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開不明的煩悶,余允歡把心思拉回書本上。
她忍不住摩擦著手掌,「好冷!」這種氣溫,連熱咖啡捧在手中仍覺得冷。說著, 她端起咖啡啜一口,一個抬眼——窗外那個男的依著跑車的樣子挺不賴的,而且好面善 ……啊,那個男的……老天!
是冷寒袖!
她不會看錯吧?她用力的一眨眼,像是想眨去幻覺一般,然後又把視線往玻璃窗外 望去。
天,真的是他!
他……他此刻不是該和羽然在一塊嗎?怎麼會跑來這裡和她隔著玻璃對望呢?她銜 在口中的湯匙掉了,發出刺耳的聲響,不少客人好奇的往她的方向望過來。
在她尚未回過神之際,身後傳來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真是好雅興。」冷寒袖在她發呆之際走進咖啡屋,在她身邊的位子坐下來。多虧 她選這面向窗外的位子,否則他還真得花些時間才能找到她。
余允歡噤若寒蟬,他那句話怎麼聽都帶著嘲弄的調調。
「怎麼你今天特別安靜?」他向服務生要了一杯熱藍山和一大堆蛋糕、甜點,這才 將視線調回她身上。
他不好甜食,可他知道那十餘種甜點對她來說絕對只是小意思。
「你現在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不是和羽然有約嗎?」
冷寒袖挑著眉一笑,「我已經見過你以人格擔保,非要我一見不可的人物了,接下 來的時間,我想和我想見的人見面,不可以嗎?」
「想見的人?我嗎?」余允歡憨憨的問,心跳頻率瞬間加速。
「你說呢?」不可否認的,和她在一塊的時候,他真的很開心,她好像天生就有一 股令人心安的特質。
尤其她笑的時候,會讓他想起馨蘭。
一個他至今惟一真正愛過,名字始終烙在他心坎上的溫柔女子。
「應該不會是我吧。」她一向是個不太會做夢的人。
「我一直想見的人就只有一個——那天我在宴會上認識的路羽然。」這位小姐的裝 傻能力真不是普通的強,都這個時候了,她就是打死不承認她是宴會上那個食量驚人的 大胃王。
「那你現在就不該出現在這裡。」余允歡一臉事不關己的模樣,叉子一叉,吞下一 大口蛋糕。
冷寒袖瞇著眼看她,笑容中帶著危險訊息。「你知不知道……」
「嗯?」她手一動就很難停得下來,雖想集中精神聽他說話,可蛋糕實在太誘人了 ,她忍不住的一口接一口。
「你吃東西的樣子和那天在宴會中出現的路羽然很像。」
「嗯……」她吃太大口了,差一點噎到,於是端起咖啡準備入喉,「對不起,你方 才說什麼?可不可以再重複一次?」這女孩聽人說話習慣遺漏重點嗎?沒關係,他就挑 重點說,讓她想漏聽都沒有可能。
「我說,你就是路羽然。」夠直接吧?且看她怎麼回應。
這一回余允歡聽得很清楚,在過度受刺激的情況下,她剛入口的咖啡直接「噗」一 聲噴出去,前方的玻璃上點點滴滴全是咖啡漬,口中剩的則流進氣管,嗆得她眼冒金星 。
「咳咳!你……」她一隻手指著冷寒袖,久久說不出話來。
「我什麼?」他被她和路羽然騙了那麼久,現在可以扳回一成了吧?「我限你在我 數到三之前把話說清楚。」
這男人……可惡的男人!「咳!你、你沒……沒人性……咳咳……」她決嗆死了, 淚水都快掉出來,他還逼她說話!冷寒袖不理會罵人的她,悠哉的數著數字。「一、二 ……」
「我不是……路羽然……」呼!喉嚨總算舒服一些了。
「我知道你不是路羽然,更知道那天出席宴會的路羽然不是她。」
「你……你在玩排列組合遊戲嗎?」余允歡聽出不對勁,故意顧左右而言他。
冷寒袖好笑的看著她,「還裝?」真不知道這女孩子心裡是怎麼想的,無聊的烏龍 劇可以玩那麼久。
「你……說什麼?」她把頭壓低,打算站起來離開。
冷寒袖早先一步拉住她的手,臉上有著壞壞的笑意。「我第一次這樣被女孩子耍得 團團轉,面對這樣的『第一次』,你怎麼能夠如此一走了之?」
他曖昧的話讓余允歡臉紅心跳。什麼第一次不第一次的,這樣的話聽得叫人想鑽進 地洞裡。
「我……我沒有耍你。」
「我被騙卻是事實。」
「那是始料未及的。」她參加宴會也不過圖一頓大餐,誰知道會招惹上他這大人物,而且後來還拗了他不少東西吃。
「如果我沒拆穿你的身份,你打算瞞我多久?」
「到今晚為止吧。」她終於抬頭看他,「我要你去見羽然,其實就打定主意不再和你有任何牽扯了。」不知道為什麼,她對冷寒袖的感覺十分特別,不像她從前對其他男同學的觀感,這令她覺得新鮮,也感到一種不安。
「為什麼?」
「總覺得我們的世界相差太多了。一個是醫學系學生,一個是企業界大總裁,天!
