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輕輕地對著手中的蒲公英吹著氣,見它那在空中飛揚的模樣,好像在翩翩起舞著。
「你的憂慮也隨蒲公英飛走了嗎?」季風野小心地問。
「我……」曉凡無言以對。
「沒有人會喜歡官澤湧的。」季風野坦率地說著。
「這倒有趣了!你是他的兒子,竟然不喜歡他?」她訝異極了。
「官澤湧這個人太正直、太果斷、太清正廉明、太說一不二了。在他的心中,只有對與錯、好與壞,絕對的二分法,沒有任何暖昧不清的灰色地帶。這些年來,他幾乎將全世界各地,尤其是中東地區的不法分子都給得罪光了,恐怖組織還揚言要殺他……」
有人要殺宮澤湧?曉凡緊張得心臟怦怦直跳。
「簡單地說,宮澤湧簡直是現代的『包大人』呢!」季風野笑嘻嘻地說著。
聽他把官澤湧形容成包公,曉凡忍不住也噗妹一聲地笑了出來。
「走吧!前面還有更好玩的地方呢!」
他帶著她繼續爬過一個小山丘,陽光從樹葉的縫隙中灑了下來,在地上映出點點光影。一陣陣的微風迎面吹來,撩動著樹枝,地上的小花也輕輕地擺動著腰肢,展現出動人的風情。
這真是一個美麗的午後。
一個年輕的男孩,渾身充滿著陽光的氣息,帶著一個年輕的女孩,美麗得如嬌艷的玫瑰般。兩人在山裡漫步著不時響起銀鈴般的笑聲,彷彿像是一對小戀人似的,在青山綠水間,著愛的吉言。
曉凡的手裡拿著一把向日葵,站在風裡,任風吹拂著長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吸引住了季風野的視線。碎花的裙擺在風中舞動著,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從畫裡走出來似的,美得令人屏息。
「在想什麼?」他輕輕地問著。
「沒什麼……」她不曉得該如何開口。
沒想到,她竟會和他度過一個愉快的下午,所有的煩惱,好像都拋在腦後。所有的愛恨,也已經消失無蹤,只剩下無盡的快樂與自在。
「肚子餓了吧!走!回去吃飯!」他伸出手,邀請著她,她遲疑了一會兒,才將手給伸了出來,兩個人緊緊地牽著手,爬下山坡,往古堡走去。
當陣陣香味傳來時,她驚覺自己早已飢腸糟糟。
「沒想到你有這麼好的手藝。」她看傻了眼。
在她看到冷凍庫裡有許多中式的料理時,就覺得十分疑惑。到現在她才明白,原來是有高手掌廚呢!
他攪好了蛋糊,切好饅頭,便將饅頭片沾滿蛋糊,一片片放進油鍋裡放了起來。
他準備了炸饅頭、酸辣湯、麻婆豆腐、豆瓣魚……等,各式各樣有名的中國料理。看他下廚的架式,簡直是一副超級廚師的模樣。
「我爸爸要我學會養活自己,絕不依靠任何人包括女人——」他撇了撇嘴角,嘲諷地說著。「不靠女人的意思,就是不靠女人燒飯、不靠女人做家事、不靠女人上床,一切都自己解決……」
曉凡聞言噗妹一笑,反問道:「那如果你想生孩子的話,要不要靠女人啊!」
「生孩子啊!」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露出了一對淺淺的酒渦。「我沒想過這個問題,畢竟那對我而言,實在太遙遠了……結婚後過著什麼樣的生活,要生幾個孩子,對現在的我而言,都太不實際了,我可是務實得很呢!」
「聽你的意思,好像你們……都很討厭女人。」一想到宮澤湧,她心裡便有絲奇妙的感覺。
「女人不都是紅顏禍水嗎?」他坦率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什麼話?」她氣得嘟起了晚,不客氣地反駁著。
「我總覺得……」他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考慮該不該說出心中的疑慮。「你會影響到我們父子……你該不會是那個鍋水吧?」
「禍水?」她不知是聽不憧,還是在裝促,只見她將手伸進口袋裡,摸出了兩顆金色鈕扣,那是官澤湧西裝上的扭扣!
「你爸爸……」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索該如何措詞才好。「你爸爸很年輕就生下你吧!那你媽媽呢?」才一說完,曉凡就後悔了。
該死的!她於麼管官澤湧的事,那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可是,當地一進門,發現他好像不在家時,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又湧了上來。
「我的年齡跟你一樣大。我爸爸今年只有三十五歲。」季風野故意不宜接回答她的問題。
曉凡在心裡推算了一下,驚訝得睜大了眼睛。「不會吧……」難不成,官澤湧在十五歲時就當爸爸了?
