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打開抽屜,望著一封封未曾撕開的信。
這些信都是來自日本的福崗縣——一個不知名的小村,寄信人是——沈梧。
他嫌厭地斜瞪著這兩個字許久。
一個月一封信,鍥而不捨、恆心不斷的三百六十五個日子就這樣溜走了。
傅梟按捺著難以言喻的仇恨心情,雙眉緊皺。他該怎?辦?
他該何去何從?
他望著遠處高聳入雲的大廈,發呆。突然,一雙塗著鮮紅寇丹的玉手,從背後冷不防地抱住他,一個女人不斷地親吻他的頸項,並觸碰他的胸膛,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丹麗,不要這樣。」他伸手把她甩開,然後籲了一口
氣,斜坐在真皮絨絲椅上。
「怎為了?你的臉色好難看。」丹麗小心翼翼地道出。她明白眼前的男子,當他表明不耐煩時,自己就要「識相」一點。
不過她伸手仍按摩著他的頸背,緩慢地、輕輕地揉著,試圖幫他放鬆。
按摩果真達到了效用,傅梟漸漸平靜,不再顯得浮躁。
「謝謝你,丹麗。」
「謝謝是不夠的,要給一個吻才行。」她狡詐道。傅梟真是拿她沒辦法,這女人的本領很高,有本事令男人忘了一切。
只沈醉在她所製造出來的激情裡。
他偏頭給她一個吻,這吻一下就讓火熱竄身,難捨難分,於是兩人開始廝磨地纏在一起。
「到我那兒!」丹麗拗不過炙燒邀道。
傅梟一點也不躊躇,他橫抱她到偌大的進口沙發上,開始剝除她的上衣,解開衣扣。
「對不起,哥,打擾了!」一個人突然闖入,是傅鷹——他的弟弟,一個不識趣的傢伙。
傅梟罵了三字經。「為什麼不敲門?」
「我敲了,你沒聽見。」傅鷹神色自若,不疾不徐地坐在沙發的另一端,頭?得老高,像一隻?翔高空的老鷹,正如他的名字一樣。他連正眼也不看丹麗一眼,只說:「喬小姐,我和大哥有要事要談,請你離開一下好嗎?」
丹麗佯裝臉紅靦腆。實際上,她恨透了這個沒事半途殺出來的程咬金,好端端地把她美好的計劃都破壞了。
「當然,小鷹。」她親喏地稱呼,又輕啄傅梟的臉頰,戀戀不捨地離開。臨時,傅梟仍不放過地用力捏了她的圓臀一把。
「拜託!哥,你不要那麼『誇張』好嗎?」他加重「誇張」兩個字,因為實在看不下去了。
「那你也不要整天迷戀於小狗、小貓、小鳥的好嗎?多幫我張羅一下公司的事。」傅梟不甘錄弱的回罵道。
這一扯,傅鷹可是沒轍了,由於自己始終把興趣擺了第一個位,以致傅家龐大的事業重擔都落在哥哥肩上,他看得出來。傅梟是很辛苦的,也許是有苦無處訴,才會找上喬丹麗這種沒水準的女人,因為只要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那種女人只會一味向「錢」看,根本毫無真感情可言。
「好,我承認我錯了。」傅鷹知道他在這點上站不住腳,不過他仍忍不住地勸道:「但是,哥,如果你真的那麼『需要』,為何不乾脆結婚呢?把丹麗娶過來,讓她生兒育女,也好給傅家傳一個後代呀!」
這番「道理」很誠懇,卻太過直接。所以話一出口傅鷹就一臉愧然。「對不起,哥,我說錯話了。」他趕緊道歉。
傅梟的神情是既哀傷又惘然。「小鷹,你明知道的,何苦逼我?」
「大哥,我……」傅鷹有口難言,大哥實在是專情、執著、癡愚得可以,都過了十七年了!難道十七年,依然無法治癒那顆傷痕纍纍的心嗎?
「我開門見山地說好了。」傅鷹索性岔開話題,把手中的白色帖子塞給哥哥。「這是我昨天收到的。」
一張訃告!
