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後追上的袁青雷目睹她變化的過程,遊戲的興味莫名其妙地淡了。
這是什麼東西?她怎能有那副討人厭的表情?她終究選擇墮入魔道,讓自己變成向他索魂的夜叉嗎?
該死的,這個沒毅力又善變的女人!他還以為她夠有趣呢!原來全天下的女人都一樣無聊。
柳絕色沒發覺他的窺視,在整理好心情後,就要爬出蓮花池。
「唔……哇!」在攀到池邊時!她的手指好像壓到了什ど東西,濕濕軟軟的,還有溫度!嚇得她雙手驀地一鬆.整個人往後又倒回水池裡!咕嚕咕嚕地連灌了數口水。
她在池裡掙扎了好半晌,好不容易總算穩住身子!好奇的視線往池邊射去。
慕星樓裡應該不會有蛇吧?她隨手折來一枝蓮花梗,小心翼翼游近池邊,以花梗撥開茂密的雜草。
「咕——」一記細細的啾嗚聲毫無預警地響起。
花梗指引的前方竟是一隻才出生沒多久、毛都還沒長齊的小鳥。
「討厭,嚇死我了!」鬆下一口氣的淺笑化做春風,稍稍沖淡了她眉宇間的冷厲。
拖著一身的水濕答答地爬出水池,柳絕色雙手捧起那只跌落池邊的小鳥。真是個幸運的小傢伙,摔的地方要偏個幾寸,怕不早成為水底冤魂了。
一邊撫著鳥兒微微發顫的身子,她抬頭在四周的樹幹上搜索著,像這種功雛是不可能平白無故離巢的,八成是從附近哪棵樹上的鳥窩裡摔下來的。
啊!游移的視線最後被右前方的大榕樹結吸引住,她在最粗壯的那根枝桿上發現了一個小巧的鳥窩。
抱著小鳥,將礙事的裙擺塞進腰帶裡.她手腳並用地爬上樹幹。鳥窩裡果然還有幾隻與小鳥兒一模一樣的雛鳥,正張大嘴咕咕地啾嗚著。
她將小鳥放回它的家裡,看著它們緊緊擠在一起,那種溫暖又窩心的感覺像一道蜜泉,點點滴滴潤澤了她的心肺。
胸口不期然湧出一道熱流,緩緩融化了她被仇恨給凍成冰的靈魂,連僵凝的四肢也變得暖和了起來。
「咕咕咕……」一窩雛鳥爭先恐後地對她叫著,好像在感謝她對它們兄弟的救命之恩。
不知不覺間,她的眼柔了,化盡冷厲後!只剩下單純的堅毅沉積在最底層,讓她整個人由裡而外自然地散發出一股誘人的光彩。
隱身在暗處的袁青雷不禁雙眼發亮,握住鋼骨扇的手指將扇柄緊掐得卡卡作響。
真漂亮!他從未見過如此美妙的景象——一名青春俏美的小姑娘高踞在大樹上,狂風吹拂起她飄袂的衣衫,幾經掙扎,帶走了掩飾住她本質的陰霾,留下的是經過千錘百鏈的美麗。
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將這幅美景永久地留存下來?他焦躁地看著自己的手,用畫的嗎?還是……
「有了!」隨手掏出懷裡皇上御賜的白玉璧,並拆下一枝精鋼所鑄的扇骨——他決定以扇骨在玉璧上雕出心中的感動。
第三章
慕星樓是一家妓院,但它賣的可不止風花雪月之類的艷事,它還是北原國與蘭陵國之間的消息傳播、中繼站。
當然,來訪的客人也不會僅止於尋芳客,三教九流、有時連西荻國的探子都會乘機混入企圖挑起爭端。
因此慕星樓裡養了不少保鑣、打手,以保護那些在樓裡討生活的人不會受到威脅。
但並非每一件事都能由那些男保鑣或打手出面解決!比如率眾上門捉姦的太座大人們,可就不是保鑣們應付得起的。
柳絕色第一次看見這麼多女人當街叫罵,其聲勢之浩大,簡直可以媲美正月十五的元宵燈會了。
左鄰右舍全跑出來觀看,樓裡空閒的男男女女也圍觀成一團。就見慕星樓的頭牌姑娘艷紅,與十一名服色不一、高矮胖瘦俱全的婦人們吵得不可開交。
爭吵的原因不外是:那些婦人們的老爺因為迷戀上艷紅,已整整一月未曾返抵家門,因此妻妻妾妾十一人便尋上慕星樓來討回相公了。
婦人們罵艷紅是狐狸精,迷惑了她們的相公。而艷紅則不服地反駁:若非婦人們毫無魅力留住相公,男人何以要往外發展?
就這樣你來我往,不知不覺間,圍觀的人群也被捲入其中,一場大混戰於焉成形。
柳絕色無聊地搖搖頭,搞不懂這問題有啥兒好吵的?那男人既會連討十一名妻妾,表示他本性風流,會再看中其它女人也是正常。那些婦人們在下嫁於他的時候,難道不曾想過這問題?嫁了之後再來吵鬧有何用處?
