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成功了。」輕輕四個字,她和他心意相通。
「是的,我也是這麼認定,雖然沒有一個刻著第—名的獎盃為我增光。」
「身外物,沒有那麼重要的存在價值。」
又是一串敲進她心深處的字句,他的懂得、他的認同,開啟了她的知覺,烘暖了她的全心。
「沒錯,身外物的價值再怎麼重要,都重不過生命的本質,為了你珍貴的生命,你是不是該讓自己開心快樂一點?」
靠在他胸前講話,她的心穩穩落實,沒有擔心、沒有害怕,更忘記不該對一個初次見面的男人敞開心情。
她要他開心快樂?自從父母雙亡後,再沒人去照管他的心情。
祖父在時,他為接手總擎傾全力奮鬥;祖父去世,他進育幼院,而後讓乾爹收養,這些年,他在腥風血雨中打滾。
為報答乾爹的栽培恩惠,他無所不用其極的幫乾爹拓展事業,不管合法、非法,白道、黑道,他從沒在任何人面前示弱、承認自己「不能」。
然而,他居然不得不在胸前的小女孩面前招認,他不會開心,也學不來快樂。
放開她,鍾闃催起油門,不再答話。
他的態度是不是代表溝通終止?樂樂苦笑,這個男人太複雜,聰明的話該遠遠離開,尋個安全地方待著,可是……哪個女人在愛情面前,聰明得起來?
握住手中的糖果,她假裝自己的心是甜的、假裝……他們有那麼一絲絲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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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屋前台階,樂樂一直等到他的車子遠離,才關上大門,進入屋內。
看看時鐘,天!凌晨三點,她沒這麼晚回家過,打開電話答錄機,爸媽留了幾通留話,看來,她明天可得編個好借口。
走回房裡,她拿出透明噴漆,在糖果上噴上厚厚一層油漆。
她要好好保存起它,保存起自己的愛情……
天!他已經是她的愛情了?臉一紅,她解釋不來自己的心情,姑且當它是一見鍾情吧!總之,往後他的生命中有她、她的生命中有他。
拿起裝著小星星的玻璃罐,把烘乾糖果裝進去,從此他是她的星、她的心……
打開日記簿想落筆,想記下關於他的一切,才想起,她沒留下他的名字、電話和住址。是不是再到那家酒店找他?但是……
就算她肯冒險,她早忘記要搭上幾號車、怎樣走、繞過哪些街道,才能走到他身邊。
懊惱極了,她怎會這麼笨!他和她之間就這樣斷線……真的不甘心……
還有機緣能見面嗎?再相見會是幾時?剛分手,愁上眉梢、相思爬上心頭……今夜注定無眠。
她不知道,一部去而復返的車子,在她家門外,伴著她一夜未熄的燈火,初次品嚐幸福滋味.
第二章
莫書凡盯住電視螢幕,若有所思地敲敲桌面,不規律的敲擊聲,彰示出他紊亂心情。
他正為該怎麼說服兒子出國避風頭發愁。這些年,和他沒有血緣關係的乾兒子,全心全力為他掙下—片天下,說什麼,他都要維護兒子到底,絕不讓人有機會傷他。
可是,鍾闃的性格那麼強,他毫無說服他的把握。
當年,他還是個只會逞兇鬥狠的流氓混混,—時心慈收留了逃離育幼院的鍾闃和展新,沒想到才十歲的小闃,就展現他高度的經商頭腦,用大哥給的安家費,幫他在股票市場賺回幾十倍,然後一步步幫他打理下事業基礎,如果說真有貴人這東西存在,小闃就該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貴人了。
從沒見過像他這樣資質優異的孩子,二十歲大學畢業,二十二歲拿下財經碩士學位,而在更早以前,他已經投入商場,成功地為他經營起這家酒店。
門開,鍾闃和小新走進門。
「乾爹,你找我?」
他自在地盤踞沙發一角。
「青龍幫放出話,要拿五佰萬懸賞你的性命。」
莫書凡說。
「才五佰萬?他太看輕我了。」蹺起修長的腿,鍾闃一臉不在意。
「別輕敵,這年頭多的是要錢不要命的傢伙,聽乾爹一句勸,先出國避避風頭。」
莫書凡好言相勸。
「不!」他拒絕得利落。「再給我三個月,我會讓青龍幫在台灣絕跡。」
「可是……」
莫書凡欲言又止。
「別替我擔心,我會好好的,別忘記,我還要幫你選上立委。」
這是他們下年度的計劃,從此黑道漂白,過街老鼠成了為民喉舌的政治人物。
「好吧!我沒其他事情,總之,萬事小心。」
「不小心,我還能活到現在嗎?」露出自嘲一笑,他起身準備離去。
「小闃。」
他喚住乾兒子的腳步。
「還有事?」
「今晚有沒有空?陪我出席募款餐會。」
幫他找一個好女孩為妻,是他僅能替兒子做的。今夜的與會人士,都是台灣數一數二的上流人士,要不是托人,他還不見得拿得到邀請函。
「好!」
一點頭,他沒多作停留,領著小新往外走。
回到他的辦公室,小新走近他,思忖半晌才問:「闃哥,你好幾天沒和那個樂樂見面了。」
「你這是在查勤?」瞟他一眼,鍾闃從口袋裡拿出糖果,塞一顆人嘴。
從什麼時候起,染上吃糖這癮?
