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亦翎還愣坐在床上望著浴室那扇被關起來的門,不知道怎麼會突然衍生出這種情況?她好莫名其妙!但在莫名其妙之際,她心中卻湧起強烈的恐慌與失落,有種被丟下的感覺。
是不是她的話真的很過分?她好像說得太快、太不經大腦了一點。
他問她是不是真的愛宸宇哥哥?其實,在講那些話之前她根本沒想到宸宇哥哥,只是一心想扳回一城而已……
對啊,為什麼她會回答得那麼不確定呢?她應該是最喜歡宸宇哥哥的啊,可是為什麼她最近都沒像從前那樣總想起他?自從認識了封律、被他氣得半死之後,她似乎老在想著要如何說話贏過他,佔據她腦子的幾乎都是他的身影。
而現在……她算是勝利了吧?
可是她怎麼一點也不覺得高興?反而因為他突然改變的態度而覺得不知所措,甚至是難過……她低下頭絞著薄被,心情複雜。
但漸漸,另一種情緒開始伴隨著雜亂的心情而來——怒氣。
憑什麼氣人的話只有他能說?他說了那麼多可惡的話,她好不容易才回敬了一下他就變成這樣,一點風度也沒有,憑什麼她就得難過啊?他說那些惹人生氣的話時,一點也看不出會難過,如果只有她難過,那不是很不公平嗎?
愈想,她就愈覺得自己沒必要為了他的態度傷腦筋。
就在這時,浴室的門開了。
區亦翎本來很想掉過頭去不看他,可是就在門開的瞬間,她一雙眼竟十分不聽話的還是望向了浴室。
他不再像剛才那樣赤裸裸的,但也只是在腰部圍上一條浴巾,健碩的胸膛與肌理分明的手臂散發出渾然的男性魅力,讓人不由得屏息。
可是,他那雙冷然的黑眸卻會讓人凍僵。
見到他的表情依然酷冷,區亦翎馬上又咬住唇別過頭去,像與他嘔氣。
沒錯,她是在等他開口,可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只聽見布料抖動的聲音,她因此忍不住偷偷望向聲音來源,卻看見他已穿好了衣服。
他一身西裝再加上那副冷淡無情的神情,光看就讓人覺得不敢開口。
這時的封律,給她一種好陌生的感覺,而這種「陌生的感覺」當下驚住了區亦翎。
是很陌生沒錯啊……他們本來就只是在她喝醉時認識的,然後她又因為賭氣才嫁給他,雖然他們發生了……發生關係,但事實上根本就還是很陌生。
既然如此,那她為什麼會突然覺得「現在」的他陌生?
區亦翎愣望著他,找不出理由,更理不清腦子。
封律當然感受得到那雙直愣愣的視線,但他沒再看她任何一眼就走出了房間。
看著他冷漠無情地就這麼離去,區亦翎的目光由微怒變成不知所措、再轉為惶恐,而在他真正離開房間後她的眼神就變得無助和可憐兮兮。
怎麼回事?她真說了什麼罪大惡極的話嗎?為什麼他這麼冷淡……
她坐在床上呆了好一陣,之後,她忽然裡著被子跳下床追出門去。但等她打開門時,外面卻是一片寂靜,根本沒有他的身影。
「封律?」她四下張望,整個房子卻沒半點聲息,像是只剩她一人。
他、他上哪兒去了?他就這麼丟下了她嗎?
她頹然跌坐在客廳的厚軟地毯上,實在弄不懂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只覺得好難過、好難過,好像比宸宇哥哥結婚的時候還要難過。
可是,她卻沒辦法像平常那樣掉眼淚,只覺得胸口好悶、好問……
☆☆☆☆☆☆☆☆☆☆ ☆☆☆☆☆☆☆☆☆☆
區亦翎獨自度過了一個空寂的上午。
她沒有打電話回區家,只是換了衣服坐在客廳的大落地窗前發呆,看著有些煙濛濛的台北市街景——陽光亮晃晃的,路上的行人和車子都很忙碌的樣子,只有她一個人很閒很閒的坐在這兒觀看,腦子還亂糟糟的。
正常夫妻都是這樣的嗎?大概不是吧,至少她父母就不是這樣子。
那為什麼他們會是這樣子呢?她說她是因為宸宇哥哥結婚了才會嫁給他,真的太過分了嗎?可是她說的的確是事實啊,而且他還不是無緣無故的娶了她……
對啊,為什麼他要娶她呢?
這個早該想到的問題直到此時才忽然飄進她腦裡。
她是因為宸宇哥哥結婚才會賭氣嫁給他,那他難道是因為在她酒醉時奪走了她的第一次,所以要負責嗎?可是她都說過不要他負責了啊!
