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了!若只是單純失火,何以不聞逃到外頭的索家人的交談聲?
索家莊近百口的人,不可能全葬身火海吧?
索情呢?她現在可安好?一想到她,萱雪寒方才冷眼旁觀的心態不見了,他平靜的心情彷彿突來了狂風暴雨一般,不能平靜。
馬兒一步一步地接近火場,他一顆心就隨之愈跳愈狂,眼睛被火的高溫熏得幾乎紅 了眼。
「索情?!」他跨下了馬,匆匆地往裡頭走去,看到一具具沾滿血跡的屍體時,他怔住了。
這場火不是偶然的,甚至是場屠殺!
索家莊和誰結了那麼大的冤,竟連嬰兒也不放過?
為死者不瞑目的眼撫上之後,他竟發覺自己的手在顫抖,額上不是因熱而滲汗,是 因心中充滿恐懼而滲著冷汗。
他渾厚的內力竟無法使身子不顫抖,近似滅頂的恐懼折磨著他。
「索情──」萱雪寒哽咽的喚著她,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愛她。
他尋著一具具的屍體往裡頭走,忽地在他前頭,有一名白衣女子抱著一名白髮老婦由燒得半頹圮的屋子裡走了出來,一臉泣血的哀慟。
「索情!」他激動得幾乎落淚。
他從來不信天、不信神,可是,他現在卻有股想跪下來感謝菩薩把索情還給他的衝動。
白衣女子空洞著一雙眼,腳步顛簸、不穩地一步步走過來,來到他面前忽地一撲,昏死了過去。
換下一身早朝的官服之後,萱雪寒換上家居便服。他把官服交給下人,問在一旁的林總管,「索姑娘醒來了沒?」
「你早朝不久她就醒了,醒來之後就一直沉著臉沒說話,既沒哭鬧也不進食,連水都沒喝。」
「大夫來過沒?」
「來過了,開了些灼傷的藥。他說,除了一些小灼傷之外,她一切都正常,只是……大概刺激過了頭,暫時不要再給她任何刺激。」
「嗯,我去看看她。」在走之前,他交代林總管,「對了,幫我查一下,究竟是誰和索家有如此大的恩怨,竟要了索家莊近百口人的命。」
「是。」
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十多年前,在他年幼時的血腥至今尚忘不了,更何況 是方經一莊親族慘遭殘殺的索情。
男兒尚且承受不住的打擊,她一個弱女子……叩了門之後,萱雪寒推門而入。
「索情。」他走近床榻,坐在木床邊看著靠在角落縮成一團的她。
忽地一把利刃以極快的速度抵在他頸間。任索情的速度再快,他都有法子躲開,可他卻為了想知道她的動機而任由她得逞。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派人……血……血洗索家莊?」索情壓在胸口的沉痛終於化成淚宣洩出來。「我早知道你肯放我回索家莊根本沒安好心。」她掉著淚控訴。
「證據呢?」他知道她不會沒有原因的誣賴他。握著匕首抵在他頸間的手在顫抖,他可以感覺到她的激動。
「我在現場看到多把刻有『萱王府』字樣的利刃。那些東西不是你府中所有?京城中不是只有一座萱王府、一個萱王爺嗎?」如果她這幾天沒有在外採藥,又因昨天夜裡 心中沒來由的不安,她也不會匆匆下山回莊。
誰知她一回到索家莊已成廢墟一片,莊裡的人都死了!連小孩兒也不例外,為什麼 那麼殘忍,為什麼?
忽地,她狂笑起來,「你以為你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嗎?就是有人成了你的敗筆! 有一個大嬸留著口氣等我回莊,親口告訴我……」她的淚落了下來,「血洗索家莊的主 使者是你!」
萱雪寒神態自若的一笑,「你都那麼認為了,那你動手吧!」他是個天生賭徒,有 些事他會賭,用生命來賭。
「為什麼當時你要放我回索家莊?為什麼那時不乾脆殺了我?若是如此,今天我就不會拿著匕首要你的命。」為什麼連這種事他都要折磨她?她愛他,而今她卻得手刃他 。「你是同情我,打定主意要讓我和親人死在一塊嗎?」為什麼他總是那麼可惡地折磨 著她。
她的淚一滴滴落在他心坎上,近似誣陷的控訴令他備覺沉重。人一旦受到刺激之後 是不是都會喪失平常的理智?
