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天的詩下過區區幾行字,沒必要回送我這麼厚一疊吧?!」
「你的詩給了我不少靈感,一提筆便停不下來。」封皓雲笑著表示。
「可惜這裡沒有鋼琴,真想聽你親自彈給我聽。」
「晚上去我家酒吧坐坐如何?那兒就有鋼琴了。」
「不好吧?我還要顧店……」她可十分盡忠職守的。
「據我所知,這邊過了八點就幾乎沒人了,你可以早點打烊,酒吧生意八點過後才開始變好呢!」他堅持的邀請。
「聽來挺誘人的,我很早就聽過你家的酒吧大名,可惜一直沒機會去。」
「那就來吧!我家人一定會歡迎你的。」
「因為我是你的朋友嗎?」
「不,因為你是第一個和我回酒吧,卻不玩音樂的女生。」
第五章
簡潔俐落、充滿現代感的室內裝潢,點綴著帶有海洋氣息的南歐裝飾品,舉杯暢飲間,藍調爵士隨著鋼琴師在黑鍵盤上靈巧的雙手流瀉而出,和著酒香在潔白的燈光下流連。
這裡就是台北知名的高級酒吧「Meet Sicilia」。
中年酒保是個道地的外國人,深邃而立體的西方人五官,紅棕色頭髮與琥珀色眼睛,唯一的例外是他說得一口流利中文。
當一對男俊女美的人兒推門而入時,身兼酒保的店老闆微瞇起他那雙金眸,瞧的不是自個兒愛子,而是兒子身後的儷影,一臉若有所思。
「嗨!老爸,今天生意不錯吧?」三十坪左右的店,約坐了五分滿,對這間算是高消費的酒吧而言可說是十分理想。「我帶了個人來。您瞧,這位是被喻為杏壇才女的名作家覃曖彤小姐。覃小姐,他就是家父。」
與酒保長得七分神似的封皓雲有禮地為兩人引薦,而跟在身畔的覃曖彤也禮貌地上前與酒保打招呼。
封陽霽臉上掛著笑容,心中卻快速地閃過幾個在義大利或台灣曾見過的人,試圖找出投射在女孩身上的影子。
封皓雲與兩人簡單說了幾句後,便轉身往鋼琴方向走去,和正在彈琴的婦人聊了一會兒,轉身從譜架上抽了份樂譜與之討論。
隨後,婦人將座位讓出,住吧檯走近。
「雨兒,芮妮消失在義大利,應該快三十年了吧?」
「怎麼突然問這個?」保養得宜的婦人不解。
當年她到義大利半工半讀,在羅馬一間頗有名氣的酒館中彈琴,認識了這位商業鉅子,一年後兩人相偕回台結婚定居,並生下一子一女。
「覃小姐,這位是內人君姒雨。」
「叫我曖彤吧!讓兩位長輩稱呼小姐實在不好意思。」
「那曖彤,我也不拐彎抹角,你和我家那小子關係肯定不尋常吧?」君姒雨看起來雖與覃曖彤同屬氣質型美女,可她的個性卻十分開朗外向。
許多認識她的朋友都笑她表裡不一。
「其實我和他不是朋友也不是情人,稱作知己大概還比較貼切些。」語畢,覃曖彤接過封陽霽遞過來的玫瑰紅色雞尾酒。「Parisian?」
「皓雲曾向我提起在巴黎遇見一個很有才華的台灣女孩,這小子活了快三十歲,第一次和我聊異性聊得這麼起勁。」
「耶?他沒和你提過他那些樂界同好嗎?」
「有,但也僅止於藝壇消息,不包括私下的來往情景。」
「那真糟糕,這樣我不是在一開始就被定位了?」杯中鮮紅的巴黎戀人,彷彿正在宣告兩人之間的微妙關係。
他和她算是戀人嗎?覃曖彤捫心自問。
答案無人知曉。
「我家那渾小子二十九年來最愛的就是那把小提琴,我們很擔心他會打光棍和小提琴培養一輩子的感情,好不容易救星出現,當然要把握機會。」君姒雨的意思很明確,擺明了就是我家小子你儘管拿去用,發現瑕疵請勿退貨。
彼方的渾小子不滿地用琴音回了一聲,不和諧的和弦震噴了不少人口中的酒,君姒雨趕緊朝客人陪笑了幾句,隨即朝鋼琴方向走去。
看著愛妻像個小女孩般氣嘟嘟地賞了自家小子一記爆栗,封陽霽滿足地笑了笑,趁此機會問出心中盤踞已久的問題。
「覃小姐有歐洲血統嗎?」
「嗯,我母親來自義大利,是個混血兒,體內有二分之一的拉丁血統。」
「那就是了。」芮妮·薩普奧·基曼,原來你也到台灣來了。
「您認識我母親?」覃曖彤不禁有些希冀,因為她對母親神秘的身世始終好奇,可一直沒有人能夠為她解答。
「在國外見過幾次面。」義大利的商界人士對黑手黨多少有些顧忌,打招呼建立良好關係是常有的事。
希麥雷亞家族歷代和黑手黨的關係一直維持得不錯,當年黑手黨老大曾有意將女兒嫁給剛接任家族事業的他,不過這項提議在男女主角雙雙逃家後被迫取消,無疾而終,