輕移步子轉回內堂,她沒空理會別人家的閒事,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習得一身好武藝為父報仇。
可恨袁青雷說要教她武功,結果回慕星樓不過半月,便跑了個無影無蹤。如今兩個月都過去了,他人影依舊渺茫,這樣她得到何年何月才能習得全他的武藝?
穿過內堂,進入後園,廣大的草坪正適合用來舞刀弄槍。
她解下腰間爹爹遺留下來的軟劍,試著想舞出幾式劍招。但軟劍是何等高深的武器,豈是她這種連內力都登不上治面的小姑娘所能要弄得起來?
費了半天的勁兒,像絲一樣柔軟的劍身依然垂落腳邊,它甚至連將劍舉直都辦不到,真真可惡到了極點!
「呼呼呼……」喘息著抹去眼中悲憤的淚,她不甘心就這樣認輸。「起來啊!快點兒起來,站起來……」甩著被環套壓得抖如秋風的手腳,想起袁青雷加諸在她身上的一切,濃濃的恨意又為她帶來一波新的力量。
一次不行,她就再試一次!總要將它試到成功為止。
不知不覺間,她從大天光練到了夕陽西下,紅艷的彩霓遍灑大地!樓門前的爭端也漸漸熄了戰火。
柳絕色突然發現數道黑影自「禁區」竄出。「什ど人?」
四個黑衣人在看見她的時候,明顯吃了一驚。「不是所有人都在前頭看熱鬧?」
柳絕色注意到其中一名黑衣人手上擒了一名奴僕。這不是慕星樓裡負責清掃「禁區」的財寶嗎?
雖說是「禁區」,但其實也只是袁青雷經常活動的地方。他那人極端孤僻,最不愛有人亂動他的東西,因此他使用,或居住的所在都有專人打掃,外人不得任意侵犯。
不過說也奇怪,他卻非常愛找她麻煩,飲食起居都非指明她打點不可,還跟她同宿共食,害她被一些愛慕他,卻得不到他青睞的姑娘們恨死了。
「你們是誰?為什ど捉住財寶?」
四名黑衣人互相交換了一記眼神。
「快說!」柳絕色手持軟劍,戒備謹慎地望著他們。「再不說我要喊人了,這樓裡可是有許多保鑣師父的。」
「閉嘴!」捉著財寶的黑衣人將手中的劍擱在他脖子上。「你敢叫人過來,老子就砍了他的腦袋。」
「不要,不要殺我,你們不是說只要我帶你們找出樓主暗藏起來的密函就放過我的嗎?密函你們已經拿到手了,求求你們放了我吧,嗚嗚嗚……」財寶嚇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來偷袁青雷密函的,莫非是西荻國派來的奸細?而且他們剛剛還說什麼看熱鬧……難不成前頭一場大混仗也是他們安排的?這樣就更不能放他們離去了。
柳絕色不馴的眼圓圓地睜著,嘴巴張開才想喊人。
黑衣人手中的劍忽爾劃向財寶的脖子,劃出一道細細的血痕。
「啊!」財寶慘叫一聲,白眼一翻嚇暈了過去。
「你們……」柳絕色瞧得膽戰心驚。樓裡的人雖然對她不好!可見死不救亦非她的本性,但以她目前的實力能保得財寶安然無恙嗎?
「下一劍就要割他的腦袋了。」黑衣人威脅道。
柳絕色心生不忍,只得放棄尋求救兵的念頭。「好,我不叫人,但你要把財寶給放了。」。
「廢話少說,你先把劍丟了。」
柳絕色依言棄了劍。「這樣可以了吧?」
那四名黑衣人見她聽話,不約而同鬆下一口氣,四顆腦袋湊在一塊商量起該如何應付這突發狀況。
柳絕色立在原地,靜待他們商量出一個結果來。
「笨蛋!正攻法不行就得學著使些手段,還不趁他們不注意時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一個陰邪的聲音驀然鑽進她耳朵。
柳絕色渾身一顫。是袁青雷!他回來了,在哪裡呢?她緊張地瞪大了雙眼四下搜尋著。
「快一點兒,再不下手就來不及了。」那聲音催她。
要她偷襲毫無防備的人?柳絕色握緊雙拳、固執地仰起小巧的下巴。她才不做背後偷襲這種卑鄙事兒呢!
「笨蛋!」一聲陰邪的怒罵又鑽入她耳畔。
柳絕色毫不屈服地挺立原地。不管他怎ど說,總之她絕不做小人。
可她有骨氣,那些黑衣人就不一定有了;四個人商量出來的結果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因此他們四人合力朝她殺了過來。
柳絕色連忙撿起亡父的軟劍擋下一記殺招,但別說雙拳難敵四手了!她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又怎麼抵擋得住四名大男人的進攻?不多時便被殺得危機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