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夫人的肩傷已好,但她心裡頭的傷,卻日復一日的加重。照這樣下去,她真怕夫人捱不了多少時日。
冷不防的,一道輕微的推門聲傳入染兒耳梩。
咦!會是誰?
「夫人,染兒去瞧瞧是不是老太醫又來看您了。」可當染兒趕去前廳,一看來人時,她嚇得當場傻眼。
日冕太子睨了眼拜倒在地的染兒後,緩步踱進內室。
坐在妝儓前的雙懷,雙目無神的瞅著銅鏡中那張憔悴無比的嬌顏,而她的一雙手,更無意識地勾起落在她胸前的髮絲,有一下沒一下地纏捲著。
「雙懷。」
直至,她聽到有人在喚她,不過她以為這只是幻覺,所以她的手指依然不斷的重複纏繞的動作。
「呵,難不成本宮把愛妃給關傻了?」
就是這句含笑的傭懶低話,讓雙懷徐徐轉過僵硬的螓首,霎時,她的神魂一窒,心口差點喘不過氣來。
她就知道太子捨不下她,她就知道。
雙懷的小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仍無法順利吐出一個字來。
「唉,連話都不會說了。」
不!她不是不會說,而是她實在太高興,所以反倒不知該說些什麼話才好。
雙懷冷不防的從花凳站起,在想以行動來表達對他萬分思念的同時,她竟然軟倒在他面前。
***
「殿下!」
雙懷猛地睜開雙眼,愣愣的看著眼前那佈滿粉霞的美麗天空,當一片片粉色花瓣從天而降時,她才發覺自己正處於櫻花樹下。
「殿下。」昏迷前的殘存記憶,讓雙懷忍不住再次呼喚,而當她一轉頭,一張俊美的淡笑面龐,立即迎向她。
「本宮就在這兒。」日冕太子的指尖輕輕拂去落在她粉頰上的花瓣。
瞬間,雙懷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低凝著那張怔忡的嬌客,日冕太子不禁一笑,「怎麼,不識得本宮了?」
意識倏然脫離渾噩,雙懷瞠大美眸,撐起上身,猛然展臂抱住日冕太子,並將螓首深深埋入他的胸懷之中。
「本宮聽御醫說,妳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他將手覆蓋在她的傷口上,輕經按壓著,「這樣,會疼嗎?」
「不會了。」不穩的悶氣聲,從他懷裡傳出。
她痛的是心,而不是身。難道他會不知!
「那就好,那就好。」
日冕太子將手放在她肩頭上,輕輕推開她,然後對著她那張略顯無措的臉蛋,綻出一抹詭異謎樣的微笑。
「殿下,您肯來見雙懷,是不是……」
「妳認為呢?」日冕太子魅眼一挑,反問。
「雙懷愚昧。」她別過頭去,企圖掩飾心裡的不安,更不想讓太子看見她眼中隱隱約約閃動的淚光。
以冷落作為對她的懲罰,她沒有怨言,但已經過了一個多月,太子為何還是不肯原諒她。
難道捨命為他擋下的那刀,還不是以彌補她的過失?
也許,她中的那一刀還不夠深,所以無法令殿下對她心生疼惜、憐愛。
「雙懷,本宮一向認為妳是個頗摠慧的女子。」他輕經扳回她的臉蛋,對上她那雙溢滿酸楚的勾情水眸。
嘖,她這雙勾魂的水眸,的確是以挑動人心,讓人心猿意馬,瞧,連他皇二弟也難以招架她這對媚眼。
「呀!」
然,當日冕太子乍聽一聲極為輕微的痛呼聲,才驚覺捏住她下顎的兩指,竟在前一刻失控。
日冕太子眸底,不禁蒙上一抹異常深沉的流光。
「要本宮原諒妳可以,不過,妳得替本宮完成一件事。」日冕太子雖放開她的下巴,但幽闇的眼眸仍緊緊攫住她不放。
來此之前,他確實曾猶豫過,但原因並非出在他不捨得將這麼一位堪稱極品的美人兒送人,而是他是否能真正信任她,確定她不會臨時倒戈。
「什麼事?」雙懷就像一朵即將枯萎,卻又逄天降甘霖的花朵般,突然間有了生氣。
「本宮要你去收服一個人的心。」
「誰?」雙懷轉而呆愣。
「本宮的二皇弟。」
「日寰王爺!」
「對,與妳有著「君子之交」的二王爺。」
「殿下,雙懷真的不懂。」
「還記得在這片櫻花杯中,妳曾躲在——對了,就是那裡,聽到本宮與日寰之間的對話吧!」日冕太子遙指的方向,正是當日雙懷所躲藏的地方。
雙懷一驚,霎時震住。
「本宮的意思就如同妳所聽到般,本宮預備將妳賜給他。先別搖頭,待事情完成,妳依然可以回到翔陽宮,做本宮的愛妃。」
「殿下,請恕雙懷愚昧,真的無法理解殿下的意思。」
「很簡單,就像日寰安插個綠姬在本宮身邊,隨時好捅本宮一刀一樣,而差別就在,本宮不需要你殺人,但是,妳必須取得日寰的信任,替本宮找出他意圖謀殺太子,欲奪日國儲君之位的證據。」
意圖謀殺太子……欲奪日國儲君……一股冷意冷不防的在雙懷的心底、身體肆虐,而飄落下來的粉紅花瓣,更像是一塊塊極冷的寒玉般,不斷地刺痛著她如雪的容顏。
第四章
「這怎麼可能!」
那位風雅而待人可親的日寰王爺,竟會意圖謀反,而且還想藉由綠姬之手,除去太子殿下,以奪取儲君之位!
