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這種可怕的動物,只要略施伎倆,多少英雄豪傑真會栽在她們手中,永無翻身之日。姚毅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個安娜,就把他搞得形容枯槁,甘願過著非人的生活。現在的他,只有個「爛」字可形容。
誰會想到以前的姚毅是個風度翩翩、意氣風發、器宇軒昂、事業有成的青年才俊。
哎!只有一句話,女人真是禍水。
「我無話可說。」宋耀講得很簡單。「有空時我再去高雄找你,好自為之吧!朋友!」
※※※
霧霜回到高雄的飯店,首先去好好沖了個澡。
除去了一身惡臭,再換上一套簡單的休閒服,她覺得自己已是一個新人。
她看著放在外套上的鈴蘭花,竟不自覺發起呆來。
那個陌生男子一定不曉得,他是第一個送花給她的男人。
俊仁從不送花給她。他總是說:花兒容易凋謝,不能夠象徵我倆天長地久的愛情。所以,俊仁永遠只送她永恆的珠寶──鑽戒。
但是,收到花兒的她,心裡卻別有一番滋味,暖暖溫馨上心頭。霧霜情不自禁地想著:鈴蘭花!一朵鈴蘭花,能給她什麼啟示?
哎!再想,又能想出什麼?
這個未曾謀面,一身都是病的丈夫,他好嗎?
他長得如何?
他會對我好嗎?
霧霜就這樣茶不思,飯不想。鈴蘭花在她的眼前漸漸模糊,又漸漸清晰,時間就這樣流逝。
※※※
她想開了!
起碼,她認為她想開了!
為了道義,她的決定,絕對!絕對!不會改變。
為了「契約」,她嘲諷一笑──
她會是個好妻子!好媳婦!
如果,來得及的話,她會為他生下一個小孩。
反正,只有二年的時間而已。
※※※
現在,任何形容詞都不足以解釋霧霜的心情。她注視著鏡中的自己,她穿著一襲粉紅色的套裝,看起來高貴而典雅。她用力在柔細的秀髮上刷了好多下,把頭髮梳得發亮,又猛地扯著髮梢,以遮掩她混亂的心情。
鏡中的她,看起來蒼白憔悴。她看著手上的表,只剩三十分鐘,她的命運就決定了。
姚金,這位富豪,在與她通過電話得知她人在高雄之後,立即說要把她接回家,而婚禮呢?就是明天。
但她卻一口回絕,她道:就今天下午好嗎?
因為多一刻的等待,對她而言,就如多一刻的折磨。她害怕自己會做出「不應該」的舉動。
她絕不容許自己有反悔的餘地,絕對不行。
姚金並未多言,只說:我會派人與你聯絡,婚禮一切事宜完全由我一人負責。
不久,一輛黑色的奔馳車就在飯店的門口停下,司機小王及傭人老吳,帶著霧霜離開。
離開飯店直接到了攝影禮服公司,霧霜才恍然大悟,來接她的人不止兩個,車子的後頭還跟著三台奔馳車,上面有好多人,應該有十來人吧!這些下人都很恭敬地稱呼她:「少奶奶!」
之後,她洗頭、上妝、換禮服,她沒有一般新娘特有的欣喜笑容,她憂鬱、悲傷,好像要參加喪禮似的。
她的心思一直處於恍惚中,但一些嘲諷的話語卻不時飄入她耳中。
「想不到她竟是姚金的媳婦?」
「她就是少爺的妻子?」
「真是個傻瓜,進得了禮堂才怪!?丈夫都……」
「你看她一點笑容都沒有,好像在守喪。」
左一句,右一句的,但是當霧霜回頭時,每個人都假裝在忙碌。
為什麼進不了禮堂?難不成肺癆鬼已……
霧霜不懂,不過她心底倒真是盼望這婚禮舉行不了。
※※※
逃婚?
這兩個字讓霧霜失去一切知覺。她一個人站在禮堂上,靠僅有的意志力讓自己不昏倒。
她的腦中只重複一件事──她的新郎官居然「逃婚」?
禮堂上,每個來賓都對她投以幸災樂禍的眼光,他們全是一副嘲笑的臉。
她立即告訴自己:祁霧霜冷靜一點,別讓那些存心看笑話的人稱心如意。
她恨死了那個肺癆鬼。
她一直不知道她丈夫的名字是什麼,只知道他姓姚。
到了婚禮上,她才清清楚楚看見紅聯上的字──姚毅。
姚毅!姚毅!你真夠狠!竟棄我於不顧!
