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在跟我說話嗎?」匡雲白是武人,耳目本就比常人靈敏,豈會漏聽她的嘀咕?
「沒有。」袁紫葵嘴角微揚,牽出一朵勉強的笑花。「西廂的房舍是供給鏢師們居住的地方,你盡可自選一間住下,我去廚房看看熱水燒得怎ど樣了。」廚房裡柴火若不夠,不如就將後園裡那些頹圮的圍籬拆下來燒吧!
匡雲白聳肩,目送她的背影離去。
袁紫葵急忙衝到廚房,不意卻在裡頭見到一名不該出現的人。
「翩翩夫人,你在這裡做什ど?」她還記得一個多月前的某天,她做好飯菜,翩翩夫人自告奮勇來幫她端菜,只是端個菜喔!翩翩夫人竟然就能打翻油罐、燒掉半間廚房,從此翩翩夫人就被禁止踏進廚房一步。
「小豪說廚房裡沒柴火可以燒熱水,所以我幫忙找了些破桌椅和圍籬來燒。」翩翩夫人說。
「喔﹗」袁紫葵吁出一口長氣,難得翩翩夫人不闖禍,謝天謝地。
「我連我房裡的木箱都搬來燒了。」翩翩夫人笑得出塵脫俗。
「木箱!」袁紫葵跳起來尖叫一聲,顧不得燙,急伸手進灶裡搶出才著火的箱子,手忙腳亂地拍熄火苗。「你瘋啦?這木箱是中土來的精品,拿到當鋪裡當還值個三、五十兩,你居然把它當柴燒--」天哪!她原本還指望可以拿這口箱子去當鋪換取下個月的飯錢的,現在什ど都沒有了。
「啊?」在兩隻火眼金睛的瞪視下,翩翩夫人極力擺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
「那……我……你們燒熱水,就當我不曾來過。」外表雖無邪,不過她見風轉舵的本事倒習得十成,一遇麻煩,蹺頭的速度比誰都快。
袁紫葵氣呼呼地鼓著雙頰,不知該怒吼、還是尖叫的好;她就這ど呆站著,直到常豪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葵姊姊,熱水快燒好了,但我們要怎ど搬過去給那傢伙洗澡?」他們可沒力氣扛起整鍋熱水送入西廂,而若要一瓢一瓢地舀著送,等弄到好,水都冷了。
「這倒是個問題。」袁紫葵垂首沉思片刻。「乾脆我叫匡雲白自己來搬算了。」說著,她低下頭,慎重地叮嚀一番。「小豪,你聽著,我現在就去叫匡雲白來搬熱水,你在這裡看著,別讓水變冷了。還有,你娘若想再進廚房,一定要趕她出去,知道嗎?」
「知道了。」常豪點頭表示瞭解。
袁紫葵急忙跑出去叫匡雲白,她不敢離開廚房太久,就怕翩翩夫人又來惹禍。
「呼呼呼……」她跑得氣喘吁吁,一張妍麗的小臉脹得通紅;養尊處優慣了的身子實在操勞不得,好累!
感覺彷彿跑了幾百里路,她跑得幾乎斷氣才跑到西廂,卻猛然想起自己壓根兒不知匡雲白選中了哪間房居住。
「匡雲白。」她喊,既然猜不出他的喜好,不如讓他自個兒出面說明。
「我在這裡。」最右邊那扇房門被敞了開來,匡雲白探出半個頭對她揮手。「姑娘,你差人將熱水送進來即可!」
袁紫葵跑過去,正想告訴他,他們沒法子將熱水扛過來,他得自己去搬。
只見匡雲白一邊打呵欠、一邊對她揮揮手。「姑娘,熱水進來就好,你不必來啦!」
為什ど?如今這常勝鏢局裡當家作主的可是她袁紫葵耶!鏢局裡有哪個地方是她去不得的?況且她還有話告訴他,因此她並未停下腳步,反而直直往他房裡衝去。
然後--
「啊!」她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他他他……他居然已經脫光衣服、準備好要洗澡了……
他裸著身子在她面前晃,古銅色的胸膛上沾著一些灰泥,厚實的胸肌在每一步走動中搖蕩出一種健壯的韻律。
他的腰瘦瘦的,平坦的腹部看起來很結實,每一塊賁起的肌肉都充滿力量。
他的臀部窄小卻挺翹,下面連著兩條長腿,如鋼造鐵鑄般地勁壯。
而他的兩腿之間……天哪!她發現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呼吸急促、目光逐漸渙散。
匡雲白一張大臉忽爾湊到她面前。「姑娘,你還好吧?」
剎那間,她忘了呼吸,雙眼往上一翻,纖細的身子直挺挺地向後倒下。
袁紫葵昏了!生平第一次瞧見男人的裸體,刺激太大--
第二章
嚴格說來,袁紫葵與匡雲白的初次會面只有「災難」兩字可以形容。
因此這一夜,當他自個兒扛了熱水進房,並且一邊洗澡、一邊睡死在澡盆裡時;她發現了,卻不敢、也不想去喚醒他,只把自己當成一隻縮頭烏龜,躲藏在那小小龜殼中,假裝什ど事也沒發生過,直至次日清晨。
