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這樣才能麻痺吧!
這也許是個最好的方式了。因為,從此以後——當客人對她毛手毛腳,不懷好意時,那張依然冷若冰霜的臉,會用凍得讓你毛骨悚然的聲音道:「要摸可以,一次五千,否則免談。」
這樣一個晚上下來,雨嬋的小費高得嚇死人。
不過,摸歸摸,雨嬋卻沒有絲毫反應,不但沒有快感,沒有興奮,在那張美麗的容?上,浮現的反倒儘是嘲弄譏諷。有時客人受不了一再被小嬋兒「玩弄」在股掌間,自然也會惱羞成怒,對她冷嘲熱諷一番道:「哼!你真是性冷感!」
性「冷感」——冷感!?
雨嬋對這個稱號嗤之以鼻,但腦中卻突然出現一個念頭:你是冷在骨子裡的美人——天啊!這幾個字才浮現,一陣暈眩襲擊來,雨嬋頭疼劇烈,她用力甩甩頭想恢復清醒。
她發現只要她試圖回想起那句話,立刻就會感覺到整個頭彷彿要爆炸似的。痛得她用力握住椅沿,好像要把椅子給掀過來一般。
她臉色已是蒼白如紙,只得思忖道:「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只要不想,我就會沒事,我的頭就不會痛了。」她在潛意識中拒絕去回想和那些話有關的記憶,也因此,封在心底的「他」,就離她越來越遠了。
只要她不去回憶她的頭就莫名的不痛了,她趕緊閉眼休息,輕輕喘息著。
周世成關心的聲音立刻傳來。「雨嬋,你怎為了?」
她雙眼微睜。「沒事,只是有點頭痛!」她硬擠出一抹僵硬的微笑。
「我看,你是太累了,平日就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每天又日夜顛倒的生活。拜託!你這副骨瘦如柴,外加面黃肌瘦的模樣看在客人眼裡,搞不好他們還以為我周老闆虐待你這個『冷感美人」呢,到最後客人來找我算帳,我怎?辦?」他打趣道。
「哈!你真幽默!」她勉強起身,還是有些搖搖欲墜的感覺。「我一定要回家休息了!身體撐不下去了。」突如其來的頭痛,幾乎把她的體力給掏空了。
「好吧!趕快回家休息吧!雖然離下班還有一個小時,不過,一切有我。」周世成老神在在地道。
雨嬋露出釋然的笑容,她明白,其實周世成是很在意關心她的,他就像她的父親一般,而他也當她是他的女兒。
周世成是個很好的長輩,他心地善良,常常幫助人,實在令人想不通為何他會來做這種世人覺得骯髒下流的行業?
問他時,他總是笑著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嘛!」然後,他會用一副正經八百,十分嚴肅的口吻教訓雨嬋。「小嬋兒,千萬別自甘墮落,若你真被蛇(錢)吞噬了,一旦沈陷,很容易是非不分,如同掉落萬丈深淵而無法自撥,當良心與現實雙雙折磨你,等你看清一切想回頭時,恐怕已遺恨很多時——」
雨嬋明白他的話。
也許周世成年輕時,會選擇酒家這個行業,是逼不得已的。或許為了某些原因,他想快速發財,只好選擇這種不正當的方式。等他賺夠了,可以收山時,卻已沈淪在錢海裡而猶豫不決。想跳出來,卻又覺得縛手縛腳,相當不捨,因為,錢太誘人了,只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即使明知這個圈子龍蛇混雜,可是,卻也無法自主了。
他的可悲,雨嬋完全能夠體會。
日子久了,感覺也逐漸麻痺了,她對是非都快沒概念了。
一開始,被客人摸來摸去,還有些罪惡感。可是,當那花花綠綠的鈔票落入她的口袋中時,她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了,甚至還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我何錯之有?
我拿我的肉體賺錢,有錯嗎?況且,這也算是正大光明的「交易」啊!我也要忍受自己的「犧牲」,被陌生的男人侵犯……而縱使有千百種的理由,歸根究底還是一個字害死人——錢。
我希望我不會沈淪,不會迷失,我希望我還能保有一絲理智,上天,求求你,別讓我墮落,讓我還存有那一點點懺悔的心吧!雨嬋不只一遍地在心中想著。
也許,為了自己不得已的選擇!雨嬋總是讓自己孤獨地活著。這種孤獨算是一種懲罰吧!
在酒店裡,想包她做情婦、小老婆的中年男人如過江之鯽,她卻總是不?所動地拒絕了。
憑她亮麗的外表,就算走在路上,也不乏年輕的公子哥或大學生熱烈地搭訕及追求,雨嬋也總是一笑置之,冷淡地拒絕人家。
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忍受內心寂寞的煎熬,在她這應如花開般燦爛的年紀,她卻活得比同年紀的女孩要苦上一百倍。
別的女孩在享受青春時,她卻在紅塵中翻滾過日。這難道是宿命?