地址是日本國福崗縣木市……一樣的地址,一樣的筆?,這對傅梟而言太熟悉了,只是他——不敢打開,也不願打開,一直遲遲靜默著。
「哥,你不用再?裝,我知道這張訃告的死者是沈梧,對嗎?」
傅梟瞪大雙眼,怔怔地望著弟弟,沈梧這兩個字,像利劍般地刺進他的心,他紋風不動地立了良久。
「哥,事情都過去十七年了,你何必……」小鷹腰桿挺直,他想勸戒哥哥,但又該如何開口呢?他思忖著,雙手無意間開拉地玩著抽屜,而當他拉開第二格時,如雪紛飛的信任出現在他眼前,令他駭然!這些泛黃信件的郵戳距離現今已有一年多了,相同的地址與字?……他才恍然大悟。「哥,這些信是沈梧從日本寄來的,信件已有一年之久,你竟能視若無睹地不去拆看?」
傅梟不?所動,他依然面無表情,像塊石頭似的。
傅鷹二話不說地把信撕開,快速地閱讀每一封,越看,他的心便越沈重了,漸漸地,他轉向哥哥。「你難道從不想知道沈梧生前不斷捎信給你是有何所求?還是有什麼用意?」
「我何必要知道?我又何必要答應?」他的聲音像發自冷冽的北極。「哥,你……」他實在很想痛?傅梟,好讓他的腦袋清醒一點,可是,他又實在不忍心,畢竟哥哥才是最可憐、受苦最多的人。「好,不管如何,沈梧已經入土了,你難道要他到死都不得安心?櫻子也死了十七年了,你們三人的恩恩怨怨也該告一段落了呀!」
聽到「櫻子」這兩個子,傅梟英俊的臉龐突然複雜起來,他挺直脊背,旋過身面對落地窗,一語不發。
傅鷹盯著哥哥的背影,心中感慨不已。
他的哥傅梟實在是個百分之百的美男子。具有那種天生、超凡的男性魅力,足以傾倒任何異性。單就體格而言。他的肌肉結實,背部挺直,雙腿強勁,儼然是活生生的阿波羅;他的丰采英姿,再加上傅氏財團總裁的頭銜,要什麼樣的女人會沒有呢?
偏偏他整日、整年、整世,單只癡癡戀戀於一名女子,根本沒有其他女人真正走進他的心扉。而愛戀的對象是「活人」
還好,很可笑的,他迷戀的竟是虛無縹緲的「鬼魂」——一個死去多年的女子。
「我曾去日本一趟。」傅鷹挑明了說。「無論如何,沈梧已經死了,我必須去日本祭拜他,另外,也要把他唯一的女兒,沈櫻嚶……」說到這裡,他忍不住吸吸鼻子,咬牙又道:「你沒有看信,不知道沈梧要求什麼,我坦白告訴你,沈梧在一年多前已經清楚自己得了絕症,將不久於人世。他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他十七歲的女兒,他要求你能照顧她,做她的監護人。」
「監護人?照顧他的女兒?」傅梟大笑。「決不!」他說得斬釘截鐵,絕裂無情。
「他請求你,畢竟,你是他在世上唯一信任的人。」
「唯一?信任?」傅梟嗤之以鼻。「這就是對我信任人下場?」他兩手一攤,隨即握緊雙拳。「我信任她,他卻反咬我一口,把櫻子搶走,把我這輩子最愛的人搶走!」講到「痛處」,他顯得有些失控了。
傅梟籲了一口氣。「最後一封信,他告訴你,若是你無法收留她,也就是要充沈櫻嚶感不顧的話,那他只好把她送到廟裡,讓女兒成為尼姑。」
小鷹期待這話能激起他大哥的一點同情心,但傅梟反而幸災樂禍地說:「就讓她成為尼姑吧!」
「哥!你瘋了!」傅鷹無奈,只好使出殺手?:「櫻子姐姐在地下得知此事,一定會很傷心、很難過,難道你忍心讓她死不瞑目?」
這番話果真使傅梟整個人?之震撼,但也只是一下子而已,馬上,他仍強硬地說:「沒用的,說什麼我都不會答應。」
「好!」小鷹氣不過,不禁開罵:「你要沒心沒肝、沒情沒義,那是你的事,但我絕不讓櫻子姐姐的女兒當尼姑!我這就去日本,把沈櫻嚶帶回來,不管你肯不肯當她的監護人,我還是把她接回來!」他?下這些話便昂首闊步地朝門外走去。
「等一下!」傅梟以滿是怒意與不悅的語氣吼道:「如果你真要接她回來我也無力反對,畢竟你已經三十歲了,有你的自主權,但是,你絕對別想我會給那女孩任何幫助或看護!」他咬牙切齒地把話說完,便背過去說:「你走吧!」
???日本國福崗縣。
傅鷹擠在人群之中,煞是驚愕。
光是前來祭拜沈梧的人就高達三、四千人,每個日本人都顯得悲痛、哀傷……,著實令他不解。
經過探聽之後,他才恍然大悟,原來沈梧這個中國人;在當地的米市是個十全十美的大善人,他來日本的十七個年頭裡,一直熱心公益,幫助貧窮交迫、經濟拮据的日本窮人;更樂於損獻金錢與建房舍、造橋、鋪路,以至許多孤苦無依,舉目無親戚的人都能衣食不缺,平安度日,他的貢獻如此之多,也難怪這場喪禮會這盤備極哀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