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定是這樣!
房裡頭好熱,她移身走到外頭透透氣。一出房門就見一條人影偷偷摸摸的閃入她房 裡。
這時候才發覺碧蘿在身邊的好。安靜的夜裡若有她吱吱喳喳個沒完,也許就不這麼 寂寞了。可爹爹傳話最近繡坊裡人手正缺,因此,她才要碧蘿回繡坊幫忙,不必留在她 身邊。
抬頭一望天際,今夜月色正好呢?這樣的月色,這樣的荷花池旁,她很容易的又想 到住在客棧那些日子的情景。
那時候敏他……呃,怎麼想著想著又想到他了!真是連個清靜都不給她,這傢伙怎 地那麼陰魂不散吶!才這麼想時,池塘的另一頭忽地傳來劉府家丁高喊捉賊的叫聲。
「捉賊啊!有人闖入書房了……」
賊!沐荑覺得好笑。這劉知府的家丁喊捉賊不覺得喊得心虛嗎!他自個兒難道不知 道是住在賊窟中?瞧瞧這劉府中的畫梁雕棟、一草一木,哪樣不是偷人民的銀子來的?
真想見見那賊兒的樣子,和他擊掌鼓勵。
只是,那賊兒也真有心向上!他哪間房不闖,偏偏闖入書房偷東西。呵……八成是 個大頭偷兒,闖錯房間了。
有個黑影從她上頭掠過,跟著是一不明物打在她肩頭上,然後落在地上。
「怪啦?是什麼?」她彎下身子拾了起來。
是信函!正要打開來看時,一隻手拍上她的肩,她嚇得尖叫,可手上的信函怎麼也 不肯放。
又另一邊的追兵已然來到,在無可奈何下,黑衣人只得點了她啞穴,抱著她躍上屋 簷,藏匿在屋簷的另一斜面上,壓著沐荑撲倒下來。
劉府的數十名家丁來到時,喃喃自語的說:「方纔明明還聽到聲音的,那黑衣人可 真頑強。」
「可不是!被喂有劇毒的箭矢所傷,竟然還能支撐那麼久,其武功高不可測。」
劉知府的書房設有重重機關,是曹爺特地請人來安排的,最後一道則是近千支箭在 機關觸動的一瞬間齊發,在這種情況下對方還能逃出,可見其身手之不凡。
「分頭找找吧。」
在家丁離開後,黑衣人彷彿鬆了口氣。這才注意到有一雙手阻在他胸口上,拚命的 推著他,防止彼此身子的貼近,而姑娘的美眸彷彿利刃般的射出兩道殺人的寒光。
感謝上蒼,今天月色夠亮,讓他可以欣賞到如此絕景。
這死登徒子!他竟然就把她壓……壓在身下,這樣子成何體統!沐荑快瘋了。
但是奇怪!這種身子貼近的感覺,她怎麼一點也不陌生?是她瘋了嗎?對於被男人 「壓住」的感覺不陌生?她怎麼把自己當成千人枕頭了?
不過,這真的不陌生!
想一想,會那麼不知廉恥的靠近她的男子,就只有敏。想到他,呃,這又蒙面又一 身黑衣的賊兒,怎麼身上也有那色狼王爺身上的熏香?
而且那雙露在黑布外的眼睛……當她對上他的眼睛,他竟然輕浮的對她眨了個眼,送出一抹秋波!沐荑驚得整個人震住了。
天!這賊兒不但和小王爺身材像、衣服上的熏香像、眼睛像,就連不要臉的性子也 像!莫非……他就是敏?
不!不可能的!
瞧瞧他平時那美其名為「文雅」,實則弱不禁風的文弱樣,定是連隻雞都砍不死, 更甭說會武功。這黑衣人若真是他,那天還真是會下紅雨了。
「答應我不再胡亂大叫,我解你啞穴。」
連聲音都像!最近天會不會下紅雨?沐荑不由得也懷疑起來了。她看著黑衣人,注 意到他眉宇間掠過一絲痛苦的表情。她胡亂的點著頭。
黑衣人在她身上一點,沐荑頓時又可以發出聲音。
她撫了撫喉嚨鬆了口氣,開口的第一句話道:「喂,你起來啦!」
她從方才就拚命用手推他,可他就是有辦法神經裝得很大條。
這人的劣根性還真的和小王爺一模一樣。
「舒服的地方是該多待一會兒的。」他想離開她身上,可目前的情況有些力不從心 。他無奈的苦笑,「軟玉溫香在懷,還真是不想離開呢!喂,推我一把吧。」
得了便宜還賣乖!這種人真不少。她依言用力的推開他,這一推忽然注意到手掌上 沾著怵目驚心的血跡。「你……你受傷了。」
黑衣人一身黑衣,在夜色中若不是她摸到他的傷處,沾到了血,還真不知道他受傷了。
「沒事。」他安撫她道。
「血流好多!」他不疼嗎?不知道為什麼,沐荑就是擔心起這黑衣賊兒。「我……我替你找大夫,血再流下去,我怕……」
「我死不了。」黑布下的臉仍笑著,汗水涔涔的滴落額前。「不然,有美女作陪,死了也挺風光。」
「為了你的風光,我身邊多了一具屍體,我可不要!」怪了!她現在被挾持應該怕 得要死才是,沒想到她竟然能和他像熟人一般的鬥嘴。
大概是因為他的感覺令她想到她平日的鬥嘴對手,小王爺吧!
