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侯門深似海,且別說靜王府他根本沒機會進去,就算有機會潛入,他又能對雲若怎樣?守在她身邊的夫君竟然就是武功卓絕,人稱「布衣神算」的風絕凌,這樣一號人物,他進靜王府根本就是送死。
之前他對於雲若的傷害和馮鍾艷代嫁的事,精明如靜王絕不可能不知道。所以,靜王府和雲將軍府是不可能保有良好關係,他只好靜觀其變,因為若是靜王在皇上面前將一些事說出來,雲將軍府只怕要消逝在皇城了。
不過,有雲若在,靜王又如此寵溺她,相信他會看在她顏面上對雲將軍府手下留情。
可有件事令他覺得奇怪,馮鍾艷狼狽地出了靜王府後,怎地沒了消息了?除了雲將軍府和嶺南馮家之外,她別無去處。與其回嶺南,她應該會選擇回雲將軍府才是。會好奇她的去處倒不是關心她,只是防著她不知又暗地裡想玩啥花樣了。
這女人打從代嫁到靜王府,性子就變得令他捉摸不定。以前他說東她不敢往西,現在不同了,她不但不理會他的命令,甚至還會故意唱反調,跟他玩花樣。她變得如此,怎能不防她回頭反咬他一口呢?
算了!等她出現再說吧,如今想防她,也不知從何防起,趁著還能逍遙自在時,及時行樂吧。
這陣子,他更沉迷於女色,皇城裡的名妓幾乎都結識了,那些人其實早在之前就有數面之緣,只是最近較常見面而已。妓院的貨色就那些,老實說,還真有些膩了。於是,他對皇城中最大名樓萬花樓的老鴇揮下了大把銀子,只要有新絕色來,他要成為其閨房第一客。前天老鴇來了消息,說江南販子高金買下了一名家道中落姓張的官家千金,其貌如西子,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體態更是婀娜……總之啊,那名姑娘絕對值得他砸下的大把銀兩就是。
官家千金賣身青樓,那倒有趣!雲濟秀尋思。
於是,他要老鴇安排今晚相見。由於那姓張的姑娘堅持不在萬花樓見面,指定要一處景致優雅、少人走動的地方,說她爹曾在朝為官,擔心被熟人認出,失了顏面。
嘿!任憑她曾是官家千金又如何?一旦淪落妓院為妓,還要什麼顏面?
不過,算了,既然對方堅持,也就由她。
夜幕低垂後,他依約來到了約定的地點——一艘半停泊在岸邊的畫舫上。這艘畫舫異常華美,船上裝飾了許多各色花朵及燈火,一靠近就聞到濃郁的花香味。
官家千金的排場就是與眾不同。他邪氣地一笑,興趣來了。
上了船後,萬花樓的老鴇許嬤嬤迎了出來。
「哎喲!雲少爺,您可來了!我等得正心急哩,以為您有事不來。」
走入了船艙,他一笑,在一張擺滿了豐富食物的圓桌前坐了下來,一女婢為他斟了酒,他端起一飲而盡,「我花了大把銀子,怎會不來?雲將軍府是有錢,可不到當散財童子的地步。」
「哪兒的話,對我們而言啊,您就有資格!」許嬤嬤揮動著紅巾,笑容可掬。
「廢話少說,張姑娘人呢?」
她手一拍,一陣悠揚的琴音響起,那樂音美妙而動人,雲濟秀不由得閉上眼聆聽。心想,看來這官家千金是名不虛傳。
琴聲美,想必人更美,和美人相處,這船上尚有閒雜人,那不壞了興致?他一揮手,「你們都下去吧,我想和張姑娘單獨夜飲。」
當了數十年的老鴇,許嬤嬤很識相地領著四名丫環下船去了。
一曲優美的琴韻方歇,雲濟秀即高聲的說:「張姑娘,好美的一首曲子,在下要當面敬你一杯水酒,不成敬意,請莫推辭。」他言下之意,即是想見她的人了。
一名身著紅衣的曼妙女子,半掩著面由船艙的另一間房間走了出來。
「相逢自是有緣,姑娘莫要害臊了。」
「我是怕你見了會害怕。」紅衣女子放下了遮去了半邊臉的寬大袖口。
馮鍾艷?!雲濟秀瞪大了眼,隱約猜到不對勁,不過,很快地,他收起變了的臉色。
「是你?好一個賣身青樓的官家千金。」
「不這麼說,你會到這裡來嗎?」她離開靜王府之後,一直躲在暗處調查著雲濟秀,知他好女色,她就投其所好。「我——見得到你嗎?」
「雲將軍府隨時歡迎你回去。我不會是那麼現實的人,你一旦失去了利用價值,就任由你飄泊在外。」不知為什麼,他覺得馮鍾艷今天……很不同,眼神中彷彿沒有先前那銳利的氣焰,她不是一向咄咄逼人?
