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傢伙家不會是開武館的吧?
看她落水時,他原本是想將她撈上岸的,怎知他才到她身邊,什麼動作都還沒來得 及開始,她就已經拚命的攀附至他的腿上。更有趣的是,她還學猴子上樹般的往上爬, 最後雙手一抱,就這麼緊勒著他的脖子不放了。
勒……勒死了?沐荑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正緊勒在他的脖子上。「對……對不起 !」她趕忙的鬆了手,尷尬不已的垂下頭,竟發現他結實的胸前傷痕纍纍,捉傷、掐傷 青青紫紫的。
這些不會都是她的傑作吧?
「這是我……抓的?」
「你不會認為是我自殘的吧?」他略帶苦笑的反問。
「我……我怎麼沒有知覺?」太可怕了!她沒事把人家傷成這樣。
「因為被抓傷的人是我。」他發現逗著人玩可以得到很大的樂趣。
「我……」怎麼他的話聽起來讓人覺得有些不正經?哥哥曾吩咐她們要小心外面的 男人。
想想也對!會到這種地方來的人,十之八九是色狼,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有了這 種想法後,沐荑的警戒心突地升高。
不意,敏忽地抱著她飛躍上岸,順手將一件披風環上。在沐荑不明白他這麼做的動 機,要開口問個明白之際,他用手覆住她的口。「別說話,有人來了。」
這時她也清楚的聽到外頭有喧鬧聲。
「格老子的!那死丫頭還沒找到嗎?」一個粗魯的男聲說。
「十幾個大男人找一個女娃找不到,說出去會給人笑死。更何況,那女娃可是劉嬤 嬤花了一百兩銀子買回來的,萬一找不回人,咱們準備喝西北風吧!」
「少廢話了!還有什麼地方沒找?」
「就剩沐軒了。」
「沐軒裡有人嗎?」其中一人問。
「劉嬤嬤沒特別交代,該是沒人吧。」於是一群人逕自闖入沐軒打算搜人。
「死丫頭,出來!」他們一步步的朝著敏所在的方向走去,室內氤氳的水氣使得他 們幾乎看不清楚數步開外的景物,待他們看清楚時,已是和敏正面對上了。
頎長傲然的身影,儘管只是背影,那些保鏢仍是一眼即認出站在那兒的是何許人。
天!恭親王府的小王爺!
初初見到時,因為沒料到沐軒中會有人,眾人怔了怔,這才急忙跪倒。
「奴才……奴才不知道小王爺在此,這才闖了進來……」禍闖大了!「奴才……」 帶頭的人嚇得連話都講不全。畢竟惹怒了皇族人那可不是好玩的。
「本王在此休憩,你們都退下去。」
「喳。」
確定他們走遠後,敏才拉開披風。「小傢伙,你可以出來了。」他將披風往她身上一環,離了暖泉,四周的空氣是很冷的,小孩子的身子一向不若大人耐寒,更別說她現 在全身濕透。
能呼吸到外頭的空氣真好,只是,還真有些冷!沐荑拉緊了披風。
鬆了一口氣,她抬起頭,正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敏雄健的身材吸引了她的視線 ,方才在水中只看到他赤裸上半身,如今……他的小腹上怎麼長了一叢……毛?捲曲的。
幻覺!一定是幻覺!呵……她不可能看到那東西的!她用力的眨著眼,想把眼中的 景象眨去,可怎麼也辦不到。
沐荑杏目圓瞪的看著那叢毛,心跳加速到她幾乎不堪負荷,然後毛的下面是……「 啊!」家中亦有兄長的她想,她大概知道那是什麼。受刺激過度的她白眼一翻,頭往後 仰,昏了過去。
十歲的那年,她純真的心靈被污染了……
第一章
乾隆十年杭州一副繡架,一針一線在手,少女專在凝神的看著眼前的景物。儘管一身當朝小爺兒的穿著,那張花兒也似的芙蓉臉仍較真正的男子柔美太多。若她真的是男 子,那股媚態和水柔,只怕連漢帝的男寵也及不上。
纖秀的柔荑在繡布上來回忙碌著,試圖把美景借由巧手留於白綢上。她的神色愉悅,嘴角微揚著,彷彿能從刺繡中得到最大的快樂一般。
「小姐啊!」旁邊作書僮裝扮的丫環忍不住開了口。
「我說過,出門在外叫我公子。」她的視線仍沒離開過繡架,一雙白皙透明的柔荑 仍忙碌不已。
她就不能停下那雙忙得令她眼花繚亂的手來正視她一下嗎?碧蘿臉上有著小小的哀 怨。
當初真是跟錯了主子,要是跟了大小姐或是三小姐,人家現在正攜著丫環「雲遊四海」去呢!
