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了!「我……」王平現在有股啞巴吃黃連的感覺。
他家小王爺就是這樣!出門在外老要他息事寧人。跟在他身邊,真是一點皇族威儀也沒有。有時遇到一些刁鑽的老百姓,像眼前這娘娘腔的小白臉,還真是有些氣不過。
刁蠻小民,真叫人難忍!
「嗯——」
在主子施壓的情況下,王平這才無可奈何的說了句,「方纔……冒犯了!」
「哼!這才差不多。」
「你……」
「我怎麼樣?」碧蘿看王平那臉不願意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心中樂得想再作弄、作弄他。可她尚未開口,就看見自家主子旋過身去。
事情解決妥當,沐荑打算進平雲居了。不知道為什麼,在那位公子的目光下,她覺得自己有些不自在。
他看人的眼神銳利又帶著嘲弄,她不喜歡那種感覺。
「公子!你……你怎麼走啦?等等我嘛!」碧蘿快步的跟上沐荑。
王平看著她們主僕兩人走入平雲居,有些忿忿不平的說:「去!好個娘兒們似的刁民!」他看了眼主子,「小王爺,這事兒明明是那書僮的錯嘛!」
「就憑你那句『小王爺』,對的事我也懶得替你出頭!」他橫了王平一眼,將紙扇 一攤,風雅的輕揭著。
原來王平口中的小王爺即是人稱京城第一美少,恭親王府的小王爺敏。
此次他和貼身護衛微服下江南的原因,一來,是替皇上暗訪民情,注意前些日子有人密告,杭州知府私吞朝廷撥下賑災用的白銀一事真假,以及其密謀造反的虛實。
二來,是太后壽辰即將到來,她老人家對繡畫又特別喜愛,但宮中的御繡似乎太流於匠氣,沒啥令人驚艷的作品。因此,他想到昔日的好友唐子威。
唐家是江南有名的繡坊世家。他在京城曾看過數幅出自唐家的繡作,其構圖及繡工 皆不落於俗,若是祝壽的繡畫是出自唐家,相信太后一定會喜歡。因此,趁著這次微服 下江南之便,他有意造訪一趟唐家,一來敘舊,二來是登門求繡作。
他此次微服出巡,行動十分隱密,自然是越少人知道他的身份越好,因此,他要王 平稱他為公子,以免洩露身份,引來麻煩。可他這護衛似乎不這麼盡職,老忘了他的吩 咐。
「公子,可是……」
敏也懶得和他計較這雞毛蒜皮的小事了。他舒了口氣,「別在這兒可是了。我方才 叫你去取的東西快去取來。」
「是!」
王平走後,敏搖了搖頭,這才走入平雲居。
這平雲居真不愧是杭州第一客棧!方才進來時還有不少個空位,才到外頭一下,樓 下的位子全滿了,得坐上二樓去。
沐荑和碧蘿邊喝著茶,邊等著她們叫的小菜和糕點。此時的沐荑心情是有些小沮喪 的,因為她所期盼品嚐的桃花酒,連平雲居這名客棧也不販售。
店小二告訴她們,桃花酒幾乎成了爺兒們的官家酒了,有銀兩還不見得喝得著哩。 杭州城的桃花酒一律不准私藏,全都集中到驛站,送往北京城。
「這位公子啊,真想喝桃花酒的話,努力的讀書考上舉人不就得了?當了官怕沒酒 喝嗎?」店小二走之前還不忘調侃她。
這些話說得沐荑心中更加郁卒。
她悶悶的把茶當酒喝,一杯接著一杯。心想,哼!當官就了不起嗎?要不是怕獲個 「顛倒陰陽」的罪名,她還真想去考個官來玩玩!
在她鬱悶之際,碧蘿忽地拉了下她的手,興高采烈的說:「是方纔那位公子,真巧,他就坐在咱們對面。」
沐荑不明白的抬起頭來,敏端起杯子以茶代酒的向她示意。
看著他翩翩的風度,碧蘿著迷的說:「他真好看吶!隨便一個舉杯動作就叫人移不開視線。」她看著沐芙,「公子,我覺得他看你的眼神特別和善喔!」
「登徒子!」那人的眼神亂了她的心緒,她很不自在。
要知道沐荑的性子是十分豪爽的。尤其唐家是繡坊世家,自然少不得和各色客人接 觸。因此,她雖是女子,卻比一般待字閨中的女子有更多的機會和男子接觸,而唐家大 少的不太管事,更讓幾個妹妹對繡坊的事投入許多。
也許是交涉的異性客人多了,也許是自個兒的性子比一般女子多了份豪氣,她從來 不覺得異性會使她有不安的感覺。可為什麼那年輕公子給她的感覺卻是那麼……奇怪?
