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個四歲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吮著大拇指,正緊抓著母親的裙擺不放。
「陳太太,丹澤就麻煩你了。」季君玫對著這個她新找的保母說,一邊想將女兒推到身前。
季丹澤倔強地不肯踏出母親裙後一步,鼓著腮,一雙骨碌碌的大眼紅了,小小的鼻子吸了吸鼻涕,「不要。」
李君玫蹲下身子來,視線和女兒齊高,「丹澤,乖,媽媽跟你說過了,媽媽要去工作,才有錢幫你買漂亮的裙裙……你喜歡穿裙裙嗎?喜歡對不對,那你乖乖留在陳媽媽這裡好不好?」
她其實也捨不得將女兒交給人家帶,可她的公司現在擴充中,正是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如果丹繹的爸爸在她們母女倆身邊就好了,那她或許就能在家當個賢妻良母……想起這個她忍不住眸底一黯,這條情路是自己選的,怨不得人。
陳太太也加入勸說的行列,小孩子都這樣,要離開媽媽就像要她的命。「丹澤啊,你看唷,那邊還有好幾個小朋友可以陪你玩,陳媽媽家有很多玩具、點心,還有等一下吃過午飯後,陳媽媽就要說故事嘍!」
「什麼故事?」小丹澤探出頭來,她看到院子裡有幾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小朋友在蕩鞦韆,握住母親裙擺的小羹頭有些放鬆。了。
「你有沒有聽過白雪公主的故事?」陳太太順勢牽過她的手,對李君玫使了個眼色,小丹澤可以放心交給她了。
小丹澤搖搖頭。
「從前從前,在一個遙遠的王國裡有一個皇后,生了一個很漂亮很漂亮的小公主……」
「小公主有多漂亮?」媽媽常說她是她的小公主,那她和那個小公主比,誰比較漂亮?
院子裡的小朋友都圍了上來,「陳媽媽,你們在說什麼?她是誰呀?」
陳太太笑得和藹,「來,她叫丹澤,以後你們要做好朋友喔!」
六歲的希望先打招呼,「你好,我叫希望。」
和希望同年的周慷文也很爽朗的伸出手,「我叫慷文……」她踢了踢身旁一個三歲小男孩的低股,「這是我的跟屁蟲弟弟,周義軍啦!」
小義軍玩得髒兮兮的臉——剛才她姐姐的傑作,周慷文說要用泥巴幫他護膚,露出憨憨的笑容。
小丹澤亦學她伸出手,只見周慷文放了只玩具蟑螂在她手上。她瞄了一眼,不以為意地繼續仰起頭看著陳太太,「皇后生了小公主,然後呢?」
周慷文小小聲地跟希望說:「她不怕『小強』耶!通過測驗。」
陳太太領著一群孩子進屋去,邊走邊說著故事。「國王幫小公主取了個名字,叫白雪公主,然後……」
季君玫見狀放心的離去,女兒能夠獨立一點,她工作時就可以少掛些心。
「皇后死掉了,國王娶了個新皇后來當白雪公主的後母。這個後母是個巫婆唷,月亮圓圓的晚上會騎著掃把在天上飛來飛去,著見不睡覺的小孩就會把她抓來吃掉……她不喜歡白雪公主,因為白雪公主越來越漂亮……後母皇后有一面魔鏡,她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穿著用夜晚的天空做成的星星禮服,問著魔鏡說:魔鏡、魔鏡,誰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小丹澤聽得入了迷,保母接下來說的故事她完全都沒聽進耳朵裡。她想那件星星禮服一定很漂亮,等媽媽賺了錢回來,可不可以也買一件給她?
「陳媽媽,我可不可以也有一件星星禮服?」她拉拉陳太太的衣擺問。
「不行啦,那是壞女人穿的衣服。」希望搖著頭說,那個後母皇后好壞唷,整天只會想惡毒的計劃害白雪公主這麼可愛的小孩。
陳太太呵呵笑,「最後,主子和公主就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所以,你們都要乖乖聽媽媽的話喔,要不然媽媽會被變成後母皇后……」
希望捂起耳朵,「不要不要,不要後母皇后!」
周慷文做了個噁心的表倩,「我寧願當後母皇后也不要當那個笨笨的白雪公主!」
小丹澤用力地點點頭,「嗯,後母皇后最美麗了!」
陳太太的下巴快掉到胸口了,怎麼她講的不是同一個故事嗎?大家應該一起來討厭後母皇后吧?!
