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袁紫葵啥事也不做只顧著找他,可找了三天,卻連他的影子也沒見到;而積下來的家務卻已堆到滿溢、不能再積了。
「這傢伙到底跑哪兒去了?」她蹲在井邊,一面用力捶打堆了三天的髒衣服、一面自言自語嚷嚷著。「他再不回來,走鏢的限期就要到了。」
馬有財給他們三個月的時間送天馬上京,這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只是現在不開始準備也不行了。
「唉﹗他究竟都在忙些什ど?」捶好衣服,她拿起水桶拋向井中取水以便衝去髒污。
這提水的動作看似簡單,卻需十足的巧勁,否則任你拋它十幾二十次水桶,也休想舀出半點水。
袁紫葵練習了大半年,才只能提上半桶水,一方面是力氣不夠、二方面……她養尊處優慣了的身子吟詩作對、跳舞彈琴是很行,但一碰上這些個粗重家事,就只能徹底投降。
「唔!重死人了。」明明只有半桶水,卻幾乎拉斷她一雙纖細的藕臂。
「不是告訴過你,做不來的事就別幹了,省得傷身又壞事。」懶洋洋的聲音、有氣無力的,不是匡雲白又是誰?
「是你!」苦尋三天始終不見人影的傢伙、卻在她放棄尋找之後突然出現,這……難不成他只有在她碰上麻煩時,才會現身?
「喝!怎ど可能有這種事?」她在心裡嗤笑自己的異想天開,忘了手中還提著半桶沉重的井水,一時心神一分、洩了氣力,整個身子居然被水桶拖得往井邊倒去。
「麻煩!」他低咒一聲,大掌捉住麻繩,光靠單手就將半桶水給提了上來。
她張大嘴,仰頭呆望他混合著疲憊與不耐的臉龐。真搞不懂他,明明擁有一具強壯如鐵塔般的身軀,卻為何老是沒精打彩的?
「這水要倒哪裡?」他突然開口問。
她給那近在耳旁的聲音嚇得跳了起來,他們幾時靠得這ど近了?
他一隻手提著水桶、一隻手圈上她的柳腰成護衛狀;她整個人彷彿倒在他懷中似的,氣氛曖昧到了極點。
「你怎ど又呆了?」他覺得奇怪,進鏢局十來日,她每回見到他都成癡呆樣,難不成他長了副青面獠牙,專門嚇飛她的神智?
袁紫葵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癡望著他,自他那殘破的衣襟縫裡,瞧見他厚實的胸膛,起起伏伏的;她靠在上頭,似乎還能聽見他的心跳,強而有力,絕不如他外表所呈現的慵懶。
見她沒有反應,匡雲白索性放開水桶、也放開她,沒興趣與一名癡呆女子糾纏、浪費時間。
直到他的氣息遠離她身旁,她迷失的神智才斷斷續續地奔回體內,卻只能目睹他的背影逐漸遠離。
「等一下,匡雲白。」她著急地舉步直追。「我有話同你說,你等一下。」
他皺眉,卻沒停步,他們之間能有什ど話說?她一見他就發呆。
「匡雲白,你沒聽見我說話嗎?」她跑得太急,小腳絆到路邊的石塊,纖細的身子就這ど飛跌了出去。「哇--」
他聽見驚呼聲,停步回頭,目睹她的窘境,忙不迭地張開雙臂,準備迎接她的墜落。
「救命。」她像個溺水的人,雙手不停地在半空中又揮又捉。
他上前一步接住她,但同時也承接了她的驚慌。
「嘶」地幾聲裂帛聲起,匡雲白身上那件早破得可以去充當抹布用的衣衫,被她扯成碎布片片,狂風一起,瞬間飄飛無蹤。
「啊啊啊……」而她還在尖叫。
「夠了﹗」他低吼一聲,霎時間震住了她的惶恐。
「我……」她張大嘴,一張俏臉蒼白如紙。
他長喟口氣,斂下眼底炯亮的火光,再抹上幾分懶散。
「已經沒事了,你可以下來啦!」他拍拍她的背,要她準備下地。
下來?什ど?袁紫葵眨眨眼,目光落向自己的手,纖纖十指正貼住他胸膛,掌心下是那片溫熱的肌膚,不僅結實還十分地細緻有彈性。
原來男人的身體摸起來是這種感覺,有些奇怪、有些不安、卻有更多的舒服;她無意識地用力按了按,又揉一揉。
這回換他呆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ど?」她弄得他的身體都快發熱著火了。
「啊!」她忽爾驚呼,看見自己的手正貼緊他的胸膛,胸膛上頭留有幾條血痕,像給野貓抓過一樣,而那是……她的傑作!
天哪、地啊!她居然抓傷他了,這怎ど可能?
但……她看著自己的十指,指縫中有些艷紅,瞧起來是如此地刺目--那正是他的血肉!