哪像她?好不容易小姐請來一向不太管事的老爺到繡坊坐鎮,以為她也要帶自己到 處走走、放鬆一下緊張的心情,沒想到,她是為了躲開交貨時間未到,卻三不五時到繡 坊騷擾的客人,想找個清靜的地點繡畫,這才離開家到距離唐府有一段路程的客棧暫居 。
可憐噢,跟了這有工作狂的二小姐,連出門在外都是為了工作。
說起她的主子,可是她見聞過最可怕的工作狂。她只要上了繡架,便會廢寢忘食的 致力於完成繡畫一事,狂熱得已經到了忘了自己是「人」的地步。借問,凡人能夠數日 不吃不喝的拚命在繡架上工作嗎?不要懷疑,她就能!
天!她還真是上了繡架就像一尾活龍。
「小……公子啊!打從咱們到這客棧來已經第三天了,這三天中你除了吃飯、睡覺 、如廁外,可是半步也沒踏出這房門哩!」連房門都沒踏出,更甭說出客棧去賞景了。
「我們到這三天啦?」她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
最可怕的是小姐整天刺繡,老覺得日子過得快!而陪在小姐身邊幾乎沒事做,閒到 數了不知道第幾回手指,甚至連頭髮也想拔來數的她來說,那可真是度日如年!
反正跟在這「江南第一繡才」的二小姐身邊,她是形同廢物,一點存在感和成就感 都沒有。
「好小姐……」
「公子。」沐荑不忘糾正她。
「咱們第一次住到外頭的客棧,不乘機出去走走,看看人人口中的天下絕景,你不 覺得可惜嗎?」唐府位在杭州,可她和小姐的活動範圍只有繡坊和唐府兩地,根本沒去 過人人讚不絕口的風景名勝。
可憐噢!家住杭州卻沒去過靈隱寺,說出去鐵定沒人相信,可這種慘事就真的發生 在她和她的小姐身上。
看沐荑的目光雖沒有自繡架上挪開,可好歹有反應的點了頭,碧蘿加把勁的遊說。 「聽人家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咱們現在就處於這媲美天堂的杭州,小姐你不把目 光自繡架上移開,不覺得可惜啊?」
這丫頭想把她拐出去玩,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連她肚子裡僅有的一丁點小墨漬都 拿出來了。
也虧她說得出「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樣的話。
這眼前半完成的繡作沒了大姐的圖稿為藍本,單單就以外頭入目的景來繡畫,似乎 不是那麼得心應手。瞧瞧,光是手上將完成的這朵荷花,就因為實物老是迎風搖曳,而 亂了她繡畫中欲取的角度。
惱啊,她花了那麼多時間,不弄出個所以然來,如何能罷休?
沐荑微微一笑,「這兒的美景我想是可想而知的。」她慢條斯理的說。「瞧瞧這客 棧後園子池塘裡養的荷花和錦鯉,可想而知咱們杭州人的斯文雅致了。」由小處推大處 ,錯不了。
「想像和實際總有些不同嘛!」說到底她就是不肯下繡架。
「真這麼想到外頭走走,那你就去吧。」她知道她在刺繡時,碧蘿一人也著實悶著 。
「那……算了。」沐荑不去,身為丫環的碧蘿自然也不放心留下她一人獨自逍遙去 。
沐荑專心刺繡著,不再說話。
碧蘿扁著唇,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她無聊的玩著手絹,忽 地牆上一幅粗劣的字畫引起她的注意。
她在意到的自然不會是字畫的好壞,因為她也沒那涵養去辨別。是那上頭的字—— 今朝有酒今朝醉,七個字,以及旁邊那在醉臥之際,仍不忘對著酒葫蘆微笑致意的酒仙 。
她怎麼會忘了那麼重要的事?!
酒!沒錯,就是它!她家工作狂二小姐惟一僅有的弱點、致命傷!
她的小姐確實是上了繡架就不要命的工作狂,可是同時她也是有了佳釀就忘了繡架 的美酒追逐者。
如此一說,那她家二小姐一定是個千杯不醉的酒中豪傑嘍?喔!那可不!
品酒和拚酒是不同的!她只是喜歡佳釀那股濃郁的氣息而已,且充其量她只能小品 而已,真要她醉,不用一杯她就能倒人。
因此,想把她由繡架上給誘下來的法子就只有……酒!
又杭州這地方地靈人傑,說美景有美景、說人才有人才,有了文人雅士自然少不了 美酒,要不一些騷人墨客又怎麼留下那撼動人心的千古絕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