她還不知道,這個故事竟就在幾個小女孩心中留下不可抹滅的印象,有人甚至已立志,將來長大後,一定要當一個最美最美的後母……
序幕
一棟位於高級地段,佔地數千坪的別墅。
此時正值櫻花盛放的季節,後山數百株的櫻花齊放,若有似無的幽香在別墅週遭浮動。
這香昧雖淡,卻彷彿能沁滲一般,即使主屋的門窗沒打開,屋子裡仍是馨香鐐繞。
難得週末日,尹劭衡用完早餐後,習慣性地回書房閱讀傭人準備好的報紙和來一杯熱咖啡。
通常過午後他才會安排活動暖身,而晚上才是他真正的活動時間。
夜貓子的週末夜是他盡情狂歡的日子,除了重新回昧輕狂少年瘋狂的歲月,也是紓解一周來沉重工作的妙方。沒法子,打從他在五年前接下尹氏國際集團後,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夜夜笙歌,天明始休了。
少年十五二十時,他可以去打群架、玩單挑,徹夜把美眉、流連PUB、大玩重金屬樂器,可那畢竟已經成為曾經了。現在的他年過三十,荒唐歲月、往事只能回味。
公私方面他心中自有一把尺,能賺能玩才是人生。他不會讓自己狼狽到當個只出不入的散財童子,當然也不會傻到成天坐在錢堆上練「吸金」大法。
天生的商業手腕使得他能優遊於自在的生活中,利用五天的時間為工作盡心、為公司盡職,然後剩兩天的時間去瘋去玩,這樣一星期七天全沒浪費掉,標準的全贏人生。
推開書房的門,他有些訝異的看著早他一步出現在書房的父親。
父親打從車禍行動不便後,一向習慣在自己房裡用早餐和閱報,今早怎麼……
「爸,早。」
不尋常的舉動總是透露著不尋常的訊息。
無妨!
人嘛,若想要能洞悉一切,動靜間選擇靜姿態來觀察準沒錯。
尹劭衡越過父親倒了兩杯傭人數分鐘前才端上來的黑咖啡,一杯放在父親面前,一杯端在手中,啜了口提神凝智,靜待其變。
「早。」
尹道一看著兒子,待他和自己面對面而坐,他才開口。「不問我這麼早來這裡找你有什麼事?」
又啜了口咖啡,他是氣定神閒。「我等著你開口吶。」俊美漂亮的臉蛋遺傳自選美皇后的母親,身上的不羈氣質則是肖似父親年輕時候。
「你倒沉得住氣。」
他再拖泥帶水也沒什麼意思了。開門見山的,他說:「新娘人選……」
聽到「新娘」兩字,尹劭衡白眼一翻,沒意願聽完的截斷他的話,「老爸,我還年輕。」
「小子,我年紀不小了。」
「婚姻大事,慢慢來嘛。」三十幾歲的男人若沒娶個女人往家裡擺有那麼可恥嗎?
「我等不及了!」
「沒喜歡的女人你叫我怎麼結婚?」他的女伴不少,上床的伴侶也多,可他分得清靈肉的不同、愛情和慾望的分野。他要娶回家共度一生的女人,絕對不是能陪他上床的就OK,要真這樣,他娶的老婆早超過任何一個阿拉伯富豪了。
不找到一個動心的對象,他絕不輕言婚姻。
「我喜歡就成了。」
「別開玩笑了。」
要娶妻的人是他呢!
「唉,我可是很認真喔。」
「找個女人來結婚的事必須從長計議,不可馬虎的吧?」
對於結婚這碼事,從他年過二十五歲就不時被提起的在他耳邊繞啊繞。原本他都是一笑置之,左耳入右耳出,根本不當一回事。可
打從去年他二跨三後,在他旁邊催「昏」的聲音就越不絕於耳,他真是被煩到最高點了。
年過三十就不能當單身貴族嗎?別開玩笑了!
「是啊,所以我也沒催你,那太辛苦你了!」
總算說了句人話!
啊……
不、不是啦!
是站在他的立場想了。
尹劭衡鬆了口氣,「就是啊!」
呃……
不過一向身居催婚大會會長兼執行秘書的老爸,今天態度怎麼那麼好說話?
其中有詐?抑或是他已經心灰意冷,打算放棄他這「扶不起的阿斗」了?
「所以我給你一年的時間。」
「一年?」
尹劭衡喃喃自語,怔了怔他忽地好像領悟到一年究竟有多久似地,大聲的又重複一次,「一年?!」
「就是一年。怎麼?期限太長?唉,我倒忘了,你的效率一向很好。如果你嫌太長,那你就自行調整吧,我不介意提前驗收成果。」
看兒子那張像極亡妻的漂亮臉蛋出現了無數條黑線,尹道一心底有股直竄而上的快意。
嘿嘿!
這小子平常不是泰山崩於前仍不改其色嗎?今天也有這種表情喔?
「爸,這……」
早先一步開口截住了尹劭衡的話,尹道一說:「聽清楚了,對方的條件很簡單,我都想好了。」像早有準備一般,他從口袋摸出一小紙塊,遞給了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