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搖頭。
「妤盼,你不告訴我,我猜不到你想什麼,我猜不到就會很緊張、很擔心,試試看,把你害怕的告訴我好不好,這樣我才知道要怎麼保護你。」
吞下哽咽,她抬起頭,深吸氣。
她拉起他的手,碰觸她剛做過整型手術的大腿。「魔鬼拿刀,在這裡玩遊戲。」話說完,又是一串晶瑩滑下。
「他在你腿上玩井字遊戲?」事隔好久,再想起仍舊教他心酸,抱緊她,感覺她在他懷中點頭。輕喟,心在發疼。
「那一天,也是風雨交加、雷聲大作的惡劣天氣?」再問,心痛。
她又點頭,但啜泣漸歇。
「不要怕,我已經把惡魔關起來了,他再沒本事傷害你,懂不懂?」
她點頭,貼著他的身體,汲取他的體溫。
「來,陪我一起開會,開完會我們一起回家。」他放開妤盼,要人到他辦公室拿來外套。
走回位置,他將妤盼安置在自己腿上,蓋起西裝外套。「對不起,我們可以繼續了。」
他的懷抱舒舒暖暖,貼近他,聽取陣陣心跳。他的聲音低沉醇厚,一聲聲催她入夢,窗外的風風雨雨再干擾不了她。
* * *
翻開相簿,妤盼看著照片上的美麗新娘,珍珠白的禮服襯出她的玲瓏身段。
看看照片、再看看鏡中自己,一些模糊片段在腦中跳躍,想抓住卻抓不牢,連試過幾次,試得她滿心燠惱。
「怎麼了?臉臭臭的,好醜。」他自身後圈住她。
搖頭,嘟嘴,手指在照片上一次次劃過他的臉。
「又不說話,我怎猜得出你想什麼?糟糕,我又要開始擔心、害怕睡不著了。」
看著他,她眉頭皺成一線。
「說說看,說不定我能幫你解決煩惱。」他鼓吹她說話。
垂頭,半晌,再抬眼。「我忘記你。」
她終於有慾望記起他了,他欣喜若狂。「記不記得我很重要嗎?我一直在你身邊,沒有離開過。」
「我要記住你。」她固執。
她又開始固執了,倏地抱起她,連連轉過三圈。他的妤盼一點一滴回來了,終有一天,她又會是那個初相識時的驕傲女子。
「好,我來講講以前我們之間的事情,也許你就會記住我了。」
他拉她到床邊坐著。她點頭,爬上他膝間,那裡是她最舒適的座位。
「你是一個很棒的主播,我是你的上司,我對你一見鍾情……」
她仔細聆聽,他的聲音像槌子,一聲聲敲出她封存的記憶。
「有一次,我們租了『電子情書』回家看,影片結尾,女主角發現男主角居然就是那個和她通E—MAIL的男生時,她感動地投入男主角懷中。你說要是相同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你才不會投入男人懷裡,你會痛痛快快把他罵一頓,然後老死不相往來。你說最痛恨男人欺騙女人……」
是啊!潛意識裡,她恨欺她母親和遺棄她的騙子父親。那時,他就該知道欺騙會造成分離結果,為什麼他還要瞞住凱薩琳的事?而她,果真是落實了「老死不相往來」,二話不說,決定終生。
她拉扯上官阜的袖子,要他繼續往下講。
「這有一次,我們去吃飯,席間碰上一個和我分手很久的女孩,她處處用話挑釁你,我不伸援手看你和她單打獨鬥,你話峰尖銳讓她無從招架,到後來,她委屈地往我懷裡一躺,抽抽答答哭了起來。
你冷冷的問她識不識字,她被你問得工頭霧水。接著你說:『看清楚,你躺的那塊土地上已經標明所有權,法院註冊過了,要休息作客?都行!但要先繳納租賃費用。不然,請借過,我要滋養我的土地』。
說著,一杯冰水往我胸前澆來。我問你搞什麼?你居然臉不紅氣不喘的回我:『那裡——弄髒了!』」
妤盼笑倒在他懷中。
「知道自己有多凶了吧!有你,我哪還敢招惹其他女人。可是……我還是招惹了。
小時候;我是一個天之驕子,但是不管我表現的多好,總會有人認為我最好運氣,就因為我是上官伍的兒子。
長大後,我不願繼續待在父親的羽翼下,我離開美國回到台灣,創出一番事業,並和父親約定誰先拿下歐洲市場,誰就接手對方的事業。
為這個賭約,我和羅尼家訂婚約、談條件,我以為你會體貼我、會答應不管我是否結婚都留在我身邊。哪裡知道,一切都不在我的估算內,你結婚、你落人彭敏為手中、你受苦受難……對不起,我救你太遲,願意原諒我嗎?」
