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天是單彤爹爹的祭日,她是到墳區祭拜爹爹的。十一年前單單一家遭仇家派殺手狙擊身亡,待南宮行雲收養了惟一逃過劫難的單彤,且在亂葬岡找到單家一家的屍體後,就將他北運安葬,長眠地選在南宮家私人的墓園。
朋友的親人?南宮艷?他們已經到那樣親密的地步了嗎?不!其中必有什麼緣故。「是嗎?」也許選個日子,他該到南宮家的墳區走一趟,說不定能發現什麼大秘密。
一提到彼此都守口如瓶的家世,一時間好像也沒什麼可聊的,不久郭香宇就藉故離去了。他走後,單彤的腦海中卻一直浮現方才郭香宇提到南宮艷時的表情……
恨!她真的可以感覺到他對他的恨。即使是情敵的身份互相討厭,也不該有那種掩不住的恨意啊。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
第八章
圓月樓的玉宇軒一直是歷任花魁的居所。玉宇軒外的精雕樓閣、花園造景一向是崔嬤嬤最得意的地方。瞧瞧這玉宇軒,誰覺得它是花樓一角啦?怕不是哪個高官大戶閨女的繡閣手筆,只不過是規模小了些。
小橋流水、才子佳人,好一副人間仙境圖。
造訪了五次遭拒,南宮艷終於在第六次造訪玉宇軒見到了露凝香。瞧瞧好些時候沒見著她,她似乎又消瘦了些。
一段時日沒見著她,看著她空谷幽蘭般的雅致孤傲模樣,即使是早見慣了大場面的南宮艷,一時間心中仍有些忐忑不安的不知該如何開口。
單彤的美眸對上他的,他才緩緩開口道:「有些時日不見了,你還好嗎!」
「好。」
她回答得簡潔,一時間彼此又陷入了沉默。
她看著有些失魂落魄的他,心想,南宮艷一向意氣風發,哪來這種不尋常的模樣?聽人家說,情字使人癡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兮。只是感覺上一向精明睿智的他,也會是這樣的凡夫俗子?
這樣的話是輕蔑嗎?不!只是一種將心比心的心情。若是輕蔑於他,那孤傲若她,這些日子對他的牽掛又算什麼?
說是自作多情也罷,一瞬間單彤覺得有些感動。只是她不能任由自己感情用事,因為接下來她有重要的話得說出來。戲要演就得演得有頭有尾,若是雷聲大,雨點小,那她這段時日到圓月樓來就沒意義了。
得到他的心只能算扯平,因為她也同樣付出情意。可之前他對「單彤」的惡形惡狀,她豈甘心就此一筆勾消?
不行,討回公道是誓在必行!
沉默了好一陣,單彤開口道:「聽崔嬤嬤說,你打算替我贖身?為什麼?」
「花樓終不是委身之處,如果你肯,我可以替你贖身。」他倒忘了這麼重要的事。「你意下如何?」一般姑娘聽到這樣的話,該會很高興才是。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露凝香的表情淡淡的,似乎有些冷。「圓月樓不是久居之所,然天下之大,我也不知何處有我容身之處。」
「替你贖身之後,我自有安排。」南宮艷察言觀色,她似乎不頂愉快。
「你和未婚妻的事尚未解決,又如何安排我?」
「她的事和為你贖身的事並不衝突。先替你贖了身,再解決和她的婚事,這樣有何不可嗎?」其實急著替她贖身,他承認自己有很大的私心。
露凝香和郭香宇走得太近,他沒有那個雅量可容忍這樣的事情。
「你和她的事尚未解決就想替我贖身?這不是本末倒置嗎?而且,替我贖了身之後,若你和單彤的事情一直沒解決,別人又如何看待我露凝香?怕是認為我出身花樓,即使是花魁也只能當個妾。」
她的話太尖銳,南宮艷一時間怔住了。
深吸了口氣,她繼續說道: 「所以贖身的事暫且擱下,南宮公子的好意,凝香心領了。」
冷靜的看著露凝香,南宮艷試圖由一些蛛絲馬跡去窺探她真正的心思。她會說這些話認真說來並不奇怪,因為這是一般人的反應。可就他所知道的露凝香,她行事作風一向冷靜,這樣有些意氣用事的話,似乎不太像是出自她的口。
「如果我解決了和單彤的婚事,你就願意讓我替你贖身?」
單彤的臉上有一抹奇特的笑容。「我認識不少王公貴族,南宮公子又怎麼認定我非君不嫁?也許也有別人提過要替我贖身。」
之前她的話雖尖銳,南宮艷尚可接受,可如今她以輕佻的語氣說了這樣的話,他不自覺的斂緊眉宇。他冷著表情說:「你非我莫嫁。」霸道的語氣透著壓抑的妒火。
「你太狂了。」不怕死的持虎鬚,她若有似無的笑眸迎向他冰冷的眸子。
「我有絕對的把握讓你成為我的。」從小到大,只有他不要的東西,沒有他要不到的。他不狂,只是表達方式很直接,對任何事情他一向不採強取豪奪的方式,除非……必要時。
「你的話說得太滿,貴公子一向有這種習慣嗎?」
她在暗示他,說過這種話的不只他一個?「你交遊甚廣?」一想到除了他之外還有不少人見過她,他就嫉妒得快發狂!