或者像他說的,她在喝醉時逼迫他娶她,所以他就真的娶她了?
怎麼可能嘛,就算再笨的人也不會相信!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隱情是她不知道的,說不定他也正好失去了所愛,才會無緣無故的娶她。
對,一定是這樣,所以早上他才會這麼冷淡的對她;說不定他會這麼不高興,是因為她的話讓他想起那個他所愛的女人,才會——
想到這兒,她的腦子像是突然卡住般的停頓下來,無法再繼續「推理」。
他所愛的女人……
他會喜歡的女人是什麼樣子的?很美嗎?還是很聰明能幹?他們有多要好了?怎麼認識的?他有多愛她?為什麼分開了?她又怎麼會拋棄他?
不、不,不可能他被拋棄!可能是那個女人發生了什麼不幸,像車禍或是癌症之類的事奪走了她的生命,他也一定曾經很痛苦的守在她的病床邊……
她是因為宸宇哥哥另娶他人才嫁給他,而他卻是因為愛人去世才娶她;所以他才會強顏歡笑,故意氣她,結果她又亂說話,讓他想起那個他所愛的人……
嗯,一定是這樣的,否則他不可能這麼隨便就娶一個在路邊揪住他的人,世界上像她這種會因為賭氣而隨便結婚的人大概不多吧!
那……她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呢?他……很愛她吧?他一定不會像今天早上對自己那樣對她,他一定很呵護她,絕不會給她臉色看,不會故意氣她,更不會像昨晚那樣把她弄得好痛!
一想到昨夜,她的臉又紅了。
他們……他們是不是也做過相同的事?他和那個他所愛的女人是否也曾那麼親密的接觸過?他是否吻過她的唇、撫過她的發、緊緊的擁抱過她、喊她的名……
所有他曾對自己做過的事,在區亦翎的腦子裡全轉到一個虛構出來的女子身上,而這種想像讓她突然沒來由地忿怒起來。
「討厭,我不要!」她突然搖頭大叫。
就在她還在那兒甩頭大叫討厭的同時,公寓的大門被人打開了。
聽見聲音,區亦翎立刻止住動作回頭望向大門,但出現的並不是她所期待的那個高大身影,而是一個身材中等、頭髮略白、打扮優雅的老婦人。
「少奶奶,我是來接你回本家的。」那婦人走近了區亦翎,微笑而恭敬地道。
「……少奶奶?」是指她嗎?區亦翎狐疑地瞪大眼,指了指自己。「少奶奶」這幾個字聽來好生疏,又好像古代的稱呼,好奇怪。
那婦人以點頭回答她,之後才又道:「少爺早上搭機前往紐約,吩咐我過來接少奶奶回本家。」
「紐約!?」她不可置信地叫出聲。「封律去紐約?為什麼我不知道?」他竟然沒告訴她!她記得爸爸每回要去哪裡都會告訴媽媽的,為什麼他竟一聲不響?
果然她的猜測沒錯,他一定是心中另有所屬才會這麼對她!
「我……我不要跟你回去!」什麼「本家」嘛,聽起來好可怕,說不定她一去就會像戲裡的女主角一樣被人虐待也不一定。
「少奶奶不回本家,那我就留下來好了。」那婦人說著就將手中的一袋行李放下,看來早有準備。「少爺吩咐過了。」
「你要留下來?為什麼?」她顯然有些吃驚。她還以為這個婦人一定會像八點檔連續劇裡的人一樣,硬要把她帶回「本家」哩。
「因為你什麼都不會。」那婦人像對孩子說話般微笑著道。
「誰、誰說的?」區亦翎聽了這話,臉瞬間紅了。
「少爺。」婦人平緩地說道。
「他怎麼可以這麼說!誰說我什麼都不會的?至少我會……會……」她在腦中急轉著,想說出些自己能做的事。「至少我會泡牛奶、煮蛋、烤吐司,也會泡麵啊!還有,我還會養盆栽,我家花園都是我整理的呢!」
那婦人沒回她的話,只是用一種長者慈愛的眼神看著她,聽她像小孩數珍寶般搬出自己會些什麼。在這種帶著微笑的目光下,區亦翎鼓起腮幫子,停下了話。
盯著對方好一陣,她才訥訥地問:「你……也在他家工作很久了嗎?」
用「也」字,是因為將老婦人和自己家中的年長工作者視為同一類人,因為他們有著很類似的目光與微笑。
「嗯,快三十年了。」婦人頗為得意地說出年資。
「那你一定知道封律那個死去戀人的事嘍?」聽見婦人這麼資深,她立刻急急詢問;她腦中萌生的幻想,現在已被認定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