她甚至連正眼看他的勇氣也沒有。又為什麼她對他那雙桃花眼,從一開始就莫名的 有一種熟悉感?
「登徒子?」碧蘿笑了。她低聲道:「小姐啊,你現在可是一身男裝哩!你叫人家 『登徒子』,好沒道理。而且我瞧那公子是長得好看得過火,卻不讓人認為他是那種患 有斷袖之癖的人,你覺得呢?」她的小姐今天是怎麼了?老說些不長腦子的話。
她的話說得沐荑紅了臉,一把無名火燒得更旺,她索性將臉別到一邊,輕啐了一口 ,「多事!」
「多事!那就少一些事兒,多吃點吧!」她們點菜色陸陸續續的送了上來。碧蘿如 願的吃到那魂牽夢縈的糕點,可沐荑卻是在少了桃花酒的情況,興致怎麼也提不起來。
碧蘿每解決一盤食物就抬起頭來看主子一眼。「你怎麼都不吃?這兒的糕點沒話說 的。」她口中有食物,說話含糊不清。
這平雲居的桂花糕果真是她們杭州城的名糕點,甜而不膩,入口即化,叫人齒頰留 香。
沐荑懶洋洋的看著因塞滿食物而鼓起兩腮的丫環。「看得出來,你滿嘴食物,連話 都快說不清楚了,當然『沒話說』。」
她現在怎麼吃得下!沒了桃花酒,她這趟平雲居算白來了;又她的位子正好面對著 那個會令她消化不良的男人。
最可惡的是,也不知道是巧合抑或心理因素,怎麼她每回抬頭總是免不了要和他四 目相對一番。
甚至每每造成她的心裡一陣萬馬奔騰,不得平靜!
這頓飯對她而言,比鴻門宴好不到哪裡去。
他到底幹啥老瞅著她看?沐荑這麼想時,卻不知道敏頻頻抬頭看她的原因,正是因 為他也不明白,對面那位公子為什麼臉色緋紅的屢屢抬眼看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魅力所在,可那也是對女兒家而言。怎麼也有男子對他投來愛慕之意 ?
哎!真是罪過、罪過。
「公子,你怎麼啦?臉好紅。」碧蘿終於把桌上的東西掃光了,這回平雲居算沒白 來了。
沐荑沒好氣的橫了她一眼,「終於吃完了?可以走了吧。」她可是憋很久了,就等 她吃飽,可以打道回客棧,不必再待在這是非之地。因為再繼續待在這裡,她怕自己真 成了「紅顏」,再也恢復不了白蜇的膚色。
碧蘿找來了掌櫃的算帳。掌櫃的看看桌上的空盤,很快的歸結出一個數字。
呼,這家名館菜色一流,可價格也不含糊。碧蘿往腰間一探,打算取出銀兩付帳, 卻發覺,裝銀兩的荷包不見了!她不信的又探了探另一端……沒有、真的沒有!
「公子……」碧蘿的表情一臉苦主樣。
「怎麼?快付了銀兩,咱們回去啦。」沐荑不明白她的表情怎麼那麼怪,桂花糕、 雪花糕、蜜汁烤鴨……凡她想吃的,今天她全吃啦,怎麼還一臉沮喪樣?
碧蘿湊近沐荑,小小聲的說:「咱們……咱們的荷包,不是掉了就是給扒了。」
她絕不可能是忘了帶出門,因為出門前小姐才把她最喜歡的繡荷包裝了銀兩,要她 好好帶著。
「那又怎麼?」沐荑心不在焉的回了句,後來似乎聽明白了她的話中意,眼睛愕然 的看著她。「你……你說什麼?」她不敢相信的又問。
「荷包被扒了。」
「啊!被扒?」太過訝異,她的聲音不自覺的提高了。
碧蘿面紅耳赤的看著似乎已經注意到她們付不出銀兩的掌櫃。「小……小聲點兒嘛 !」
荷包掉了?不會吧!「現在!現在怎麼辦呀?」她挨近丫環苦思良策。這裡距離唐 府或唐氏繡坊有好大一段距離,來回只怕要一天的時間!否則大不了叫碧蘿回去拿銀兩 過來。
慘啦!這回可遠水救不了近火了。
「我也不知道!」早知道她方才就不該全吃了,留下一半還人家也許還有商量的余 地。如今全吃了……那不是完了嗎?
掌櫃的一看兩人可能是白吃白喝的,態度和方纔的客客氣氣判若兩人。「客倌,這 一頓飯,就這麼幾個銀子,進出平雲居的,至今可沒有人付不出來過,除了一些乞兒裝大爺的……不過,那些人如今都在牢裡吃免費飯了。」
「這……」沐荑的臉色十分難看。「我們並非付不出來,只是……銀兩只怕在途中 被宵小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