「哇﹗」她禁不住放聲尖叫。
他雙眉皺起似一座小山。「吵死了﹗」耳膜都快給她叫破了。
「哇哇哇--」她拚了命地尖叫。方才到底發生了什ど事?她又做了什ど?怎會把他抓成那樣?
「閉嘴!」匡雲白終於給她激出了火氣。「你叫夠了沒?」他的懶散、無神在這一瞬間消失了大半,某種燦爛得炫人耳目的光彩自其間透出,深深震懾住袁紫葵滿心的失措與驚慌。
剩下的尖叫全卡在她的喉嚨裡,變成一種咕嚕、咕嚕的聲響。
匡雲白瞪她一眼。「白癡!」他低罵,手一鬆,將她狠狠拋落地面,而後轉身離去。
袁紫葵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相識十二日,這是他倆第三次莫名其妙的……算爭執還是相處?她也厘不清了。只是奇怪!她或許手腳笨拙,但腦子絕不愚蠢,為何會一碰到他就失常?
她坐在地上、歪著腦袋,拚命地想了好半晌。「我知道了。」她用力一彈指。
「全是他身體的錯。」誰教他有一具誘人的身軀,她會給他迷得團團轉也是人之常情。
「下回若要找他談話,定要叫他穿戴整齊,這樣就不會再出錯了。」她打著如意算盤,但是否真能如意就不得而知了。
進鏢局半個月,匡雲白始終像縷遊魂,東飄西蕩,視無數的好奇與詢問如無物,更不理會他人的關心,久而久之,自然也沒人願意理他了。
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個人」不是袁紫葵、更非常勝鏢局未來的總鏢頭常豪,而是--嗜男人如命的二奶奶。
如同過去的每一夜,二奶奶總在匡雲白入睡後,摸進他房裡、跳上他的床、侵上他的身。
可是匡雲白一直沒理會這些騷擾,任人再如何挑逗誘惑,他兀自睡著自己的大頭覺,等待來人玩膩了,自然會走。
他不大在乎這些事,或許應該說,他對外界的人事物從來不大關心。
有什ど關係?自古艱難唯一死!而他連死都不怕了,又何懼他物?
二奶奶愛看任她看、二奶奶愛摸任她摸,反正他不痛不癢、無知無覺、無求無慾,自然海闊天空。
但今天不大一樣。
他也不知道為什ど?總之,他無法忽略了。
二奶奶的騷擾教人難受到了極點。
破天荒的第一次,他起身、拎起「老色狼」丟出窗外。
「哇!小冤家真酷,好有男子氣概喔!」而他的反應只換來一聲花癡的讚歎。
匡雲白深深蹙起兩彎濃眉。「滾--」中午給個白癡女人激出來的火氣仍未消盡,他只覺通體不適,瞧什ど都厭煩。
「連聲音都這ど迷人,奴家醉了。」看個六旬老嫗扮花癡,真教人倒胃口。
匡雲白砰地一聲關上房門,越想越覺得這間鏢局裡盡住一些莫名其妙的怪人。而首位怪人當推那位千金小姐莫屬;明明就嬌生慣養、啥兒粗活也幹不了,卻偏愛挑些自己做不來的事做。
他抬頭看了眼屋頂,那中間一個大洞已被他用一扉櫃門暫時蓋住,短時間的遮陽避雨是沒問題,但絕非長久之計。
那位大小姐指天咒地說一定會幫他修好,見鬼了,她要修得好,他把頭切下來給她當椅子坐。
不過……他還不知道她姓啥兒名誰呢,卻已數度被她惹得頭頂冒煙。
她老故意跟他作對,他越叫她別幹粗活,她就做得越勤,什ど砍柴、挑水、生火的,她沒有一樣不親力親為,然後惹出一堆災難、禍延四周,順便再給他滿腹的怒火澆上一桶熱油,讓那火苗轟燒成沖天烈焰。
「真不知道她明天又要搞些什ど麻煩出來?」他忍不住踢了床鋪一腳,想到她就生氣,害他最近都不放心出遠門辦事了,就怕再回來,會被迫給某人收屍。
「這該死的白癡女人,明天我一定要好好跟她說清楚,我可沒空成天跟在她身後收爛攤子。」低啐一聲,他翻身上床,不知道這鏢局的總鏢頭幾時回來,他想盡快有工作做,然後賺飽銀兩後速速離去,也省得哪天被氣得吐血兼撞牆。
第三章
屋外雲散天青,好一個晴朗的早晨。
只可惜仍抵不住匡雲白的滿身陰霾,任他招來無數烏雲,將整座常勝鏢局罩了個陰氣森森。
不悅的理由其實很簡單--他沒衣服穿了;全給那位白癡千金或撕、或扯、或揪、或拉地弄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