「真小氣。」
「別開玩笑了。」她作勢欲站起來。
黑衣人拉住她。
「真要幫我……」他由懷中摸出一小小的銀製物。「幫我吹響它,稍後自然有人會來救我。」方纔他暗自運了功,發覺半點也施不上力,那箭矢上果真有喂毒。現在的他 不但使不上武功,連吹響銀笛的氣力也沒有。
沐荑看了一下那銀笛,對著空中一吹,發出了一特別的響聲。
「謝……謝了。」他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可一陣暈眩襲來,他尚未發出聲音便往前撲去,又重重的撲向沐荑懷裡。
又……又來了!他以為受了傷就可以這麼對她毛手毛腳的嗎?可惡的死登徒子!這一回她毫不留情的推開了他,誰知,他竟然隨著她推出的力道往後仰去。
見不對勁,她趕緊伸手拉住了他,他則軟綿無力的倒進她懷中。
「喂,你……」
他閉著眼一動也不動。
他昏過去了嗎?沐荑怔了怔。看著他緊閉的眼,她的手由放置在他身體兩邊,移向他臉上的黑布面罩。
這樣算不算乘人之危呢?但她真的對他言行舉止和小王爺一模一樣這點,感到好奇極了,反正她將來又不可能幫劉知府指證竊賊,她看一看他的廬山真面目可以吧!想著 、想著,她終是征服了罪惡感,掀開了黑衣人的面罩。
在皎潔月光的照明下,她看清楚了掩在黑布下的俊顏——是他!老天,真的是他, 敏,恭親王府的小王爺!
天真的要下紅雨了。
***
折騰了一夜,沐荑一直到清晨時分才在累極的情況下,在敏的床沿沉沉睡去。
前個夜裡發生太多事,她的小腦袋瓜一下子轉不過來。
昨天敏說會來救他的人,原來是她早見過面的王平,而王平安置敏的地方,竟然是她家!
她起初是挺訝異的,可後來想想,就憑她爹爹和敏的交情,將他安置在這裡的確是不二選擇。只是她對於很多事還是不明白。
聽劉府的傭人說,他們主僕兩人不是到花樓去玩,玩得樂不思蜀了嗎?怎麼他會出 現在劉知府府中成了偷兒,還受了傷?!
在王平讓敏吃了解毒寶丹,又運功替他療傷後,沐荑忍不住的問了王平一些她心中 的疑問。
而王平似乎也挺信任她的將他所知道,能告訴她的部份全說了。
去花樓狎妓是假,要製造人不在劉府證明是真!因為一個浪蕩子一沉迷於酒 色中,三、四天不出妓院是常事,再花大把銀兩要妓女聲稱自己夜夜和小王爺歡愛至天 明以瞞過劉知府。利用這段時間,小王爺則回到劉府調查密函且竊取密函。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沐荑小聲的開口問。心想,以前她是不是看錯了敏?
也許他並不是如同表面上所看到的那麼討厭。
「有些事目前還不宜告訴你。」這畢竟牽扯太大,在事情未塵埃落定前,越少人知 道越好。
「嗯。」沐荑隱約也猜出事情的嚴重性,否則敏也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去偷那封信函 了。
彼此沉默了好一會兒,王平又開口,「唐姑娘……」他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直說無妨。」
「小王爺他並非你所認為的那樣,是個不學無術的登徒子。」他看著仍沉睡著的敏 。「我和小王爺是一塊長大的,他的性子我最清楚了,他是我見過最好的人,他……」
沐荑打斷他的話。「我知道。」有些事也許不能看表面。「以前是我錯怪了他,因 此才對他無禮,希望他不會和我計較。」
「他不會的,你該知道小王爺鍾情於你。」王平是武人,做事通常是直來直往,就 連說起感情的事也不思索當事人的心情而直言。
他話一出口,發覺沐荑羞紅了臉,這才察覺自己說得太直接了。
「我……」沐荑的心跳得好快,一雙眼睛直盯著地上。她做夢也沒想到會遇到這等 尷尬情況,一張臉羞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