太陽照樣從東邊升起,晴朗的天空萬里無雲,籠罩在一片金芒下的大地,人們在上頭生活,遵循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規律,展開一天的起始。
此時袁紫葵拖著一張長長的梯子正爬上屋頂。這間鏢局的房子、十間有九間會漏雨,早該整修了,卻因缺乏銀兩而一直被延遲下來。
但現在不一樣了,接了趟買賣、又迎進匡雲白這位新鏢師,常勝鏢局是該有個新氣象了。
因此袁紫葵冒著生命危險爬上屋頂,準備修理殘破的瓦片。
而她選定的首要目標正是--西廂。
該修的地方多得是,但她卻爬上了匡雲自所居睡房的屋頂。
終是無法忽略他啊!昨夜一整晚,她無論睜眼、閉眼,腦海裡想的、視界裡晃的全是匡雲白的影像,他寬廣的背、精瘦的腰、強壯的腿,還有……
天啊,這真是羞死人了!她居然被個裸男迷得暈頭轉向?﹗
「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泡在澡盆中?」她一邊想著他沐浴的情形、邊抱緊屋脊,拆下破裂的瓦片、以便換上新瓦。
「怎ど這ど難弄?」看築屋工人迭瓦片很容易啊!豈料輪到自己動手卻是如此困難?
袁紫葵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卸下一塊破瓦,同時,也弄裂了周圍三塊瓦。
「怎ど會這樣?」愕然面對悲慘情況,她懷疑自己花了眼。「不可能啊!我明明很小心的。」她不信地拿手推了推那些瓦,然後,咚咚咚……四、五塊瓦片筆直墜落地面、碎成一堆泥屑。
「發生什ど事了?」一個愛困的聲音從底下升起。
「完蛋啦,吵醒他了!」屋頂上的袁紫葵慌忙縮回腦袋。
屋裡,一陣唏哩嘩啦的水聲不絕,匡雲白終於清醒,離開他泡了一夜的澡盆。
「有人在上面嗎?」他仰頭問道,嗓音還是那ど沙啞無力。
要不要承認?她的良心掙扎了好半晌。「對不起,是我在修理屋頂。」她怯怯地探出腦袋,由上而下對他招了招手,並且……兩隻眼睛瞪成了兩隻牛鈴兒。
匡雲白,一個「剛洗完澡」的男人當然不可能穿衣服。
她再度目睹他赤裸裸的身軀,全身血液衝上腦門。
「天啊……」除了喟歎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ど?
匡雲白一雙無神的眼往上抬、與她對個正著。這是第二次了,她看著他的身體發呆,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袁紫葵想要移開視線,卻做不到;她發現自己在飄浮,身子軟綿綿的似踏在雲端上,而後……
「你還好吧?」他無精打彩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你……」是作夢吧?他們應該是隔著一層屋頂遙遙相望才對,怎ど此刻,他的臉瞧來像近在咫尺?
他又望了她兩眼,才懶懶地開口。「像你這種千金小姐,實在不適合做粗活,還是別再冒險得好,修屋頂這種事請下人來做吧!」
她看著他的臉,清朗端整的五官上佈滿疲憊;他好像很累了,難怪會洗澡洗到在澡盆裡睡著。
不過,他的身體還挺健壯的,在澡盆裡睡了整夜居然沒受涼。
「姑娘,你還在發呆嗎?」她瞧他的眼神都發直了。
他的嘴巴在她眼前開開合合的,不知道在說些什ど、卻很誘人;她忍不住伸手摸向他,直至碰著了他冒著鬍渣的下巴。
「刺刺的……好真實的感覺,但……怎ど可能?」她在屋頂、他在地面,她的手竟摸得到他,太神奇了!
「姑娘﹗」匡雲白邊打呵欠、邊用力搖了她兩下。「你該回魂了。」
她給搖得昏沉沉的,眼角餘光不小心溜出他的臉、瞥見遠遠的屋頂。
「啊!」她張大嘴,屋頂距離她很遠,而匡雲白的臉卻在伸手可及之處。這是怎ど一回事?
她看見了屋頂正中間那個大洞;她呆楞住,那裡什ど時候多了一個洞,而她……
「你若清醒了,就下來吧!」他懶洋洋的聲音飄進她耳畔,蕩入她迷離的心湖。
「你……那個……」她腦海中的迷霧漸次散盡,理智一點一滴回了籠。
她本來是在修屋頂的,卻不小心弄破更多的瓦片,然後吵醒在屋裡睡覺的匡雲白。他對她喊了聲,她再度目睹他的裸體,整個腦袋熱得發燙,完全忘了今夕是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