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遙和古和珊真是怎麼看怎麼不登對,我勸你還是把目標放在下一個『相親』對象吧!」
「哼,我妹妹的事不勞你操心!」
曾宛君故意惋惜、歎氣,「唉,忠言逆耳……」
晚餐在一種近乎風雨欲來的氣氛中度過,餐桌上大伙表現上吃得賓主盡歡,實際上卻有兩雙怒目,不,應該說有三雙怒目不時相遇,撞出火藥味兒,這三雙眼睛的主人分別是曾宛君、古和珊和古怡君。
當然,除了怒目之外,也有含情目。蘇宇庭慇勤的幫洪蘅夾菜,不理會其他人投予怪異眼光。
要追就光明正大的追嘛,愛要讓全世界都知道這是他的想法。
累積的食物在洪蘅的盤子中迅速成為一座小山,從開飯到現在,她已經說了不下十句的「謝謝,我自己來」,可是蘇宇庭像是夾菜機器就是停不下來。
晚餐結束,洪蘅離開座位時,她盤中的食物仍是一座小山,可見蘇宇庭夾菜夾得多麼慇勤。
「我有事得先走了。」洪蘅吃了一片西瓜之後說。
「我送你。」蘇宇庭不放棄任何接近她的機會。
「由雲遙送她吧,你家住這附近,送完她之後還得繞回來,太麻煩了。雲遙的公寓距離洪蘅家比較近。」曾逸達基於節省時間便提出這建議,卻招來老婆一記大白眼。他忘了要多留些時間給古和珊和慕雲遙相處。
「會不會太麻煩了?」曾逸達剛才所說的話正中洪蘅下懷。倒不是她想接近慕雲遙,而是她怕了蘇宇庭的露骨慇勤,他的舉動彷彿在向別人表明她是他的。
適度的慇勤是禮貌;過度的慇勤就成為獨佔了,她不屬於任何一個人,不想被任何男人獨佔!
對於她的話,慕雲遙不刻意修飾,淡淡的回了句:「反正我也得回家。」從話中不難聽出他孤傲不群的個性。當慕雲遙回答這句話時,他刻意不看蘇宇庭向他打的眼色。
同學十年,雖然在他出國深造時曾分開好一段時日,但十年的歲月足夠讓他瞭解蘇宇庭這個人了。
每回看到漂亮的女孩他就一副非馬上逼得對方嫁他不可的架式,這種死纏爛打法有幾人受得了?虧他還「熱」在其中死性不改。
眼巴巴看著好友護送心儀的女子回家,蘇宇庭有說不出的不安,畢竟瞭解自己的條件差了慕雲遙一大截,若是慕雲遙把心一橫來招「橫刀奪愛」,他也莫可奈何。
曾宛君有趣的看著古和珊和蘇宇庭「送君千里」依依不捨的模樣,冷笑的說了句:「色不迷人,人自迷。」
古和珊「哼」了一聲隨著姐姐上樓,留下蘇宇庭在門口獨自咀嚼著這句話。
☆ ☆ ☆
慕雲遙和洪蘅在近二十分的車程中幾乎沒多說話,只有在洪蘅指引他要怎麼走時才會偶爾開口。
在洪蘅的引導下,慕雲遙把車子泊在一處鐵皮屋雲集的陋巷前,這個街廊極目所見都是鐵皮屋和老舊的矮房子,黑壓壓的一片,只有數盞昏黃的小燈點綴其中。
這裡能住人嗎?和外國時髦豪華的高樓大廈相較,這裡真的是寒酸得可憐!他想。
「你住這裡?」慕雲遙終於開口了,眼中閃過一抹隨即而逝的同情。不過由於在黑暗中所以洪蘅沒發覺。
「是啊,在這裡住了二十幾年了。」正確的說,她打從出生到今就是生活在這裡。「只可惜這裡不久就要被拆了,沒法子,是公園用地。」她回頭對慕雲遙一笑,「謝謝你送我回來。」推門下車,她走向熟悉的小巷。
她家住在巷子裡?看著四週一片漆黑,慕雲遙濃眉一皺低聲詛咒,該死!這個女人難道一點憂患意識也沒有嗎?他匆匆的推開車門追上洪蘅。
「你……」洪蘅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回頭卻看到慕雲遙。
「我陪你回去,這段路太黑了,女孩子一個人走太危險。」
在黑暗中洪蘅沒能看清他的表情,卻可以感受到他的……該怎麼說?近乎溫柔的關懷吧?