「瞧你——」季風野取笑著她的大驚小怪。「也有人十五歲就做媽媽了!在阿爾及利亞,多的是十二歲就結婚的小女孩…」
「嘿!時代不同了,那是落後國家才有的習俗,現在的女人,可不見得非要結婚才能當媽媽,還得看我們願不願意嫁人呢!」她不服氣地反駁著。
「是的。遵命!」他行了一個重軍禮,那滑稽的模樣,讓她笑彎了腰。
「你呢?你和宮澤湧又是什麼關係?」季風野聰明地轉移了話題。
「我,…」她支吾以對。「說來話長……」
「慢慢說啊!我可最有耐心的聽眾了。」他意味深長地說道。「如果現在說不完,等會兒吃飯的時候也可以慢慢聊啊!」
「那你媽媽在哪裡?」她機靈地反問著。
「你!又在逃避了!」季風野不客氣地指責著她。
曉凡只得尷尬地一笑,簡單地說:「我父母早逝,他資助我,供我唸書、學小提琴,還供應我生活費,希望栽培我成為一個小提琴家。」
季風好笑了笑。「原來如此。官先生常常做一些為善不欲人知的事。他是個好人!不過他覺得事情似乎不那麼單純。「那他應該是你的思人,為什麼你跟他好像有著深仇大恨似的?」
「我從來不認為他是個好人。」曉凡冷漠地說著。
「怪。」季風野瞭解地說道。「他的工作對不法分子而言,不但不是個除暴安良的大英雄,反而是一個大壞蛋!」
曉凡沒有回應。畢竟,她的父親宗凱確實是個喪心病狂的恐怖分子。
「其實我們是同病相憐呢!」他話鋒一轉,繼續說道:「當初官先生如果沒有收留我,我現在大概只能在路邊流浪吧!」他感激地說著。「是官先生供我念大學,讓我衣食無憂的。」
「什麼?」曉凡終於恍然大悟。「這麼說,你根本不是官澤湧的親生兒子!天啊!我一直家在鼓裡……」
「這說來話長。」他長歎了一聲。「我想我們都是因為機緣、巧合才會遇見官先生……」
季風野示意她坐下來,邊吃邊聊。
「我媽媽用官先生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我媽媽十分愛他,一直相信他們長大後會結婚,可是那終究只是我媽媽的一廂情願。在他們十四歲時,有一次起了口角,我媽媽一氣之下,在舞廳裡遊蕩了一整夜,不久就發現自己懷孕了。十個月後,她生下了我,也因難產而去世。至於我的親生父親究竟是誰,恐怕連我媽媽也不知道……」
曉凡對季風野的身世,訝異得目瞪口呆。
「官先生因此很自責,認為我媽媽的死,他脫離不了干係。因此,他收留了我,成了我的『父親』,並且扶養我長大。他是我的恩人。」
「可是,他那個時候才只有十五歲,根本還只是個大男孩,怎麼去扮演一個父的角色?」她半信半疑。
「年齡只是一種象徵罷了,並不是絕對的。而且年紀大小和一個人是否成熟不一定是成正比的。」季風野嚴肅地說著。「尤其對官澤湧而言,年齡與成熟度,更是沒有任何的關係。」
「或許吧!」她咕咕著。所以這十年來,她一直深信不疑,守護神是一個老人家……
「他是個很特殊的人,有著特殊的經歷,他能夠領導著每一個人,他絕對是一個最佳的領航者。」季風野推崇地說道。
「他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如果你知道他十歲以前,是在中東的戰火下長大的。如果你知道他十五歲以前,都是在拳擊場上廝殺著……」
「不要說了。」曉凡連忙制止著,她不想再聽下去了。他的經歷讓她有一種莫名的心疼。「那你恨他嗎?」她淡淡地問著。
「為什麼要恨他?官先生並沒有錯。況且他已經盡力彌補了。不過有的時候我也會恨,如果沒有他,我媽媽也許不會死……」季風野痛苦地說著。「有時我面對著他,心裡十分矛盾,我應該感激他的養育之恩,可是我又忍不住想到媽媽的死。」
季風野的心情是如此地矛盾、如此地愛恨交雜著,讓他自己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的心情我可以體會。我也是……現在對他,哎!」曉凡的心裡亂極了,理不出個頭緒來。
他殺了她的父親,讓她成了孤兒。可是如果沒有他的暗中資助,她又怎能到國外受教育,實現兒時的心願,成為一個國際知名的小提琴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