這種羞辱使她發誓──今生絕不會饒恕他。
應該過很久了吧!禮堂彩繪玻璃的光芒沒有了,換來的是黑闐闐的星空。
霧霜的耐力真是驚人,她依然佯裝對一切無動於衷,睫毛連眨也不眨一下。
姚金坐在角落裡,對於這個媳婦的表現,他打一百分,他相當相當地滿意。
他不是不知道姚毅早就「跑」了,可是為了要得到霧霜,也為了試探她,他只好來個知而不告。
他倚著枴杖,緩緩欠身面向大家,鏗鏘有力道:「很抱歉!今天的婚禮讓大家失望了。新郎官臨時有事無法出席,所以,姚家的婚事擇日再辦,對不起!」
眾人一陣喧嘩,這原是預料中的結果,他們沒有異議地逐一散去。最後,只剩下姚金及霧霜,連神父也離開了。
霧霜從頭到尾沒有掉一滴眼淚,她的勇氣著實令人欽佩。姚金伴著她步出禮堂,坐進車廂裡。
「你──好嗎?」姚金小心地開口。
霧霜悶不吭聲,她的拗脾氣在此時完全表露無遺。
「我明白你一定很恨我。不過,我真的不知道姚毅居然──」他虛心道。
霧霜三緘其口,沉默地抗議。
「不管如何,當初契約就寫得很清楚,反正這兩年你就是姚家的人,我不管姚毅心裡怎麼想。」
霧霜怒目瞪視著姚金,心裡卻在盤算如何「復仇」。
「我不會限制你的生活及行動,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比如唸書或出去工作──」
「工作?」她的雙眼發亮,心思快速轉動。
「但是,一切都要以姚家少奶奶身份出現,以你是姚毅的妻子身份出現。」姚金深沉狡猾地看她一眼。「原諒我,我必須如此做,因為我不允許你敗壞姚家門風,或者讓我和姚毅丟臉。」
「是嗎?請問,今天到底是誰丟臉?」她反唇相稽。「是你兒子不要我的,姚先生。」
姚金咧嘴一笑。「說錯了,該叫我爸爸。」
霧霜臉色鐵青,雙拳微握,她有絲慍怒,但又莫可奈何。
「對於姚毅的荒唐,我在此向你說聲對不起。他若回來,我鐵定打斷他的狗腿,讓他跪在地上向你懺悔。如何?」姚金道。
霧霜並不在意他的話,她只關心自己的未來。「只要我待在這裡兩年,過了兩年,我是不是真的就自由了?」她再次詢問著。
「我不是說過了嗎?不要管我兒子,你就好好過這兩年,之後你就可以走了。」他再次保證。
「如果,姚毅──」她說到「姚毅」兩字時,神情實在是駭人。「如果他兩年內都不回來呢?是不是我依然單身?這個婚姻就不成立,我也不用為他生孩子?」
「是的,但是,記住,無論如何,這兩年,你是姚家的人,你要以已婚的身份出現在任何場合。」他再三叮嚀。
從現在開始,她會每天祈禱,希望姚毅永遠不要回來,至少在這兩年內。
霧霜燦爛一笑。對著姚金,恭敬柔聲說:「爸爸!我們就這麼說定了!」看著這甜美的笑容,姚金一定想不到,霧霜是笑裡藏刀;因為姚毅今天太令她難堪了,霧霜決心報復。
姚金露出慈愛愉快的笑容。「是的,我的乖媳婦。」
※※※
姚家很有錢,可以媲美祁家風光時。羅馬式的別墅,上千坪的草地,精心修剪成各種動物的樹木,以及花園中間一個人工噴水池,這裡使南台灣的夏日,不再令人感到炎熱煩悶,反而如置身於幽雅的度假山莊。
三輛奔馳車在花圃前停下,司機立即下車,禮貌地為老爺及少奶奶開車門。
「少奶奶,這邊請。」小王道。
越過長廊,僕人們整齊地排列著,表示歡迎霧霜。姚金一一介紹僕人的名字,大約有十來個,她根本無法完全記得,倒是一個自稱王嫂的婦人,以仇恨的眼光看她,令霧霜印象特別深刻。
我見過她嗎?還是,我得罪過她?不然,為何她如此仇視我?霧霜敏感地思忖著。
女僕們帶她到一間寬敞的更衣室,為霧霜褪下衣服,又為她卸妝,她看著她們把新娘禮服吊在衣櫃裡,霧霜遲疑道:「這禮服不是租的嗎?應該要退回去才是,何必掛在上頭?」
「不!少奶奶!」一個名叫小花的傭人開口了。「這是老爺買來送你的,聽說是法國進口的,一件要好幾十萬呢!」小花以極羨慕的口吻說。
原來,是老爺買來送她的。姚金對她真是好,只可惜,這禮服只能穿一次。諷刺的是,她的丈夫姚毅,卻無緣見這「飄洋過海」的昂貴禮服。
走進浴室,女僕已為她放好熱水,她躺在浴槽中,讓熱水溫潤她的肌膚,這還是按摩浴缸呢!水氣瀰漫中,她彷彿回到了往日集眾人寵愛於一身的嬌貴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