索家莊的血案有太多疑點,為什麼索情看不見?她看見的只有別人刻意捏造出來的 假相。
「索情,雖然你是索丹青的女兒,我該恨你,可是,我從來不討厭你。」這種怎麼也無法把她視為仇人的可怕感覺令他痛苦矛盾。「放你回索家莊去的理由並不是你所想 像的那般,我也希望我有那麼冷血、那麼可恨,可是……對你,我做不到。」
索情手上的匕首落了地。她淚眼婆娑的搖著頭,「不要再說謊了!我不要聽。」她 用力的搖頭,搖下亂紛紛的淚。他已經毀了她所有的精神依靠和她世上所有的親人,現 在又用這些甜言蜜語欺騙她。
萱雪寒捉住她在空中胡亂揮動的手,穩住她的身子,俯身吻住她的口。
強烈而激動的索求令索情不知所措,只能任由他的舌尖在她檀口放肆。
有別於之前壓抑的親吻,這一回的吻既大膽且放肆,索情感覺到它對她心防的摧毀程度,一顆心不自覺地亂了起來,在殘存的理智中她推開了他。
「不……不要再戲弄我了。」索情為自己回應他的吻感到羞慚。他是她的仇人怎麼 可以?無助地,她又落下淚,搖頭說:「我是索家惟一僅存於世上的人,就算乞求你的 同情,不要再折磨我了。」
在心中歎了口氣,萱雪寒伸出手想拂順她落在額前的亂髮,在半空中又放下。
他站了起來,「你歇著吧!你太激動了,至於被你當成你索家莊被毀來指控我的證 據,我覺得破綻百出,你再仔細想想吧!」他準備離開,「我想你會被那些假證據所騙 也情有可原,畢竟和索家有血海深仇的人大概只有萱王府。」他冷冷一笑,「再仔細推 敲,聰明如你一定會找出一些疑點。」
目送著他離開的身影,索情的心情紊亂至極,除了他最末一段話令她心煩意亂外,之前他抱她、吻她的那份悸動一樣令她不明白。
老天怎麼老是愛捉弄她?
☆ ☆ ☆
今年的雪來得特別早,看看時令也不過是秋末冬初,天空竟已飄起雪來。
外頭的雪冷,她的心更冷,冷得巴不得她心中所恨的人都下地獄!賀香玲面無表情 的看著自天而降的雪。
一把傘為她遮去陸續溶在她身上的雪花。
「郡主,外頭冷著,進屋去吧。」冬梅把披風搭在她肩上,「對了,鍾國舅在詠梅 亭等您,說有事要告訴您。」
「他來了?」也就是來跟她說明「事情」處理得如何嘍?真巧,她前些日子隨娘到別業住了半個多月,昨日才回王府,他今天就過府來告訴她。
不愧是她的好義兄。
「冬梅,你去弄一壺溫酒來,我打算和國舅把酒賞雪。」她和義兄說話時,不宜有 其他人在場。
待冬梅退去之後,賀香玲才前往詠梅亭。
鍾運國一看到她,立即迎了過來。
「義兄,事情辦得如何?」賀香玲意欲知道結果。
「由我親自出馬,事情豈有不成的道理?」他一臉得意洋洋。
「那個叫索情的賤婢死了沒有?」就是那女人令她痛苦。
「呃……玲丫頭,咱們不是說定了,義兄會想個兩全其美的方法使得咱們可以各取 所需?索情沒死,不過,自從索家莊發生血案之後,她也對萱王爺恨之入骨,欲殺之而 後快。」
賀香玲精明地想到,「你把血洗索家莊的事嫁禍給萱王府?」
「理所當然嘛。」鍾運國得意洋洋的說:「萱、索兩家是仇家,會想到血洗索家莊 的,一般知道萱、索兩家恩怨的人都會直覺想到萱王府。」
賀香玲知道索情沒死,有些不快,「這件事到目前為止,我看不出任何有利我的地 方。」她會和義兄商量滅了索家莊,主要就是要殺索情洩恨。
「怎會不利於你呢?」見她不快,他連忙解釋,「你想要索情死,如今她雖沒死, 可她家人無一生還,她一人獨活於世間,那不是生不如死?而且,你當初想殺她的原因 是因為她迷住萱王爺。如今她恨萱王爺都來不及了,就算萱王爺真對她動了心又如何? 他一輩子得不到她。」
「那又如何?」
「萱王爺是萱家惟一的遺孤,他不可能為了一個女子終身不娶吧?」那風流公子怎 可能為了個姑娘做如此犧牲?除非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在他失意的這段期間,你只 要多親近他,記得要溫柔體貼地多親近他,屆時他會對你動心的,英雄終究難過美人關 嘛。」
賀香玲緊繃的臉總算有些笑意,不過她仍說:「萱王爺那人可不好親近。」上一回 她已經丟過一次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