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美?」萱雪寒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若真沒行情,我可不隨便亂掰。」看她 仍面壁而立,他搖頭苦笑,「精采畫面沒了,你可以轉身了。」他發覺逗著她玩真的很 有趣,但……這似乎違反了他當初找她來的原意。
他那眸子掠過一瞬懊惱的神情。
「你找我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再辛苦的工作她都願意承受,可是她絕不被當傻 瓜耍。「你再不說……那我……我要去幫藥草分類了。」
「今晚我必須去一個地方,你得陪我一塊兒去。」
「什麼地方?」
「醉仙樓。」
醉仙樓?醉仙……樓?這名字在哪兒聽過呀?索情想了想,忽地腦海裡掠過一群濃 妝艷抹的女人站在大紅燈籠下招呼客人入門的情景。
「醉仙樓?」她驚訝地低呼出來,終於想起來它是什麼地方了。「王爺……醉仙樓 那……不是我能去的地方,我……」她低著頭臉一紅,「我又不是那裡的姑娘……卻… …卻進出那裡不好吧?」
這次萱雪寒倒沒有強迫她,只說:「如果你不想見一個人,你是可以不去。」
「誰?」
萱雪寒看著她,眼中忽然有嗜血的殺意,「鍾國丈。」
「他……怎會到那種地方?」她一怔,心想,一個國丈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他會 到那種地方、喜歡那裡依紅偎綠的女子?
「因為那裡有一個他喜歡卻始終得不到手的女人。」他說話的樣子有著山雨欲來的 感覺。
「他得不到,而你得到了?」索情忽然這麼說。話一出口,藉由他訝異的一瞥,才 赫然發覺她自己怎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的話怎麼會有吃醋的意味?
「我……」她藉由轉身掩飾自己的不知所措。「我……會跟你到醉仙樓,方纔那話……魯莽了……我……」說著,她推門走了出去。
她是怎麼了?為什麼在萱雪寒面前常說出一些奇怪的話?說這些話的原因又是什麼 ?
索情啊索情,你愈來愈不對勁兒了,到底是怎麼了?
正當她苦惱不已之際,另一頭的萱雪寒則斂去他在人前的笑容,冰冷著一張臉,那 孤絕而沉冷的眸子透出些許溫度。
索情對他動情了?若是,這和他當初的預期一樣,他正朝著讓她生不如死的目標前 進。可他一點喜悅之情也沒有,方纔她眸子裡吃味的火彷彿燃進他胸口,在無預警中, 竟讓他不由自主地揚了嘴角。
一切原在他掌握中的,何以現在……他反而也被拉著往陷阱裡走?
莫非他也……不!不可能。
☆ ☆ ☆
眼前這風華絕代的女人真的已經四十多歲了?
徐娘半老的年紀尚有這番姿色,可想她年輕時必然是傾國傾城的絕世美女。
索情瞧美女瞧得都兩眼發直,沒發覺她身邊很快速地聚集了五、六個姑娘,還沒弄 清情況,她就被一群姑娘拉著往另外一間房間走。
「呃……王……王爺。」她求救似地看著萱雪寒。活到那麼大,大概今天最狼狽。她一面求救,一面還緊拉著衣服,免得衣服一件件給這些舉止粗魯的女人剝了。
「索大夫,好好去玩玩吧!」萱雪寒惡質地給她一個笑容,彷彿說「自求多福吧」 !
被拱進一個房間後,索情只得聽天由命地任人擺佈了。看著滿桌的菜和酒,她一點胃口也沒有。
「大夫呢!我最喜歡大夫了。」一名濃妝艷抹的女子往索情粉嫩的臉上一親。
她沒想到這邊的女子都如此豪放,一個不留意給留了個大唇印在臉上。
「聽說你姓索是名大夫是吧?奴家我的名字叫月花。」
「我叫銀釵。」
「我叫艷紅。」她拿起一杯酒,「索大夫,我先乾為敬。」一仰頭將酒飲盡,然後 她將杯倒著一晃,「干啦!換你了。」
「我不會喝酒。」一喝了,天曉得要發生啥事,她真的不能喝。就她所知她共有兩 次喝酒的經驗,卻也醉了兩次。七歲,她第一次偷喝師父的桃花酒,結果狂奔到山下養 豬人家的豬舍,抱著小豬同眠了一夜,隔天主人點豬時發現多了一頭,才把她送回山上 給師父。
第二次是她十三歲時,師父為了治好她的「懼酒症」,替她把解酒藥方和蜜酒一塊 封入甕中,開封後第一杯即要她喝,結果悲劇又發生了。她奔入林中打暈了一隻外出覓 食的老虎,然後抱著它一塊睡。師父發現她後把她撿回去,從此以後到師父去世,就一 直嚴防她再喝酒。
「不會喝酒?怎麼可能?」艷紅不相信。「跟著萱王爺來這裡的人,每一個都是酒 國英雄呢。」
「他常來這裡?」索情問。
「有咱們的崔嬤嬤在此,他常來呢。」銀釵一笑,「萱王爺可是惟一曾在她房裡過 夜的人的,就連……」她壓低聲音,「連國丈都不曾哩。」
「崔嬤嬤?誰啊?」嬤嬤這不是老鴇的意思?萱雪寒喜歡老鴇?
