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糟糕,是不是?我看起來很像美國六零年代的嬉皮吧!」姚毅顯然有自知之明。
因為他說對了,霧霜反而不好意思地莞爾一笑。
「照你的說法,你根本沒有舉行婚禮,那「契約」還有效嗎?」他關切地問。
「反正,就是這兩年要待在他家,不管他回不回來。」這裡的他,指的是霧霜的肺
癆丈夫。
「那你一定要每日禱告,希望他永遠不要回來。」姚毅不屑道。「哼!這種爛男人,
鐵定會有報應。」
「嘻!嘻!嘻!不用你說,我每日都在祈禱。」霧霜坦白說。「但是,他的父親真
的對我很好,他從不會阻止我做任何事。」
「有這麼好的公公?」姚毅挑著眉道。
霧霜點頭,把姚金對她的好,甚至允許她到酒廊駐唱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所以,儘管我是個「寡婦」,但是我的公公還是不准許我透露身份,以免有辱家
風。」
「這麼說,我不能問你的真實姓名喔?」姚毅調侃道。
「是的,你叫我霜霜就好了。」她抬頭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也無法告訴你我的真名。」他抓抓頭皮,頗感為難的樣子。「我有苦難言,因
為,我──」
「我知道,你是通緝要犯。」她想像著。「現在一定有許多捉拿啟示,上面寫著─
─警告逃夫,若是有看到此人,請盡速聯絡……」她胡言亂語道。「你現在的處境一定
是四面楚歌。」
「所以,我必須隱藏身份。」他想了想。「叫我阿義好了!」他釋然道。「我不透
露真名,你就無法獲得大筆獎金,嘻!也才不會出賣我。」他補充著。「是正義的義,
別忘了!」他心虛道。
「可惡的阿義,連發財的機會都不給我。」她佯裝生氣地用手肘毆打姚毅的肘骨。
姚毅即刻哀聲求饒,他把霧霜逗得煩惱全無,笑聲不斷。
「唉!我真同情你的妻子。現在,一定飽受別人的閒言閒語,又要獨守空閨!」霧
霜長噓短歎的。「她──真是可憐!」
「拜託!不要談「她」好嗎?」姚毅懇求。「請不要破壞氣氛。」
「喔──真是狠心的男人!」這是她的結論。
「感情是很無情、無奈、無理的,令人摸不透,也猜不著。」姚毅有意無意道。
「霜霜,你對你的肺癆丈夫──」他語氣有著很深的疑惑。
「我又沒見過他,怎麼可能對他有感情?」她臉不紅,氣不喘道。
「我才不相信,你不是說你恨他──」他犀利地望著她。「愛離不開恨,愛恨糾葛
著我們這些癡情眾生,就像我對安娜,又愛又恨。」
霧霜還是一臉惘然。
「你不明白嗎?霜霜,雖然你的肺癆丈夫自始至終不見蹤影,但在無影當中,你是
否──愛上了他?」姚毅尖銳地問。
「不!我沒有。」霧霜極力否認。「我愛的是俊仁。」
「不要激動。」姚毅安撫她。「我沒有什麼意思,我只是要你明白自己的心。」他
分析著。「感情是很微妙的,也許是俞俊仁離你太遠了,也或許在不知不覺中,你對你
的丈夫有了新的認識,透過某些管道你瞭解他的生命、個性,所以你對他就產生了情感。」
看著霧霜駭人的眼神,姚毅噤住了口。「對不起!我沒有權力干涉,這是你的私事。」
「不──」不知為何,霧霜的淚水潸潸滑落。
阿義有說錯嗎?
這些日子,不是只有丈夫的音樂、鋼琴伴著她?她不是只有靠著丈夫的音樂書籍才
能入眠?只有靠著這些,才能抒發她的情感?她的苦悶?
