的笑容漾開之前,他粗聲粗氣地道出違心之語:「餅乾很難吃,礙我的眼,我把它們全倒進垃圾桶了。」
搶過她手中的涼拌芝麻牛蒡,不看她失望的表情,逕自吃著他的最愛。
把他的話當真,她沒去求證垃圾桶是否有她特地為他烤的愛心餅乾,懷抱著失落的心情,緩步踱回廚房。
深吸了一口氣,她自我安慰著,沒關係,他總會有一兩樣不喜歡吃的,下回,她會記得他不喜歡吃餅乾,以後不烤餅乾就是。
第四章
拿著一盒色鉛筆,曲小凝一個人窩在庭院的苦楝樹下,看著學研館出版的一本「色鉛筆的花花世界」,學著畫四十六頁裡的「布拉格薔薇」。
那是一款特地為哈布斯堡王室獨家設計的杯盤組,她喜歡杯盤的波浪造型,也喜歡薔薇的圖案。
這本書,是熏買給太郎學畫用的,上回太郎來忘了帶回,閒暇之餘,她會翻翻書,一筆一畫學著描繪。
停下筆,她下意識地看著腕表。離晚餐的時間還早,她還可以多畫一會兒。
這兩天焦仲焰住在這兒,雖然他腳受傷,但他還是堅持要去看看度假屋的進度,並且不讓別人扶他,堅持自己慢慢走過去。
和他相處這幾天以來,雖然他還是很凶,但她心裡卻很希望每天都能看到他。
每每不經意地對上他的眼,她的心口就會噗通的狂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還是很怕他……
握著色鉛筆,她愣愣地想著,那天他明明告訴她,他把餅乾倒進垃圾桶,可隔天她倒垃圾時,並沒有看到餅乾……不到一天的時間,小螞蟻能把十幾塊餅乾,搬個精光嗎?
茫然費解的問題還盤旋在她腦海,一陣低嘎的嗓音,倏地灌進她耳膜內--
「妳在畫什麼?妳到底會不會畫圖?」
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際,站在她身後的他,彎身,左右兩手把她圈在懷裡,左手拿過她手中的色鉛筆,幾個筆觸勾勒,原先她畫在紙上的杯盤,瞬間栩栩如生。
「這才叫畫圖。」說著,右手拿起另一個顏色的色鉛筆,興起地在杯盤邊,畫上Herend的logoo。「歐洲皇室御用瓷器Herend陶瓷廠,是世界最大的高級手工製造陶瓷廠。」
偏頭看她,發覺兩人的臉靠得好近,她瑩白的肌膚在自然的光線照亮下,顯得晶瑩剔透,彎翹的睫毛眨啊眨的,像一雙染上黑墨的天使翅膀,粉透的櫻唇讓他有種錯覺,彷若置身於初春盛開的櫻花樹下……
順著感覺走,櫻花樹下,該有一對親密接吻的戀人來當主角。當他的嘴緩緩地湊近那朵初春裡最嬌柔的粉色花瓣,準備擷取之際,一個肩頭的瑟縮動作,霎時把襯景的櫻花樹轉換成苦楝樹。
理智回籠,他的嘴離她的唇僅有一個指關節的距離,只要他喘一口氣,就能擷取到粉嫩的櫻唇……
瞥見前一刻似雪的肌膚,一眨眼,紅似火,嬌羞的神情,讓他嘴角的笑容高揚起。
「當年拿破侖就是以匈牙利赫倫(Herend)瓷器,送給約瑟芬當定情禮品。」他在她耳邊低聲笑說著:「要我送一組給妳嗎?」
這些玩笑的話語,若聽進一般女孩的耳裡,也許會聽成是一種嘲笑侮辱,但曲小凝腦內一片空白,仰高頭,一雙水眸茫茫然的凝視著他,還解不出他為什麼要送禮物給她。
她只知道,他靠得她好近,近到讓她的心狂跳著響亮的踢踏舞。
那雙清澈動人的水眸,眨出天使般的純情,微啟的櫻唇,又在召喚他……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美好!
當他的嘴貼上粉嫩的小櫻唇時,夢幻的櫻花場景又來了,只是……
喂,別昏倒……
兩隻雄性的長手臂,勾住昏倒的小白兔,輕吁。女主角昏了,有櫻花樹也沒用了!