周世成目送雨嬋的離去,看著那孱弱的背影,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就這樣時光飛逝,轉眼又過了一年。
雨嬋已二十歲了。
一年來的日子如公式一般。
永遠遙遙無期的債務,讓她過著一成不變的生活。
每日清晨回家,吃燒餅油條果腹,睡個大頭覺起床吃泡麵、喝牛奶,再上個妝——陽春得不能再陽春的妝!雨嬋省得連保養品都不買,她只有一支口紅,不但當唇膏使用,還當塗臉頰的腮紅用。她實在是天生麗質,不用打扮都讓人驚豔。
她的宵夜是在酒店吃的,體貼的周世成總是會招待這些公關小姐,尤其是!雨嬋。他知道她泡麵度日,所以總是準備好一點的餐點,?的是怕雨嬋營養不良。不過,雨嬋的身子依然很虛弱,走起路來搖搖晃晃,說得好聽是搖曳生姿,跟林黛玉一樣。
這兩年,雨嬋唯一的朋友,就是一些和藝術有關的雜誌與書!雨嬋酷愛藝術,尤其是西方藝術史,她幾乎是倒背如流,她也喜歡欣賞書畫,可惜,這種頗具深度的興趣,在酒店這種地方是找不到知音的!
而她另一項樂趣,就是早上睡覺時算算牆上的數目字,每當少個零時,她就樂個半天,因為,這表示她離開灑店的日子又往前邁了一步。不過,過一會兒,她又憂愁不已,上面的數字,不論如何,照她還錢的進度,還得要一段時間。
她常常這樣患得患失,惶惶不安地入眠。
她是將心思放在金錢的數字上,而忽略了月曆上的阿拉伯數字,今天,其實不過,記不記得有差別嗎?反正,在這世上,她是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
中山北路上出現一輛紅色的積架跑車。
車上坐著三名超級大帥哥。這三位是東王家族的公子們,分別是老二天煒,老三天堯,老四天威。
天煒開著這輛車,一臉若有所思、魂不守舍的模樣。
天堯坐在側座上,嘮叨個不停。「拜託你專心一點!小心被別的車子撞到了,馬路如虎口,知道嗎?車子可是不長眼睛的……」眼看旁邊的機車幾乎與積架車相擦而過,天堯覺得心跳停止,好似已被摩托車撞到一般。「你在干?!天煒——」雖然住台灣已兩年,天堯對台北的交通還是敬而遠之。
天威坐在後座,也快忍無可忍了。「天煒,你今天怎為了?
這輛車可是我們特別買給大哥天泓的,難得天泓要來台灣,想他在英國,都是開這種代表英國紳士風範的積架車。這台車可不便宜呢!你別先撞個稀巴爛!」天威「特別」提醒他,他實在不明白二哥天煒今天是怎為了,一臉心不在焉的。
然而天煒對這些話卻彷彿置若無聞,還一語驚人地道:「你們覺得我看女人的眼光准不准?」今天的他,實在怪怪的!
「看女人?」天堯聞言倒真的大吃一驚。「二哥,你該不是花心又犯了吧!你可別對不起二嫂喔!」
「喔——」天煒反應激烈。「別胡扯!你想害我啊!我對雨凝可是一片真心,天地可表——」
「是嗎?」天煒擺擺手,把車停在黑美人大酒店前。「裡面有一名酒女,長得很像——」
話未畢,天堯已一拳揮向天煒。「她媽的!你膽敢背叛二嫂,和別的女人不三不四——」
天煒摀住面頰哇哇大叫。「天地良心!別冤枉我,我是說,我是說……」
「說什麼?」天威的臉也湊過來了。「你怎?會又上酒店?結了婚的男人還去酒店,你的心態有待說明!」
「別誤會我,我是前天晚上和雨凝開車經過這兒,看到有一名女子,很像嶽雨嬋,她走進這家酒店,嘿——我可沒進去,只是在外面看著她。我懷疑,她是,她是——」
「是大哥的妻子?」天堯兩眼圓睜。「你是不是看錯了?那個小丫頭不是失蹤好久了嗎」
天煒捂著頭。「所以,我才問你們,我對女人的記憶及印象如何?」
「一流的。」天威肯定答道。「二哥,你可是『內衣王國』的國王呢!各種環肥燕瘦的女人,你幾乎只要略窺一二,就能深入你的腦海中,更何況像嶽雨嬋那種大美人,你一定是過目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