會嗎?她會愛上她的肺癆丈夫?她驚惶失措。
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姚毅很不忍心。「霜霜,你的年紀還小,這種複雜的問題,
不要想了!」他心疼地摸摸她的頭髮,用手指著天邊。「你看,日出了!」他邀約著。
「一起迎接新的一天吧!」
太陽正緩緩升起。兩人就這樣肩並肩坐在沙灘上,看著旭日高昇的偉大畫面。
陽光照在海面上,把海水染得萬丈光芒、千變萬化,波光折射在姚毅身上、這時的
他,金光閃閃,好像古代希臘神話裡的阿波羅。
霧霜看傻了眼。「你很俊,你知不知道?」她道。
「有嗎?」姚毅調侃自己。「我還記得,走在路上,總是飽受別人的指指點點。他
們說我是男不男、女不女的長髮怪物,有時,甚至懷疑我是同性戀。」
霧霜哈哈大笑,她為他說話。「古代偉大的騎士,哪一個不是蓄著長髮、留著絡腮
胡?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在當今的社會,男子留長髮畢竟是少數,你當然會被認
為是標新立異的怪胎。」
「哎!這都是因為安娜離棄我,搞得我失魂落魄的,時間匆匆流逝,頭髮就這樣留
長了。」姚毅感傷道。
「你這頭長髮留多久了?」
「兩年。」
「那表示安娜離開你有兩年了。」她感性道。「拋棄你兩年的女孩,你還會對她念
念不忘,她真是幸福。」她的表情不解又愧疚。「我才離開俊仁沒多久,不知為何,總
覺得俊仁的臉越來越模糊。」
「那是因為你沒有安全感,處在不安的狀態中;相信我,只要俞俊仁再回來,你還
是會對他舊情復燃的。」姚毅安慰她。
「真的!」她撇著嘴。「你又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我這人最瞭解一種「動物」了。」
「什麼動物?」她被姚毅耍得團團轉。
「女人。」
「可惡,你在嘲笑我!」霧霜叫著追打他。「我要為全天下的女人報仇,懲罰你們
這種自以為是的大男人。」
不過姚毅跑得很快,霧霜根本追也追不上。
※ ※ ※
他們到市區的「高雄乳品大王」,喝500cc的木瓜牛乳。
「從來沒有人帶我來這兒,我都不曉得高雄有這麼好喝的東西。」霧霜意猶未盡地
喝完最後一口,她歎氣道。
姚毅並未答腔,他一臉憂心。「走吧!我送你回家,昨天一夜你沒回去,我怕你的
公公會生氣。」
「說得也是。」霧霜開始緊張。「我要趕快回去,否則我鐵定完蛋。」她正經道:
「你不用送我回家,記住,我要裝得很神秘。」她說得好像真有其事的模樣。
姚毅明瞭。「好,我送你去坐出租車,好嗎?」
霧霜點點頭。
在坐上出租車的剎那間,霧霜回頭追問:「阿義,今晚你會來聽歌嗎?」
他燦爛一笑。「好,晚上見。」
「好。」雖然只是幾個字的保證,霧霜卻覺得好高興。「那麼,再見了!」
「再見!」姚毅向她揮揮手。
※ ※ ※
回到家,霧霜躡手躡腳地開門,但鑰匙的鏗鏘聲還是吵醒了正在沙發上打盹的姚金。
霧霜看著姚金一夜未眠,心虛又慚愧地道歉:「爸爸,對不起,我昨晚──」
「你回來了,回來就好!」姚金笑嘻嘻道。「昨晚好玩嗎?」
「我──」她囁嚅了,她揣度過姚金的心情,一定會對她破口大罵,誰知?
「偶爾出去一下是可以,但是,千萬記住,不可忘了你是已婚的身份,你是姚毅的
妻子,絕不可越軌,知道嗎?」
「我知道,爸爸。我會謹守本分的。」最後一句話,霧霜更是特別「重音」。「我
會謹守妻子的義務,我會服從我們兩人之間的『契約』。」
「很好。」姚金莞爾一笑。「你也累了,上床睡覺吧!」
※ ※ ※
一夜無眠,使霧霜一碰枕頭就沉然入睡。
在夢中,阿義的影子一直纏繞著她……
而且,「姚毅」二個字,也同時在她的夢中浮掠著……
可惜,俞俊仁卻未曾出現在她的夢中。
第四章
晚上,霧霜進入酒廊時,就感覺空氣中凝聚著一股沉重的氣氛,而且每人的目光都很詭異。
有什麼不同嗎?她奇怪地想。
但一看到老闆張錢開,霧霜相信事情一定不妙,而且,可能有大禍臨頭。
「昨天,」張錢開開始「逼供」。「那個綁馬尾的男人,跟你是什麼關係?」
「我必須向你稟告嗎?」霧霜不可一世,目中無人地頂撞。「很抱歉,這是我的私事。」
面對張錢開,霧霜又習慣性地擺出一張「冰山」的面孔。「如果你不高興,我可以辭職。」她說得很無情。
「夠了!霜霜,你不要逼人太甚。」他顯然有些抓狂了。「說,那小子究竟是你的誰?」
「我的朋友,一個普通的朋友。」霧霜心不甘情不願地回答。
「不是男朋友?也不是你的情人?」他酸溜溜地追問。
「這是我的事。」霧霜反駁。「請不要再問。」
「我──」張錢開一把抓住她的肩,失控地咆哮。「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霜霜。」
「放手!」霧霜大聲反擊。「你用心良苦又如何?」她乾脆吐露出真相。「我已經結婚了!」
「結婚!」這兩個字讓他天旋地轉,他自我克制猛地吸氣,眼神充滿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