惶惶然而不敢置信的雙懷,不自覺的抓住日冕太子胸前衣襟,又陡地察覺什麼似的猛然鬆開手。正當她因心亂而萬分無措的想退離他懷抱時,他的一掌早已悄然覆上她腰際,斷絕她的退路。
他已經對她揭開這項秘密,她若不從,下場只有一個字——死。
「這種是以動搖國本之事,本宮會把它拿出來作為玩笑話嗎?」對上她抗拒的眼,他唇畔不由得扯出一抹詭異無比的笑意。
「殿下,您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我不想聽,更不想知道。」雙懷直覺的推拒,本能的閃躲。
「來不及了,本宮已經說出來了,所以妳只有照著本宮的安排去做。」冷意從日冕太子的眼底、唇間,慢慢流瀉出來。
「可雙懷只想留在殿下身邊,盡心伺候殿下您呀。」除待在翔陽宮之外,她哪兒也不想去,更遑論是去「寰王府」。
她不斷搖首,無聲吶喊,但日冕太子卻一步步將她逼入死角,「既然妳不願意,本宮也不會勉強妳。」他凝睇她一笑。
一聽,雙懷立即展顏,「殿下,您真的不會勉——」
「妳也不必回懷閣了,因為本宮已經另外替妳找個安身之處。」猶在她茫然怔忡之時,日冕太子以一副若無其事的口吻繼續接道:「冷宮,將是妳日後所居住的地方,本宮相信在那裡頭,一定有不少失寵的妃妾可以陪伴妳,讓妳不至於太孤單、寂寞。」
「殿下。」她的眼神驀然渙散。
冷宮,太子殿下居然要將她打入那座不見天日的冷宮!
不!她不要、不要!
「殿下,求求您不要這麼對待雙懷,雙懷是真心愛著殿下您,求你別這樣。」
她發顫的手重新抓住日冕太子衣襟,而這次,她緊緊的揪住、纏住,無論如何都不敢再放手了。
「真心愛本宮?是嗎?」日冕太子流露出一抹類似譏諷的笑意。
「是的、是的……」雙懷急急的說道,末了,她還湊上自個兒的朱唇,不斷的在他微彎的邪唇上啄吻著。
然而,日冕太子一句極其冷漠的無情話語,卻直刺進雙懷耳裡,讓她輕吻的動作霎時僵住。
「雙懷,本宮很遺憾,因為本宮非但感覺不出妳所謂的真心,還認為妳的心,早已向著日寰了。」身為太子側妃,卻不懂迴避日寰,還公然在翔陽宮與他調笑。
哼,不過問,並非表示他默許。
「不,雙懷的心絕不可能向著二王爺,更何況二王爺還想刺殺殿下,這等於是與雙懷為敵,殿下,您千萬要相信雙懷,我願意替殿下做任何事,哪怕是會要了我的命。」若得不到殿下的信任,那就跟身在冷宮沒什麼兩樣了。
「本宮不想聽這些話。」他若一開始就一劍刺死這只急於掙脫出網的魚兒,似乎稍嫌不智,所以他慢慢的等,慢慢的磨,等魚兒沒有了氣力,他自然可以將它順利的撈上岸。
「雙懷願意照殿下的安排去做。」她輕輕的閉上了眼,緩緩的垂下頭,幽幽的說道。
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
前一刻還激動不已的雙懷,此時卻突然靜了下來。
是看破,是無奈,還是愛?
「很好,本宮會在近日安排妳入寰王府邸。」日冕太子一笑,突然抬起她略顯飄乎失神的臉蛋,深深吻住她。
他就知道雙懷必定會屈服的,因為沒有一個女人願意窮其一生都待在冷宮虛度青春,尤其是像她這種年輕而又相貌絕佳的女人,更是難以忍受。
不過,她雖然願意了,但——「雙懷,本宮會讓觀風隨時去探視妳。」
「謝謝殿下。」她輕聲道。
「雙懷,妳可不要讓本宮失望。」日冕太子話中有話的低睨她微垂的螓首,而在這一瞬間,他略微看見在她濃密的秀髮中,隱約藏著一塊極小的傷疤,他眸光倏地一閃,接著,他無聲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