「曲……」
想喚醒她,但,算了,他抱她抱得也算習慣,多抱一回,不算什麼。
抱起她,他跛著還痛的腳,一步一步走進屋裡。
凝視著她的臉,他的唇斜揚起--他抱著一個這世上即將瀕臨絕跡的人種,她的腦袋裡,裝的都是白白軟軟善良的豆腐,沒有一顆發黑的豆子,思想比五歲小孩還單純。
一個吻就能讓她昏倒,如果她醒來發現他光著身子和她一起睡,不知道她會不會心臟病發作?
呵呵……他沒那麼壞心,而且他也不希望她去接演睡美人這個角色,如果她扮演睡美人,那誰來煮飯給他吃?
不過,此刻,他倒是樂意配合充當吻醒睡美人的王子--
把她放到床上,彎身,他的嘴貼上她的唇,自演自導王子吻醒睡美人的戲碼,還自得其樂的一吻再吻、又吻、續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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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畫本,曲小凝面對著一盆有「聖母瑪利亞的玫瑰」之稱的迷迭香,動筆畫著。風一吹來,嗅進迷迭香濃郁的香氣,整個人神清氣爽。
莎士比亞在他的劇著「哈姆雷特」中寫著--迷迭香是為了幫助回憶,親愛的,請您牢記。
她牢牢記住了,那天,他在苦楝樹下,吻她。
耳根泛紅,想起那天她突然昏倒,他一定暗自竊笑她是個沒用的丫頭。
後來的事,她全然不知,等她醒來,熏已經做好晚餐,還笑說,難得見她午睡睡得那麼熟,她捨不得叫她起來。
那天晚餐時,他和平日一樣在餐前吃著他專屬的「開胃菜」,表情沒有異樣,好似苦楝樹下的那一吻沒發生過,只是她的幻想……
是幻想嗎?
如果只是幻想,那她為何昏倒?而且醒來後,她拿來畫一看,畫本上的「布拉格薔薇」,的確有他修飾過的痕跡。
想著,畫本翻回前一頁,他修飾過的「布拉格薔薇」杯盤,躍然紙上,彷彿手一伸,就可從畫上端起杯子泡茶喝。
她聽念倍燕說過,他的興趣在建築上,她沒想到,他也會畫圖。
他會蓋房子、會畫圖,她的心中,不由得對他產生崇拜之意。
一陣敲門聲響起,陌生人的口音傳來,她慌措地站起。
「請問,有沒有人在家?」
這純樸小鎮沒有壞人,附近的人大都熟識,白天她通常不關門,任何人都可以隨意進出,是以,問話的陌生人問到第二句,人已走到廚房。
「Boss……」
廚房通到後院的門是開的,站在後院的她,見到陌生人進到了廚房,警覺地退了一步。
「你……你找誰?」把畫本緊緊抱在胸口,彷彿畫本是她的保命武器。
「呃……」
循著細如蚊蚋的聲音,穿著西裝筆挺的陌生人朝後院探頭一看,見到一隻受驚嚇的小白兔……不,是一個膚白似雪的小女子。
「妳好,我是來找Boss的。」他站在原地不敢動,生怕多上前一步,會把她嚇哭。
她搖搖頭。「我們……這裡沒有……沒有人叫……」她不確定他說的是什麼人名,因為她沒聽過那名字。
「不是的,我是說,我要找焦仲焰。」年輕的男子露出特大號的笑容,試圖釋放最大的善意。
聽到是要找焦仲焰的,她立刻把他從陌生人的名單中刪除,歸類到好人的檔案中。在她的認定中,和自己朋友熟識的人,都是無害的。
慢慢地走向廚房,她細聲道:「他現在不在……」
「請問Boss……呃……我的老闆他去哪裡了?」他猜,她可能不懂英文。
「老闆?!」曲小凝愣了一下。
她一直以為焦仲焰可能是蓋房子的工頭,或者是主任還是經理之類的。聽到有人稱他「老闆」,她有些訝異。
「對啊!沒錯,妳不知道嗎?我的老闆是焦氏建築集團的總裁。」
年輕男子抱著一個大盒子,說及此,抬頭挺胸,以身為焦氏建築集團總裁的特助為榮,而且他還是業界最年輕的特助,這一點,更令他驕傲無比。
總裁?!
這個她懂,因為烈家大少爺也是總裁,這個名稱代表他是一個很有錢、很有錢的大老闆。
原來,他是個有錢的大老闆……
「請問,我的老闆現在人在哪裡?」
「他在……」
「阮強!」
厲喝聲如雷般從身後傳來,年輕男子像被雷轟到一般,僵立在原地,挺胸正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