「玉宇軒不只是南宮公子能來的地方。」
「例如郭香宇?」他不想把這種失態的吃味兒話說出口,可他現在若還能不生氣,他懷疑露凝香在他心中的份量。
「那又如何?」
「即使如此,你也只能許我。」彼此間私密的事情他不想拿來說嘴,可她的態度令人生氣。「別忘了,快雪峰上你的身子我瞧過了!」
「那件事你最好忘了。」單彤的臉微紅,望著他的眸子不再無所顧忌。「快雪峰上……那時是為了保住性命而相互取暖,那也是不得己的。」
南宮艷冷著眼旁觀。「包含你勾引我?」
「那不是勾引,只是……只是被感覺沖昏了頭。」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沒了方纔的理直氣壯。
「你說喜歡我也只是被感覺沖昏了頭?」他承認這件事他很在意。
「我——」抬起頭來看見他熱切而有些咄咄逼人的眼神,單彤一時說不出話來。「我……我有些累了。南宮公子請回吧。」她知道他一向對露凝香很有好感,卻不知道他的情感竟是如此濃烈。
他濃烈的情感令她覺得好沉重!
南宮艷看出她迴避的神態。此時此刻彼此的話語似乎都過於感情用事,也許讓兩人靜一靜會好些!
* * *
肅穆的南宮府議事廳中,一位年約五旬的男子正等著南宮行雲前來。
不一會兒議事廳的門推開,南宮行雲走了進來。
「尚謙見過老太爺。」
南宮行雲坐定後,順手揮了揮要他省去那些客套。「事情查得怎麼樣了?」之前他一得知陷害且派人追殺單軍一家的兇手尚有遺孤留於世上,就派心腹密切注意這件事了。
想當年柳相國憑著權大勢粗,且又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因此驕矜肆虐、不可一世,遭他構陷的忠良義土不知凡幾。
也許老狐狸早就老謀深算的料到自己如此驕恣,有朝一日必遭天譴,所以他早偷偷送出獨子,將他安置在某處。也因此,當年柳相國因密謀造反的事而誅連九族時,他惟一的獨子並不在名單內。
這樣的一個人活在世上原也沒什麼大不了,就另一方面來看,凡事需留餘地,柳相國固然死有餘辜,可孩子畢竟是無辜的,可……
南宮行雲卻堅持查出當年那個孩子的下落,因為,若是那孩子安安份份的過日子也就罷了,但如果他還妄想為父報仇,他則必須掌握時機除掉他!
「已查出柳相國的遺孤現在在何處了。」尚謙恭
敬的說道。
「何處?」
「皇城。」
尚謙接著說:「原來當年柳相國將獨子交由一郭姓心腹收養,且讓其子跟隨那心腹姓郭,因為那時他已和外邦有所聯繫,似乎早有了造反的意圖,大概怕牽連到孩子,因此早作了打算。」
南宮行雲冷哼一聲。「好個老狐狸!說下去。」
「郭姓心腹送柳相國的四歲獨子上崑崙學藝,十六師成下山,那時柳相國密謀造反的事跡敗露,罪大惡極的誅連九族。及至柳相國死前,其子都沒有認祖歸宗。」
南宮行雲沉吟了一下。「郭相國的兒子在皇城?那可有趣了!」他瞇了一下眼。「他可安份?」
「到目前為止,算得上安份。」
「以何維生?」
「在廟堂中算得上一時才俊、少年得志。」
當官的?!一個密謀造反的罪臣之子是當官的?這小於倒是夠沉著。他是誰?」朝中上至皇上,下至低品官員他熟識的人不少,就不知道「故人之子」是否也在其中。
「刑部大臣郭香宇。」
南宮行雲一怔。「是他?」
「他在朝中聲望頗高,是新一輩中皇上十分倚重的一位。」尚謙思索著,看看是不是有什麼有關郭香宇的事,尚未向他提說的。想了一下,他又道:「郭香宇似乎十分迷戀花魁露凝香,圓月樓常可以看到他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