「方纔你眼睛看得發直的那大美人啊!她和萱王爺可好著,雖然兩人年齡……呃… …反正女大男小也沒啥不好。」月花說,這才發覺索情的臉色似乎不太對勁,「怎麼了 ,索大夫?」這大夫的相貌可美得緊,若不是一身男裝,會讓人誤以為是少見的女人哩 。
「沒事。」索情無神地拿起了酒杯,一仰頭就把酒喝了。她一喝,眾家姊妹齊拍手 歡呼叫好,又忙著替她斟酒,於是她一杯接一杯的喝。
那頭眾女圍著索情胡鬧之際,這裡的崔雲和萱雪寒正秉燭夜談。
「雪寒動心了。」為他倒了一杯香茗,崔雲忽然說。
「什麼?」他一怔,這才回過神。
「你是雲姨看大的,我會看不出你心裡想什麼?」
萱雪寒六歲時,他被忠僕護送到崑崙學藝,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這孩子。這孩子長得 像他爹,也就是她初戀情人、同門的大師兄。師兄妹兩人無緣結為夫妻,但她對他爹的 癡心仍在,因此,她對待師兄的遺孤也就特別疼愛。她疼愛他,一如他爹當年疼她一樣 。
「雲姨。」萱雪寒看著她,在她面前,他可以卸下在人前的虛偽面具,他的性情一 如他爹的孤絕冷然。「有一種人今生不能愛,愛了注定要痛苦的。」
「情況跟我和你爹一樣嗎?」彼此戀慕,卻因為他爹自小和另一王府的郡主有婚約 。
萱雪寒搖頭,存心轉移話題。
「她一身男裝,你仍看得出來。」他一笑,「雲姨的眼力真好。」有些事他不願多 說,那些事就擱在心頭吧,因為就算說了也解決不了。
「男人哪能貌美如花,就連陰柔如你亦有男子的英氣,那姑娘少了這股英氣。」心 細如發的她,又怎看不出他對心事不願多說。「雪寒,你的心事你不願提,雲姨也無從 瞭解起,但……無論如何,雪姨希望你能快樂。」十多年了,對當年僅六歲的小男孩而 言,雪寒所背負的苦真的太多了。
「人生沒有什麼值得快樂的事。」
「不是沒有,而是你拒絕去接受,我明白你心裡的苦、萱家的冤,可是,不要因此 而拒絕所有的快樂。」
「早在十七年前,我就忘了快樂是為何物。」他忘不了萱家人血染刑場,一個個身 首異處的殘忍畫面,他忘不了爹在刑場和淚狂笑的喊著刎頸之交的模樣。
萱家會有今天不全拜鍾、索兩家所賜,又拜誰所賜?所以今天,鍾有期一家,他絕 對不會放過,索丹青自殺謝罪,呵!索丹青的命真有價值,一命抵上四百多人的命,事 情有如此簡單嗎?不!
索情,身為索丹青的獨生女,他為她惋惜。萱雪寒想著心事。
崔雲難過的看著他。看雪寒如此痛苦她為他心疼,可又不能勸他忘了萱家所有的仇 恨,異地而處她尚且做不到,更沒資格勸人。
「雪寒,鍾老賊今天不會來了,他稍早已請人來告訴我。」她換了話題,「你那頭 搜集他的罪證搜集得如何?」
「已得到一部分了,剩的就是從鍾府偷出偽玉璽,如此一來萬事皆備,只差東風。 」他話中有話的說。
萱王府當年怎麼被抄家的,他就要鍾有期遭到同樣的報應!差就只差在萱王府當年 是被冤枉,而國丈府嘛,那是死有餘辜。
看著萱雪寒森冷的笑容,崔雲不禁感到一股寒意自心底竄起。這孩子什麼時候變得 如此高深莫測?變得連她也無法猜到他心裡想的是什麼。
「玉璽的事需要我幫忙嗎?」
萱雪寒搖了頭,「待鍾老賊大壽,屆時他一定會大宴賓客,到時候人多紛亂好辦事 。」
「看來你早有打算了。」她淡淡一笑,這才發覺外頭的鑼已敲了一下。「哎呀,已經一更天了,不知你那朋友現在怎麼了?」
「姑娘家對姑娘家還能怎麼了?」他喝了口茶,一點也不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