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樣的臉竟消失了。只剩下愛?幸福?美好?
幽子明白,在她的人生字典中,只有一句座右銘:女人,就是要找有錢的男人做依靠——
她想,會跟寺剛忍野那糟老頭在一起,無非是為了錢?
為什麼?同樣身為女人,在她自己的臉上卻見不到快樂和幸福?和現在的夜愁相比,為什麼她總是屈居下風?
雖然對叫「願焰」的男人燃起了炙熱的心;但是,對夜愁卻只有沖天的恨!
目睹這一對兩小無豬的情侶,在海灘上「克難」地烤起魚來,親密相擁。一雙筷子、一個碗,如此自在知足,他餵她吃,接著換她餵他,半晌,酒足飯飽,夕陽西下,兩人手牽著手,在浪滔裡打水花,玩夠了,又相偕躺在沙地上互擁休息。
幽子的目光燃著熊熊火焰。蛇蠍心腸的女人,此時心中升起怎樣的陰謀呢?
她要靠他——擊敗夜愁。絕不讓夜愁有好日子過,而願焰就是這枚棋子。
一大清早,煙雨濛濛籠罩著櫻島,靠海的漁村,總是很容易泛著小雨。這時毫無人煙,幽子一人孤獨地站在小徑上,一臉焦急。而她身旁的BMW跑車,也不時發出引擎不穩定的咆哮聲。
在這霧濛濛的時刻,相信只有狂愛海的男人,才會一大早回到海的懷抱,與海相擁。
願焰多年的習慣從不曾改變。每天早上都會晨泳,就算是暗時多雲偶陣雨,只要不是暴風雨,就是他一天的開始。他堅持游完泳後,才回去與夜愁共享早餐。
意外的,今天他遠遠地見到一位打扮入時、雍容華貴,似來自外地的中年婦人。這裡的人,不會有像她這般奢華的打扮,他暗忖。
她不顧一切地對他揮著手。「先生——」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迎面而來。
細細地端詳她,願焰心中莫名一緊——她真像是他的母親。神情相似,總是可憐兮兮,不知所措,無助地望著男人。
不可思議,幽子——勾起了他對母親的懷念和惆悵。
「我的車子……』她的模樣令人想伸出援手。「先生,我到這裡觀光,誰知道,運氣不好,車子半夜出了問題,又迷路了。」她的聲音哽咽恐懼。「三更半夜,一個人都沒有……」
她一定很害怕!就如同當時的母親一樣,受盡父親凌虐,卻不知如何是好,只有獨自處在極度的恐慌中。
「我來幫你!」他義不容辭地說。馬上熱心地替她檢查起車子,這才發覺車子沒什麼大問題,只是水箱沒水而已,加了水,一切又可活動自如了。
「我真笨!」幽干責怪自己。「一點修車常識都沒有。
「別這麼說!」靦腆的願焰拚命地安慰她。「你是個女人,當然對機械設概念嘛!
「是嗎?」她極力露出害羞的面容。「我同時也是個大路癡呢!我很怕迷路,會找不到我要到達的地方。」她厲害的笑裡藏刀:將眼中的陰沉變成足以迷惑神武願焰的哀求眼神,「如果你不嫌棄,可願意載我到目的地——」
一個宛若母親面貌的女人在懇求他……他於心不忍。「我願意。反正,時間還早嘛!』他胡亂搪塞,似乎忘記了夜愁還在家等待他。
「太好了!」幽子興奮地叫囂。「你來開車吧!」她推著願焰坐上駕駛座。「我現在不敢再開車了!萬一又拋錨怎麼辦?何況這種跑車一定只配有格調、數一數二的男人!而你,男人中的男人,再適合不過了!
是這樣嗎?長年在海上駕漁船的他,雖見識過這種世界級跑車,但能開這種好車,只怕是三生有幸了!
年輕人的狂熱、刺激顯現在臉上,他加速、再加速,不斷試探疾馳的快感,然後發出滿足的笑聲。而幽子,居然忘我地看著他,掀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漣漪。
終於,到達一間很漂亮的豪郵。櫻島上的居民寥寥無幾,能住在這裡的,想當然爾是少數的有錢人。
願焰的臉上寫滿了羨慕,但卻不眷戀。「到了!」他很紳士地道。「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讓我開這麼棒的跑車!」熄掉引擎,他交還汽車鑰匙。「我走了,再見——」
「等一下。」幽子衝動地抓住他的手臂。兩人都嚇了一跳,她竟然失去了方寸,這還是她這輩子第一次對男人捨不得。他旋即轉過身,他們的臉近在颶尺。「我……」幽子口吃得害羞鬆開手,居然怯怯說出心底隱藏已久的真心話:「我很孤單……只有一個人…我沒別的意思,只……只是需要有人陪我……」
母親的容顏在願煙眼底中姐終揮也揮不去。她——多像貴婦人啊!為何卻是單身呢?他不解,但終於鼓起勇氣問:「需要我陪你嗎?
