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思緒漸漸飄遠了,沒錯,她在期待,期待著男子睜開雙眸的那一剎那,會是多麼地令人……
「米姑娘,你若需要什麼協助,請儘管開口。」見米菱久久未出聲,且神情也變得詭譎異常,許大夫遂皺起白眉,出聲問道。
混亂的思緒逐漸清明,米菱低頭輕咳數聲以掩飾自個兒方纔的失神,「許大夫,你說這位公、公子得了什麼病啊?」
「是驚夢之毒!」等不及許大夫出聲的左護法,因米菱的心不在焉而差點舉劍揮砍她。
許大夫先是給了左護法一記稍安勿躁的眼神,才對著忽然瞪大眼眸的米菱說道:「姑娘應該聽過此毒吧!」
米菱下一個動作是翻開綢被的一角,並迅速拉高男子的袖口,仔細盯視他的腕脈,就見他脈搏四周竟分佈四顆宛如米砂的紅點,「咦!為什麼只有四顆?我記得義父說過身中驚夢者,理當會有七顆紅點才是……啊!」當米菱的小手一離開男子的手腕時,就發現渾身已佈滿殺氣的左護法已然逼近她,嚇得米菱當場輕呼出聲,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你若救不回宮主,留你何用。」殺氣騰騰的左護法已撂下狠話。
「我、我……又沒說救不回他……」米菱扯動僵硬的唇角,難困地說道。
當然,她這句話絕不是在應付他。先前,她以為他們找她來是要醫治什麼疑難雜症的,所以她才一直推說自個兒醫術不精,不過,倘若是中了毒,那就另當別論,因為……嘿!義父有留下一本專門解毒的冊子,只要曉得中毒者的症狀,就可以查出解藥藥方,根本不需要她再把脈什麼的。
「米姑娘,宮主在中毒之後馬上以內力壓制住毒性的蔓延,所以手腕處才會僅出現四顆紅點。」許大夫立刻解除米菱的疑惑。
「那他曾經醒來過嗎?」不知怎地,米菱竟然很在意他是否清醒過,因為據義父所言,身中驚夢者,將會永睡不醒,直至死亡為止。
「嗯,宮主曾醒來過三次,不過時間都不長,所以老夫擔心再沒有解藥的話,宮主恐怕會撐不下去。」
登時,一抹淺淺的、酸酸的莫名遺憾瞬間襲上米菱的心頭,她不自覺地將握緊的小拳悄悄移至胸口。不可諱言的,被強擄來此的憤怒與俱意早巳在見著床上之人的時候完全化為烏有,此時此刻的她,只希望他能夠盡快醒來,不不不!倘若能讓,她一見他那雙眸子,那不知該有多——
喝!
微暗中,一雙宛如幽獄之火的黑眸,無一絲溫度地緊盯住米菱,而其眸底所燃燒出的莫名噬意,幾乎讓米菱不敢注視。
為什麼?為什麼那雙眸子會跟她所想的差這麼多?
雖然那對銳利嗜血的寒眸也挺配他邪美的五官,但在感覺上,他確實從神采非凡的正義之師一下子淪落成嗜殘嗜血的黑獄惡神,而這差別之大,著實令她反應不及。
忽地,米菱驟感呼吸困難,她猛然驚覺一隻宛如從地獄裡伸來的魔掌竟不知在何時緊緊掐住她的頸子。
米菱瞳圓一雙驚懼的眸子,有好半晌的時間,她只能直勾勾地盯住索命惡神,然後任由惡神來主宰自己的命運。
天啊!惡神會拖她下地獄嗎?