「她呢?」妤盼問。
「哪個她?凱薩琳嗎?」他捧住她的臉,審視她有沒有受委屈。
她點頭。
「我對她太壞,她說不要跟我結婚,要跟我另一個工作夥伴共尋幸福,他們決定在下個月結婚,到時,我們一起去喝喜酒好不好?」
她點頭,攀住他的頸項,貼著他的臉,宣誓般說:「我要記得你。」
「好,以後我每天都說一些我們的故事,也許,再過不久你就會記得我了。」
還是老話——只要她快樂,他不介意等待。
* * *
元日清晨,天青氣朗。
他們在床上雙雙清醒,側過身,他在她頸間照下一吻。
「睡醒了?昨晚睡得好不好?」他依慣例問上一聲,也依慣例張手等待她撲進自己懷中。
「我醒了……這一覺睡得又沉又久……」她歎息,側臉望他。
「妤盼……」他狐疑起身,從高處俯看她的表情。
「我醒了,是真真正正清醒。」再說一次,他沒聽錯。
「你……」她從殼中安然走出?盯住她的臉,他再三審視。
「我回來了,這個世界還歡迎我嗎?」輕輕笑開,片片斷斷在她腦中飛快閃過。
「歡迎,歡迎你,全世界都歡迎你!」俯身,他狠狠地將她緊抱入懷。
一年了,他等過整整一年,她總算回到他身邊,這一年來,他不敢計算日子、不敢期盼,生怕期待太高、失望太大。但……她回來了!真的回到他身邊來。
「對不起,我後悔了。」反手圈著他的脖子,她輕吟。
「什麼?我沒聽清楚。」挺起身,他面對她。
「我想告訴你,我後悔了,後悔結婚、後悔離開你、後悔讓驕傲主宰我的人生,我後悔了……」
「我也後悔,後悔過度自傲,以為我想留住誰便能留住誰;後悔太驕傲,後悔我不肯在眾目睽睽下終止你的婚禮。妤盼,從此,我們都不要再讓驕傲牽制我們的愛情好嗎?」
「不了,已經錯過一次,再連連犯下同樣的錯,我的『驕傲』不會原諒我。」
「哈,你還敢驕傲。」抱起她、翻過身,上官阜讓她在上面好好看自己。
「你老了。這些日子辛苦你。」順順他額前亂髮,她在裡面看見一根銀絲。
「不辛苦,我有你。」
「我是個麻煩女人,對不對?」
「再麻煩,你都是我的,我甘之如飴。」
「你以前說過類似的話,你說,只要是你喜歡的,就算再面目可憎,你都會甘之如飴。由此推論,我是你喜歡的,不管我怎麼變,你都不會改變心意?」
「說得好,這一年,你的變化夠大,我卻不移不變,所以,你應該可以放心把自己交給我,對不?」
「我沒什麼不放心的。」
「這句話代表……你答應嫁給我?」
「有何不可,對上官夫人的位置,我早有逐鹿野心。」她引用他之前的話。
「謝謝你的野心,謝謝你願意把野心用在我身上。」
「阜……知不知道彭敏為為什麼這樣對我?」遲疑之後,她還是說出口。
「那是個痛苦記憶,不要再去回想。」他阻下她的話題。
「別擔心我,我痊癒了,不再害怕面對。」她知道他在為自己害怕。
「你想說嗎?」
「是的,我想說。」
「好,你慢慢說,我聽。」如果太痛苦,就停止。
「他愛你,對他而言,我是情敵。」
「你有沒有弄錯,他愛我!」他怪聲問,讓一個男人愛,太噁心。
「沒弄錯,他是個同性戀,那幾天,他帶過幾個不同男人回去,他們……他們的聲音很大,那時我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很慶幸,他們對女人不感興趣。」
「怎麼會是這樣?我居然把一個仰慕者送進監獄。」他想把氣氛弄得輕鬆。
淡淡一笑,她續道:「他不只一次告訴我他的計劃,他說你是他的偶像,他要先取代我成為午間主播,然後一步步往上爬,以他的能力,早晚能代替樊克仰成為你的左右手。
他認定你和樊克仰有『固定關係』,他說,你欣賞他、看好他;他說,你不喜歡女人,我想,他愛慘你了……」
聽過這裡,他長聲歎息。「是我的錯,第一次我到公司見過你,要求和你交往之後,也見了他。」
「我知道啊,當時他就等在門外,還問我,你對我說了什麼。難不成是那時你告訴他……愛他?」不會吧!愛上雙性戀?她的命……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