「你願意嗎?」她投去眼角的淚水。
如果是今天……他想了想,只有今天而已,應該沒問題。「好,我答應你。」
「真的嗎?」幽子表現得像孩子一樣的興奮,令她震驚的,還是由內心發出的真正喜悅。
「我來做嚮導吧!」願焰毛遂自薦。「既然你初來乍到,我就帶你去看櫻島最迷人的地方,相信你定會愛上這個恍似世外桃源的島嶼。」他自情滿滿道。
一點也沒錯。幽子不僅迷上櫻島,也徹底迷上了這位叫神武願焰的男人。
當他回家時,心中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是夜愁,她趴在桌上睡著了,而桌上還擺著納豆、魚乾等小萊,碗筷更是連動也沒動。
她等他,等到連晚飯也沒吃。他憐惜地蹲下身子,輕輕抱起,驚醒了她,她探探惺忪的眼睛,露出笑靨,還不及說些什麼,他已先開口道歉:「對不起,讓你一直等我,又沒吃飯。」他習慣地把她的小臉壓進他的胸膛。
她總是用雙手環往他的背脊,深深吸吮他的體香。「無所謂,我只是以為你發生了什麼事,平安回來就好。」她話中的意思相當清楚:她怕他葬身大海……
「我們家連個電話都沒有。所以,無法聯絡你,跟你報平安,害你白白操心了。其實,今天在路上發生了一些事,才來不及回來。」他避重就輕,輕觸她小鼻尖。「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的。然後,你一定要成為我的妻子。」
夜愁笑得合不攏嘴,興高采烈地用手指著床上。「你看——」床上不知何時多了一件紅色亮麗的傳統和眼的布料。「這是田中大嬸幫我裁的幄!她很辛苦呢,特別托人從京都買回來的說這件要給我做新娘禮服。我今天已開始縫製,不然時間一定來不及。」雖然,離她十八歲還有一年的時間。顯然,她已迫不及待了。
窮困的他們,連新娘禮服也只得靠夜愁自己的雙手完成。願焰的目光凜然,感到辛酸。「夜愁——你不該吃這種苦的。」他攬住她,自顧自道:「我不要你穿傳統的和服,我知道現在日本東京的女孩,都是穿西方的白紗禮服。」他的下顎抵著她長長的秀髮。「我要靠自己的力量買一件白紗禮服給我的新娘子。」
「但是——」她撇頭想了想,有些不捨。「這樣會很貴的!」
「不用擔心。」他信心十足道。「我會有法子的。」
「我相信你。」夜愁清純的眼腦散發出對他如天神般的信任,她倒在他懷中。
夜晚,願焰擁著夜愁,這小女孩早已睡得不省人事,而他呢!卻翻來覆去睡不著。
萬萬沒想到,今天才陸那叫幽子的貴婦人一天,她竟賞給他近半年的捕魚工資。她一定很富有,但——也一定寂寞極了。
有錢真好。今天,他這一生首度嘗到有錢的滋味。開好車、喝好酒,不必賣命工作,莫名其妙就得到了一大筆錢。
如果,他有錢了,夜愁再也不用待在這簡陋的屋裡,永遠吃生魚、納豆、白板……
事實上,他不知道,無形中,他已經嫌棄起最愛的家園、最愛的大海、櫻島,似及願意一起吃苦受罪、愛他的夜愁。
第二天,他還是告訴夜愁,要外出工作。貧困潦倒的生活,讓他們只要有工作,夜愁總是會義無反顧地答應他。而她,對願焰極度信任,像個放心的妻子信任丈夫,從不懷疑丈夫閃爍不定的言辭。
一天又一天,不用多久——
男人,真的是禁不起誘惑嗎?
幽子帶著他進入住的地方。不愧是名家的豪邸,寬敞、豪華、舒適,昂貴的檜木進口傢俱觸手可及,面海的玻璃竟是用水晶製成,無數的金飾器皿充斥室內…她是有錢人家的少奶奶。這裡的一切及她的身份——不輸給西方中古世紀的貴族公主。
「這裡還是普通的呢!」幽子不以為然的語氣很明顯。「我在東京、大阪、銀座、九州、北海道……都有數不清的房子,甚至,裝潢都比這兒昂貴上好幾百倍。」她端視他,語氣突然憂傷,譏消道:「不過,跟你在一起後,我終於發現,這些對我都是虛偽的,我…我是何等悲哀的女人!」語畢,競悲痛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