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我,你不能試著克服這個心理障礙嗎?」她的樣子令他心疼。
「我傷得很重,重到……一想到你比我小,我就開始不安,對你沒信心,甚至懷疑有一天你會離我而去。在這種情況下交往,對你、對我都是一種折磨。」彼此間無法完全信任,分手是遲早的事。
「真的無法漠視掉年齡問題?」
她搖了搖頭。「除非……」
「除非什麼?」
「我能解開當年被傷的心結。」這是不可能的吧!
王君平現在在做什麼!想必已經另結新歡了吧?!她被拋棄是事實,這樣的傷即使是找他來道歉,她還是走不出陰霾啊!
「如果你能解開,答應我,和我交往?」
她苦笑不語。
她也想啊!能被殳宣這樣的人喜歡著,她真的很幸福!
* * *
在週末早上接近十點的時候,田曉棠接到了殳宣打來的電話。
「你在做什麼?」他一面說著,一面抬頭往田曉棠住的公寓樓層眺望。
「聽音樂。」這是她放假日的消遣之一。
「你下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頓了一下,他說:「我現在在你家樓下。」
十五分鐘後,她已坐在殳宣的跑車上,她笑問:「你今天很神秘喲,要帶我去哪裡?」
他們兩人又恢復到以前那樣的暖昧關係。
殳宣答應她,在她未能打開心結和他交往之前,他不給她任何壓力。
「去了就知道。」他靜靜的開著車,今天的他話不多,神情有些怪,似乎在猶豫擔心些什麼。
雖然心裡覺得怪怪的,但既然他賣關子的不想說,她也不勉強他,便閉上嘴不再多問。
約莫半個小時後,跑車停在一家庭園式咖啡館的大門前。
「到了。」殳宣熄火下了車。
原來是兩個人的週末約會啊!田曉棠鬆了口氣。之前他也曾這樣,發現了一個好地方,便會神神秘秘的帶著她前往,為的是想給她驚喜。只是此刻的他……是她太多心了嗎?
「這家庭園式咖啡館是你的新發現嗎?」她試探的問。
他牽著她的手往裡頭走。「有個人想見你。」
好像漸漸的習慣了殳宣牽著她的手的感覺了,比起剛開始時的臉紅心跳急著掙脫,她現在已經可以借由牽手來感受他對她的情感。
和殳宣牽手的感覺真好!
「誰?」突然間她心跳得好快。
他給她一個鼓勵式的笑容。「見了就知道。」
進了咖啡館找個位子坐了下來,田曉棠的表情一直很緊張,連喝咖啡時,端著杯子的手都微微的顫抖著。
「你很緊張。」殳宣打破沉默。
「你又不告訴我究竟要見誰,神秘兮兮的,惹得我心神不寧!」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會在完全都沒讓我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見你媽吧?」
「你放心,我媽現在在美國,她沒分身可以出現在這裡。」
「那就好……」她還想往下說時,一個抬頭卻看到一張熟悉的臉,一張五十幾歲,卻仍顯得貴氣的臉。
她……她是……王君平的媽媽!
儘管事隔多年,她還是認得出她,還是記得當年她給她的羞辱和難堪。
「田小姐,多年不見,還記得我嗎?」楊芳怡對著她淡淡一笑。
現在的她沒有當年到ASN去鬧的氣焰,和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模樣,現在的她只是個很平凡、很普通的婦女。
看到她,田曉棠臉色很快的刷白,她的反應是立即想離開,可殳宣卻拉住她,施力的又將她拉回原位。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有些恨恨的說:「你今天要我見的人,就是她?」
他點點頭。「我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要面對。」
看到楊芳怡她就想到當年所受的委屈,亦很難不想起她那寶貝兒子,那無疑是將她已結痂的傷口又重新撕開一般。
她的傷,殳宣一個外人能瞭解嗎?他憑什麼那麼理所當然的去安排她的事?