她愈是一反常態,他就愈不安。不管如何,先禮後兵。
「是嗎?」她淡淡一笑。
「今天你約我來此,是……」
「首先是向你陪罪的。」見他不解,她說:「你大概不知道雲若服過合歡散一事吧?你養了一個吃裡趴外的心腹,所以,要取你的合歡散原非難事。」她笑。
「是阿忠!」
「事情過了,沒必要追究。」她只想把一些他不知道的事,跟他交代清楚。
馮鍾艷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也把雲濟秀空了的杯子斟滿了酒,她先乾為敬,見他躊躇不飲,她一挑眉,「怎麼,怕酒中有毒?我不先乾為敬了嗎?更何況,方纔你也飲了近半壺了,若酒中有毒,就算此時不飲,只怕為時已晚。」
看了她一眼,雲濟秀仰頭一飲而盡。
看著他邪氣而俊美的容貌,她有些許癡意。她要深深地將他刻印在腦海,這張俊容是她這輩子唯一動心過的,縱使她為了他,不知做錯了多少事。
後悔嗎?她第一次這麼問自己。
「你看什麼?」雲濟秀髮覺她一直盯著他看。
「濟秀哥,你知不知道你有一張好看的臉?」她一笑,還逕自地說:「你一向自負,不會不知道自己的優點。我的一顆心打從見到你的第一天起就陷落。那時還是小孩,自然不知道什麼愛不愛,只知道有你的日子,我總是比較快樂,有你的地方,我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跟了過去。」那是她感情的悲劇序幕。
此時問她後不後悔,她會肯定地回答「會」。那麼,如果有機會重來?她想,她仍是逃不開這悲劇。
「我知道你對我用情很深。」他是個相當敏銳的男人,不可能對於她明顯的愛慕不知情。正因為如此,他才得以在過去的日子中利用她。
「所以,我也就理所當然地成為你利用的不二人選,因為你知道我愛你,任何事都肯為你做,所以,你就毫不猶豫地傷害我、折磨我?」
雲濟秀臉一冷,「公平一些,這一切是你自找的。」
「到現在你還是沒有對我有絲毫的愧疚之意。」她輕歎了口氣,「至今,你還是那麼自私。」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一昂首,一副理所當然。然後他一臉冷笑,「怪了,我倒覺得你現在心中縱使有不平的怒火,也該是對雲若,幹啥找我說這些?」
他知道有風絕凌在,她動不了雲若毫髮。
「不要再提她。」她想清楚了,不再和雲若過不去。她三番兩次欲置雲若於死地,雲若所受的苦已經夠了。更何況,雲濟秀的心不在她身上,縱使殺了雲若,她還是得不到雲濟秀的心,她仍是不快樂。「我和她之間的恩恩怨怨到此為止。」
「你不是恨她害死你爹娘?」
「雲家二老養大了我,對我的好不下於親生爹娘。」
「你不是恨她奪走了我的心?」
「殺了她,你的心仍不會在我身上。」人在死之前,是不是有很多事都會看得清楚而公正些?「所以,到目前為止,我覺得對我不公平的人,只有你。」
他冷笑,然後大笑,湊近了臉,他看著她,「你瘋了!」這女人瘋了!此地不宜久留,他想站起來,一施力卻發現全身無力,直接癱軟在地上。「你……」
「別害怕,不過是十香軟骨散而已。我事先服了解藥,酒中的軟骨散對我起不了作用。」她從袖口摸出了雙心銬,一邊拷在自己手中,另一邊拷在雲濟秀手中。
「真正的雙心銬在這兒,我已經把鑰匙丟入湖中,這樣,我們永遠不分開了。」
「瘋子!誰跟你不分開。」雲濟秀髮覺不對勁,極力想掙脫,可卻使不上一點力氣。「你……你到底想幹啥?」
「我說過,我會要求你對我的公平。」
「你要怎樣,條件任你開!只要……只要你給我軟骨散解藥,咱們離開這兒後,一切好說。」
她微笑地搖著頭,「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陪著我。」
雲濟秀鬆了一口氣,以為事情有了轉還的餘地,於是他加把勁地哄著她,「只要你高興,我陪你到哪兒都行,縱使天涯海角,有你這解語花相伴,相信也十分快活。」
「那好!咱們去死。」
「你說啥……」
他來不及把話說完,馮鍾艷把燭火往外頭船板上一扔,畫舫瞬間陷入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