忘記了,只隱約記得,在生活最苦的那段,這片刻的甜蜜會沖淡苦澀,讓他有機會告訴自己,再苦、再痛,也不過如此,沒什麼了不起。
從此,他身上隨時帶著糖果,在心底有事的時候,塞上一顆,讓短暫的甜美壓下不安和煩躁,養成他喜怒不形於色的習慣。
查勤?他的狗膽還沒長大成熟。
「不是啦!我是覺得那個女生,雖然長得挺漂亮,看起來也很有氣質,可是挺煩的,你不會真決定要和她那種蠢蠢的嬌生女交往吧!」小新用反話測他。
「既然她又蠢又煩,我還和她交往,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冷嗤一聲,他會不知道他打啥主意!
「說的也是,不過,看久了,她倒也還蠻耐看的,這種耐看女生和她睡久了,比較不會在半夜醒來被嚇一跳。像上次,我和小蘋出去瘋狂一夜,第二天早上在旅館醒來,老天哦!她那張臉……嘖嘖,差點沒給她嚇死。」
「年紀輕輕不要玩過頭,小心敗腎。」細細疊起糖果紙,他把金色紙片折成一艘小船。
「還說我咧,你自己還不是一樣,玩起來沒天沒地,搞得莉莉大姐連連幾天下不了床。
不過,有人跟我說過,要娶老婆,還是娶清純一點的比較好,不然,結婚後給你弄幾頂綠帽戴戴,很丟臉的,莉莉大姐太浪了啦!哪天你忙,她就在家裡面給你調綠油漆。」
「你想說什麼?」
打開電腦,他準備開始工作。
「我想說,其實那個樂樂雖然有點呆、有點怪、有點笨,可是人還不錯,有空你就去給他交往看看,我小新雖然年紀小,可是閱人無數的啦,聽我一次準沒錯。」
「建議結束了嗎?」
他一抬頭,白眼對上他。
「結束了,你要工作了是不是?那我去酒店裡巡巡,聽說今天來了幾個新妞,我帶她們去熟悉熟悉環境……」隨著走動聲,他的聲音消失門後頭。
鍾闃一遲疑,在鍵盤上敲下紀樂萱三個字。
她說過,要他為生命增添開心快樂。
站起身,他打開辦公室的另一扇門,裡面是他寢室,走到穿衣鏡前,他努力讓兩邊唇角往上揚,但笑得很不自然,近乎——丑。
再試一次,拉開唇線。模模糊糊地,他在鏡中看見她的笑、她的溫柔婉語,她那雙靦腆羞澀的含笑眼睛,以及她那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膚。
沒忘記過,伏在他胸前的小小身子,她在他懷中不停地說話,一聲一聲、一句一句,忘記他只是個不相干的陌路人。
鍾闃沒料到,才幾個碰觸,他就記起她的一顰一笑,霍地,心中興起見她的強烈慾望。
見她一面吧!只要他想,他很容易查到她的一切資料;只要他願意,他就能迷惑那顆單純的心,他清楚明白,她和所有女人一樣,逃不開他的掌心。
只不過,很矛盾地,他並不想用對待其他女人的方式待她,在他心中,她已經悄悄佔上一席特殊位置——她是他想付出感情的對象。只不過,他現下沒有多餘感情。
要她嗎?不!鍾闃搖搖頭,快樂不是他生命的組成元素,推翻想見她的念頭,眼前的自己負擔不起她這沉重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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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會場,鍾闃站在熱鬧的人群中,顯得孤傲寂然。他隨手拿過侍者盤中的香檳,倚著大廳一角,獨自酌飲。
「小闃,你來,我幫你介紹。」莫書凡領來一對父女走近。「岳董,這是我的兒子鍾闃。兒子,這是江華建設岳董事長和他的千金,岳楚楚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