田曉棠的心情變得異常激動。「面對?你要我面對什麼?我當年的傷,我當年的痛,還是我當年被拋棄的恥辱?」
「有一些事情也許不是你想像的那樣,起碼你不是自己所想像的那樣,是個受害者。」殳宣這幾天和楊芳怡聯絡上了,因此他提早知道了一些事。
田曉棠冷笑一聲,「我不是受害者?難道被視若敝履的我,會是惟一受惠的人?」
殳宣皺了下眉。「曉棠,你的話很尖銳。」
楊芳怡歎了口氣,「沒關係,她的心情我瞭解,當年的她的確受了委屈。」她從皮包內拿出一封信。「這是君平給你的。」
遲來的道歉嗎?他要告訴她當年是他年少無知,才在無心下傷了她嗎?「我不需要。」
「當年對你做了那樣的事我並不後悔,如果時光倒轉,事情再發生一次,我仍會如此做,因為……我和君平都是為你好。我不期待你會原諒我,但這信你一定要看,因為這是君平最後為你寫的信,也是他人生中……」楊芳怡偷偷的深呼吸,可眼眶還是紅了。「最後的一封信。」
「他……」
「君平走了,血癌末期,在和你分手後半年就離開了……」
田曉棠一怔,胸口窒悶難受,好一會兒她才伸出手去拿信。看著手上泛黃,似乎有些歲月了的信封和字跡,她有些怔然。
「這封信是三年前,他在要走的前幾天才寫的。」楊芳怡用手帕拭了拭淚。「他要我等到你結婚,甚至忘了對他的感情時再給你,可……當年的事對你造成的傷害太大了,大到成為你追求幸福的阻礙,因此我才決定把信提前交到你手上。」殳宣找上了她,她才知道這樣的事。
田曉棠是兒子這輩子最大的牽掛,因此,在愛屋及烏的情況下,她真的希望她幸福。 「君平他……很愛你!真的……很愛你……」她一面說一面哭泣著。「所以你一定要幸福!」
一時間,田曉棠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似乎什麼也不能多想。楊芳怡的話和手上的信,她大概知道是什麼情況,可是除了沉默,她還是沉默……
送走了楊芳怡,離開了咖啡館,她仍是一句話也沒說,王君平給她的信,則是靜靜的躺在她的皮包中未曾拆閱。
「你還好嗎?」車子停在田曉棠住的公寓樓下,殳宣看著她的樣子,令他既心疼又擔心。
「沒事。」
「怪我多管閒事?」
田曉棠搖了搖頭,「相反的,我很感謝你。」她歎了口氣,「理不出心裡的感覺,現在的我只想好好的靜一靜。」她推開門下了車。
殳宣跟著下車。「曉棠,王君平愛你,而我的愛不會比他少。」
她淺淺的一笑。「我知道。」
「心情好些時就打個電話給我,讓我放心。」她點了點頭,向他揮揮手,轉身上樓。回到房裡,她倒在床上,一翻身,她盯著皮包發呆,然後取出王君平給她的最後一封信,拿出拆信刀小心翼翼的拆開。
幸運草信紙是她的最愛,看著那有些泛黃的信紙,她的心裡又是一陣激動。熟悉的字跡勾起了她對他的回憶,一點一滴……深深的吸了口氣,她開始閱信。
棠棠: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人世多年了吧?
答應我,當你在閱讀這封信的內容時,不要傷心、不要流淚,因為那對我而言仍是個遺憾,我最不願看到的就是讓你傷心。
如果有上帝……
他在我短短的二十三年人間歲月中,給我最好的禮物,就是讓我遇見你;最殘忍的懲罰就是讓我遇見你又無法相守。 你知道嗎?當我知道自己得了絕症,只剩半年的壽命時,訝異、震驚是人之常情,可我沒有為此而怨恨上天的不公平,反而腦海只有想到你……棠棠該怎麼辦?!
我瞭解你,我知道你是個深情且執著到固執的人,若讓你眼睜睜的看著我走,我不知道你究竟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忘了我,再繼續下一個緣份。
死者已矣,生者何堪?我何忍留下你在這紅塵中,獨自嘗著天人永隔的痛苦呢?
無數個夜,我在夢中被你的哭泣聲驚醒,起來後就不得成眠,腦海中滿滿是你在夢中哭泣的臉,和那雙無助彷徨的眼神。
考慮了一陣子,我下定了決心。與其讓你傷心,不如讓你恨我,恨是一種力量,傷心卻是在損失能量。我要我在乎的、最愛的你,是朝氣蓬勃的。
我和母親對你的傷害是基於好意,希望你能諒解。
這封信是我進安寧病房的前一天深夜所寫的。此時窗外的星星正燦爛著,我們最後一次一起看星星是在什麼時候呢?
是在你生日的那天晚上吧?你還記不記得那天我們的對話?我說:「你幸福嗎?」「有你在身邊當然幸福!」「那萬一有一天,我不在了呢?」我問。「那怎麼幸福得起來呀?!」你怪我不解風情的橫了我一眼。
我笑了。「正因為我不在身邊,你才更要幸福,連我的份一塊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