說來也真巧,當初沒成功的提議,卻在下—輩中再度浮現希望。
「我知道,封先生您就是三十年前離開義大利的凱頓森·希麥雷亞。」
「我家小子說的?」若他連這都說了,可見這女孩希望挺大了。
「不,我一個友人說的。」覃曖彤舉杯將酒飲盡,還了空杯拭去唇邊酒漬。「她是法國翔宇集團的總裁干金,讀大學時認識的。」
「怎麼大家都往台灣跑?」翔宇集團千金?封陽霽只略微聽說過。芙洛伊·拉瑟西斯在歐洲是個十分低調的千金小姐,這幾年更是少有所聞。
「因為這裡有令他們心醉的人啊!」蘤沂吾友,不是我亂講,簡大總裁很可能終結你的戀愛空白史,跑班跑得可勤呢!覃曖彤悄悄在心中補注。
「我欣賞你,覃小姐。」
「可別拿酒灌我,這裡是台灣不是墨西哥,不興『來一杯』文化。」覃曖彤差點忘了這位先生可是道地的義大利人,把酒言歡屬其天性。
她沒說出母親已過世的事,想來這位先生也還不知道。
「那來杯果汁吧!皓雲那小子往這來了,我進去弄點吃的。」封陽霽趕緊閃進廚房,不當兒子的電燈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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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人算不如天算,同一時間兩顆更高燭光的電燈泡忽然興致來潮,正開著保時捷朝酒吧直奔而來。
「大老闆,艷福不淺喔!那個聲音嗲得很噁心的常慕蝶,今天總共轟了我七通電話。」保時捷趵車中,副駕駛座的秘書正擺著臭臉質問駕駛座上的男人,同時也是她的老闆。
「小雪,你聽我說,我真的很乖很乖地為你守身,沒去偷腥,那些鶯鶯燕燕全都是自己貼上來的,我敢發誓,我真的沒碰她們。」
「嗯哼!那又是誰在昨天酒會上發揮『國父』精神,博愛大眾啊?有種你就學學曜天總裁當尊冰人,晾在角落偽裝大理石雕。」
「呃……你知道宴會主人的千金過來打招呼,我也不好意思拒絕,好歹我的社交形象一直保持得很好,不能不應付嘛!」現在要找個像他一樣文質彬彬又有錢的公子哥兒已經很難,難怪會成為眾人目標,這也不是他願意的啊!
「再說啊!小心明天在桌上看見辭呈。」
「這……我可以不准啊。」宮爵小聲嘟囔,他這老闆又不是當假的。
「嗯?你說什麼?我剛剛沒聽清楚。」以為她是聾子嗎?
「我剛剛說,下次一定會和她們劃清界線、壁壘分明避之唯恐不及。」糟,小雪今天氣得不輕,隨時有爆發的危險。「呃,那個,你今天……好像特別生氣喔?」
「&£§☆◇……你知道那只爛蝴蝶有多不識相,第一次打來噁心到害我噴了一桌咖啡;第二次我正在趕送資料進會議室給你,卻被驚嚇得灑了一地紙;第三次我肚子痛,正要去洗手間,硬是被她在線上拖了五分鐘,要不是顧慮到公司形象,我還真想摔她電話。」
「你明明長得和你媽一樣漂亮,怎麼脾氣會這麼差?人家君姨脾氣可是一等一的好,溫文嫻淑又舉止合宜。」
「可能是遺傳到我爸的性情了吧!」
「肯定不是,你爸當年在義大利也是個文質彬彬的君子,不用發脾氣就有氣勢,讓人乖乖同意簽下不平等條……噢!不,是合約書。」
「那……大概是我媽當年抱錯小孩了吧!」
「這個可能性很大。」宮爵頗有同感的點頭。
語落,原本直行於道路上的保時捷跑車,突然出現詭異的蛇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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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皓雲的父親,亦即來台灣後改名封陽霽的凱頓森·希麥雷亞,俐落地弄了幾盤義大利海鮮總匯貝殼面,與沙拉局烤充當晚餐。
覃曖彤發現,除了精湛的調酒技術,封陽霽同時也是個廚藝高手,將龍蝦、貽貝、扇貝等海鮮料理得美味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