他在用力了!米菱臉色驀地慘自得可以,而呼吸不到新鮮空氣的胸口霎時變得疼痛無比,就在這個時候,許大夫著急的聲音適時響起。
「宮主,米姑娘可以解驚夢之毒。」
下一瞬間,鎖住她生命脈動的大掌霎時脫離她已經被指出指痕的纖頸,再下一刻,米菱欲逃的身影卻因為腳下一軟而難堪地跌坐在地。
她、她……還活著嗎?米菱忍不住吞嚥著一口口酸苦的唾沫,在慶幸自個兒死裡逃生的同時,她惟一一個反應便只有逃。
對,她要逃離這間充滿詭異的屋子,逃離這群兇惡的黑衣人,更要逃離床上那名始終鎖住她這只獵物不放的恐怖惡神,於是,她站起來了,然而她卻是被許大夫口中的左護法給一把揪起來的。
「解藥呢?」
當左護法陰森森的話語一字一字地傳人米菱耳裡時,她不禁怯生生地別開眼,但好死不死地,卻又不小心撞見床上那男子一雙極冰極冷的寒眸,剎那間,她真恨不得昏倒了事。
不過,她曉得自己沒有昏倒的本錢,除非她想和床上的惡神作伴,否則她最好努力保持清醒。
現下,她惟一可以自救的辦法,便是回雲香山找出義父所留下的解毒冊子,既然義父曾經對她提及驚夢之毒,想必義父也會留下解毒的方法。
「我、我必須回雲香山一趟……」她緩緩側過首,盡量避開惡神的目光,看向一臉兇惡的左護法。
「回雲香山?哼,你再不乖乖醫治我們宮主,我就馬上讓你嘗到什麼叫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左護法最後一次警告她。
「你們……你們也未免太不講理了!」也許是驚恐過了頭,米菱竟不經思忖就脫口而出。
「嘖,好樣的,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吧!」左護法怒極反笑。
他笑開的模樣反倒今米菱頭皮開始發麻,「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哼,你等會兒就會知道。」
左護法朝身後的一個黑衣人示意,一條泛著銀光的長鞭立刻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來,只不過,長鞭所帶起的刺耳聲響著實太嚇人,駭得米菱一時間竟忘了說話的本能。
「左護法,你就先聽聽米姑娘的說法。」許大夫又適時開口解救米菱。
米菱忙不迭地猛點頭,而一雙感激涕零的眼眸更不時瞅向許大夫。
「米姑娘,你一定要設法解去宮主身上之毒,否則就連老夫也救不了你。」
「所、所以我才要回雲香山去啊,因為惟有找到我義父所留下的解毒冊子,才有法子解你們什麼公主的毒。」米菱眼角又不自覺地往床上飄過去,然不知在何時又合上眼的俊美惡神,卻讓她莫名地感到一絲心疼。
奇怪?她在心疼個什麼東西啊?她明明怕死他不是嗎?
「哼!若不是看在你能解我們宮主之毒,我老早就賞你一記耳刮子。」左護法冷不防一頓,當低冷聲音再度響起時,他黑沉的臉龐也突然變得詭異起來,「昕著,血陽宮宮主,便是你所要醫治之人。」
「血……陽……宮!」米菱愣愣地重複著這三個字,而當腦子開始運轉之際,她的小嘴也張大到足以含任一顆生雞蛋的大小。
——♁☉♁——
米菱雖然不是武林中人,卻也知道主掌當今武林的六大新勢力,那就是一宮二樓三大莊,而這一宮指的就是血陽宮,一個角色偏邪,行事手段既神秘又殘忍的江湖組織。
猶記得,義父曾醫治過一名被血陽宮追殺的人,而那個人還是一名極有名望的正道俠士,只可惜雖然他被義父救活了,但最後仍難逃血陽宮的毒手,慘死在萬波崖上。
而現下她所要解救之人,竟就是血陽宮宮主,一個正道中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人。
可在得知他的身份後,她除了心跳加速、血脈憤張、面紅耳熱之外,她第一個反應卻不是該不該救他的問題,而是哪個施毒者有這麼大的本事可以令血陽宮宮主中毒?
「是誰下的毒?」米菱驚覺到自己竟將腦袋所想的疑問說出口。
「蘇、琉、君。」
三個透著噬冷的單音緩緩響起。
米菱打了一記哆嗦後,猛然偏首瞅視應該已經昏睡過去的血陽宮宮主,「你、你不是已經……」她微白的嬌美臉蛋除了驚訝,還是驚訝。
血陽宮宮主葉焚銀沒有顯露任何情緒的冷眸緊盯著米菱,似乎想從她的臉部表情拼湊出什麼東西來,頃刻後,他突然看向左護法。
左護法意會,連忙伸手扶起葉焚銀。
「宮主,您現在還不適宜起身。」宮主內功雖屬上層,但驚夢毒性實在過於厲害,倘若宮主稍有不甚,那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葉焚銀目光輕掃,許大夫便暗歎一聲,不敢再言。
「你不認識蘇琉君?」
「我、我為何要認識她?」盯住半臥在床的葉焚銀,米菱忍不住後退半步,彷彿害怕他會像剛才一樣,突然勒住她的脖子。
葉焚銀微微瞇起眼,在綢被上的修長五指似有慢慢彎曲成爪的跡象。
米菱注意到了,以至於她全身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我……我真的不認識什麼蘇琉君的……」她趕緊揮手撇清,不明白他怎麼會認為她跟施毒者有關,況且她若真認識蘇琉君,又怎麼可能會救他呢?
然而葉焚銀似乎聽不進米菱的解釋,就見他的五指已緩緩伸向米菱。
米菱欲再退,但她的身子卻突地無法動彈。奇怪,她為什麼不能動?米菱刷白的臉蛋儘是不解與驚恐,咦,難不成她被點了穴?
但現下的米菱已沒法子細想自個兒是在什麼時候、又是被誰點了穴,她只知道再不趕緊想辦法,她小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