溫柔?!想到這兩個字洪蘅突然害羞了起來,心想,這個男人渾身冷,很難和「溫柔」兩字聯想在一塊兒,可是,此刻她真的能感受到這種感覺。
在黑巷子默默的走著,洪蘅沒有拒絕他的護送。
「慕醫生似乎不太愛說話。」洪蘅找著話題。
「你也不一樣?」他這句話可真是一針見血。
「我?」她嫣然一笑,「不會啊,我是有問必答的。」
似乎就等這句話,慕雲遙問:「你家中有幾個小孩?」「我是獨生女,父親在去年去世了,家裡頭只剩我一個。」想到生前視她為掌上明珠的父親,洪蘅的語氣沉了下來。「不過也好,要不,當他看到自己一手搭建起來的房子被拆時,心裡頭一定很難過。」
慕雲遙靜靜的聽著她說的話,一番話下來,他似乎比方才瞭解她許多。
「對不起,在你面前啦哩啦喳的說了一大堆。」洪蘅有些不好意思。今晚是怎麼了?在一個陌生人面前洩漏這麼多心情。
慕雲遙在黑暗中看她,一絲絲微弱的光在洪蘅眼角閃動……
她哭了!
想疼惜一個人的感覺使慕雲遙伸出手把她攬入懷中,雖然只是一個輕柔的動作,可卻讓洪蘅感到受撫慰,她想起在父親懷裡的幸福感,還有那聽不膩的話,「阿蘅是我的心肝寶貝。」
多麼……多麼想再聽一次爸爸用極重的湖南口音叫她的名字、和她說說話,可是……那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他不在了,早就不在了……
慕雲遙任由洪蘅在他懷中痛快的發洩情緒。這女孩平時可能壓抑了太多的好惡,表面上愈溫和平靜的人,心中往往累積許多心事,直到有一天受不了了就會爆發。
宣洩夠了,洪蘅才發覺自己倚在慕雲遙懷裡,她察覺失態的把身子移開,紅著臉吶吶的說:「我……我方才實在太失態了,對不起!我……」
「不必覺得抱歉,像你這樣的人是需要有適當的宣洩空間。」他的口氣是全然的醫生口吻。「洪蘅,你壓抑了太多心事了。」直接叫她的名字,他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洪蘅低垂著頭復往前走,轉個彎來到了一間舊瓦房前停住了腳步,低聲的說:「我家到了。」她抬起頭看他,好一會兒才又開口:「謝謝你送我回來,也謝謝你……讓我『這種人』有宣洩心情的地方。」頓了一下,又說:「不管你接不接受我的謝意。」
「固執的女孩。」
剎那間,洪蘅彷彿看到他笑了,只是這裡光線實在微弱的可憐。是錯覺嗎?怎麼感覺好像他笑了呢?
「慕醫生……」洪蘅想問一個再唐突不過的問題。
「嗯?」
「你會笑嗎?」夠唐突吧?
「呃?」
「呃……沒什麼。」洪蘅一笑,沒勇氣再問第二次。「我進屋去了,你回去的路上小心!今晚真的謝謝你了。」也向他揚揚手轉身用鑰匙打開木舊門,走了進去。
第二章
「痛快!簡直過癮極了!」曾宛君今天心情頂好,一看到洪蘅忙不迭的把她拉到旁邊。「喂,昨天真是謝謝你了!」
「謝我?」洪蘅一臉茫然,想不起來自己做了哪件事要宛君這般猶如謝救命恩人一樣謝她。
「謝謝你『色誘』慕雲遙成功!氣死『狐狸精』姐妹。」
「色誘?好難聽!」洪蘅臉一紅,想到色誘不由得又想起昨夜在慕雲遙懷中哭泣一事。
這件事絕不能讓這位唯恐天下不亂的好友知道,要不然事情可大條了,憑她三寸不爛之舌、唯恐天下不亂之心,絕對有可能把白的說成黑的、死的掰成活的!
「喂,說真的……」曾宛君朝著她擠眉弄眼。「昨個兒那大帥哥送你回去有沒有啥表示啊?」
「還……還能有什麼表示?」洪蘅刻意把神情弄誇張,意欲掩飾心中的不安「他是座大冰山,我自認不是什麼熱情人物,沒溶化他的能力。」
「熱情人物也未必溶化得了他!『狐狸精』的妹子不就可引以為鑒?」這座冰山要溶化大概只有破冰船嘍?誰又是那部破冰船?天曉得。「不談這個了,你啥時候搬出去住?」語氣中大有要她盡快移出的味道。
曾宛君永遠不會知道她對那棟舊瓦屋的感情。那棟房子裡鎖著太多無法再有的回憶——父親和藹的笑容、童年的種種……這一切的一切不是局外人能懂的。
洪蘅杵了好久,才幽幽一歎說:「再過些時候吧。」
「日子已經一天天迫近,你非得要等到工人開始拆房子才肯死心,是不?OK,就算你著戀那裡的一切,好歹先找好將來要住的房子吧?」
「再說吧。」
「接受我的建議吧!」她再度慫恿洪蘅。「搬去和我一塊住,一來省金,二來彼此也有個照應。」曾宛君家在距離公司不遠路程的高級住宅區裡有一整層的房子,一層可供兩家住戶,每一戶約有二十餘坪,對於這層新完工不到一年的房子她已經先向父親要了一間,就等著搬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