好遠的距離。」
「我是外星人嗎?」冷寒袖不喜歡她對他的疏離。
「不是這個意思。」
「你和路羽然是好友,我和你也可以是,不是嗎?」
「是這樣沒錯,可是……」
「別可是了,就這麼說定,以後咱們可以說是朋友了吧?」
余允歡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想了一會兒她還是忍不住問:「你……對我騙你的事真的不在意?」她很清楚有些男人氣量十分狹小。
「生氣,怎麼不生氣,為了表示你的歉意,就請我吃頓飯吧。」他這輩子還難得吃「軟飯」呢。
「請你?」請大總裁吃一頓飯,她要勒多久的褲帶?一個月,兩個月,還是半年?
看得出余允歡面有難色,冷寒袖隱約猜出她的困難,於是他主動提議道:「咦,巷子口那家路邊攤賣些什麼?生意似乎不錯。」
他從小到大沒在路邊攤吃過東西,挺新鮮的。
「那家?」不會吧,他想吃路邊攤?
她無法想像一個西裝筆挺的人坐在那種地方吃東西的樣子,而且冷寒袖的氣質和感 覺更不屬於那裡。
「是啊,那裡賣什麼?」那些東西應該很便宜,在她付得起的範圍內吧?
「麻辣臭豆腐、大腸麵線、黑白切……」外加三不五時出現的蒼蠅和蚊子。
「什麼是黑白切?」很特別的名字,從名字還真猜不出它是什麼食物。
「豬頭皮、豬牙齦、豬耳朵……反正是一大堆滷味切成一盤。」
「沒吃過。」聽起來很恐怖!「不過,生意不錯那表示應該很好吃。」這回就當捨 命陪君子了。
「是很好吃,可是……在那種地方用餐,我怕你會不習慣。」有錢人不都是最注重 衛生,偶爾看到一隻蒼蠅飛過還會呼天搶地的?
「你常去那邊用餐吧?」
「嗯。」
「你都能吃,我會吃不得嗎?」他拿起帳單,「走吧。」
望著他的背影,余允歡心想,他真的要去吃嗎?一個企業名人西裝筆挺的坐在路邊 攤大啖豬頭皮?
天!那是什麼畫面?
☆ ☆ ☆
有人說學校是最單純的地方,可在那種地方,流言依然避免不了,因為有人 愛聽,而有人愛說。
「喂,你們聽說了沒有?」
「又有什麼新八卦嗎?」有人開講,自然有人豎起耳朵聽。
「什麼八卦,那可是我親眼目睹的哩。」那人頓了頓又繼續說:「就是醫二那個大胃王啊,我最近老看她上一部名車哦。」
「她不是和中文三的大美人是好友,那女的不就開了一部紅色的SAAB跑車?你不會是看到大胃王上了她的車吧?」他也看過啊。
兩大美人一塊出現的感覺的確很養眼。
「不是,她上的是一部最新款的法拉利跑車。」
「又升級啦?」旁邊有人附和著。
「車子升級,連身邊的人也升級了哩。」像是迫不及待,他又繼續說下去,「上一回我終於看到銀色跑車裡的人物了,哇!你們知道是誰嗎?是旭騰的總裁冷寒袖。」
「不會吧?她那麼有本事?」冷寒袖不是三十不到就榮登美國時代雜誌專欄人物?
「大胃王號稱醫學系系花,怎麼會沒本事?更何況……」他的語氣大有不屑之意,「現在的女人只要床上功夫磨精就夠用了。」
「哇!那大胃王一生吃喝不愁嘍。」
「你以為哪個男人養得起那食量奇大的怪物啊?」他低頭看了下表,「喂,上課十分鐘了,快進教室吧。」
數個男生在樹下聊得熱烈,渾然不知他們談論得起勁的主角正在大樹後頭。
余允歡正和學長汪全英討論功課,聽見有人大肆評論,汪全英原本要出聲制止,卻 被余允歡阻止。
待那些人走遠後,他拍拍她的頭安慰道:「那些人胡說八道,別在意。」
余允歡的胸口沉悶欲窒。她在心裡歎了口氣,幽幽的說:「我沒事。」是她自己不 好,老是沒法子拒絕冷寒袖的邀約,是她放任自己和他走得太近,如果不是因為這樣, 這些話也無從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