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辰深吸氣,連珠炮彈吐出串串文字——
「不要說話不用講既然你已決心離去說再多都是枉然就當作我們從來不曾相識就當我從來不曾用心在你身上我栽了我認了讓我的心付諸流水讓我的回憶不再有你我要忘、了、你。」
除了最後面那兩個頓號加上句號之外,小辰沒讓任何的標點符號阻隔她的生氣。
很恐怖,五指山生氣,孫悟空在石下動彈不得,他該怎麼反應,才能消她的怒氣?
巧克力和糖球都不能用,因為她正在減肥,小笙看著她的淚水、看著她的哀號,怎麼辦?怎麼辦?他束手無策。
突然,他湊上前,薄薄的兩瓣唇貼上她的嘴。
天搖地動、山川變色、風起雲湧……一個沒資格談戀愛的女人,擁有了生平第一次的戀愛感覺。
第二章
自從瘦身機構收下章容辰這個女人,就注定賠錢。
十年來她天天上瘦身機構,不論颳風或下雨,八十公斤時天天去、六十公斤時天天去,就連瘦到四十五公斤後也天天報到,她要把她的終生會員卡用到淋漓盡致。
你懷疑我說的女人,是從出生到十六歲都帶著嬰兒肥的章容辰?
是的,你沒會錯意,我講的正是那位大骨架美女。在恆心、耐心的支持下,她的確瘦到四十五公斤,也的確當面狠狠報復了江偉一頓。
華靳笙慧眼識英雄,小小年齡就看出被層層肥肉壓迫下的章容辰長得很美麗。
脫去肥油的容辰開始享受青春、享受愛情。她在男人的讚歎眼光中肯定自己,死肥豬、阿母斯「壯」的日子已經離她好遙遠。
中文系畢業三年,她在一家出版社當個小編輯,白天工作、晚上逛街釣男人,生活倒也愜意,她在愛情中悠遊自在,沒想過結婚、沒想過安定,她只要單純的快樂。
「容辰,晚上要去哪裡?」說話的是小恬,她們是出版社的兩朵花,對生活看法一致、態度相仿。
「『藍領』好不好?」藍領是東區一家新開的brUB,佈置得十分雅致溫馨。
環顧周圍同事,下班接小孩的、準備做菜等老公回來的、或急忙趕約會的,大家都用最快的速度離開,只有她和小恬這兩個孤家寡人還優優閒閒,在辦公室裡慢慢晃。
「好啊!聽說那裡的調酒好喝極了,男人的素質也不錯。」
小恬翻看腕表,稍稍規畫一下時間,喝掉最後一口花茶,從紙袋取出衣服,進休息室換衣服化妝。
「不要希望太高,失望會更高。」
容辰拿起粉盒,隨意撲上一層淡妝,小小的裝飾,讓她艷麗的臉龐更出色。
「怎麼搞的,你最近老提不起勁,是不是生病了?」小恬靠過來,用手背碰碰她的額頭。
生病?不!只是懶了,懶得看男人的討好表情,懶得應付一場又一場的無聊飯局。
仔細算算,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有一堆男人圍繞在她身邊的?
嗯……大概是從上大學開始吧!
那個時候她已經瘦到五十公斤左右,身段窈窕度還不如自己預期,但已有不少男人頻頻對她釋放愛意。首先是學長、社團同學,然後加上校外人士,甚至還有個年輕講師頻頻對她放電。
起初,她好喜歡這些慇勤,她在他們的讚美中一次次肯定自己的美貌無人能敵,從小到大的自卑心理,被他們的愛慕一點一點修復,漸漸地,那些肥胖的難堪經驗慢慢遠離。
在愛情中她自在得意,在愛情中她愉快歡欣,她徜徉於愛情,愛情是她生活中的點心。
每個星期假日,她有數不清的約會;每年情人節,她有收不完的禮物,所有男人都知道她不是真心真意,卻都捨不得從她身邊抽離。
大學畢業後,她發覺時間太長的愛情會讓人疲憊,所以她的愛情通常在一個星期之內發生,然後消失。
她不維繫愛情,不善待愛情,也不珍惜愛情。愛情之於她,是唾手可得的廉價物品,來得容易,她就不去介意是否消失太快。
「如果不舒服,就別出去了。」小恬建議。
不出門,一個人在家能做什麼?
四年前爸爸退休,他們賣掉富德街的房子,回南部老家種木瓜;大哥在美國上班,只留下她在台北。
容辰租了個小套房,晚上回家……她看電視或電視看她?不!她不耐煩這種無聊。
「我沒事,出去走走心情會好些。」
「奸吧!你去換衣服,我等你。」
「不用了,我沒帶其他的衣服,走吧!」
關上辦公室裡最後一盞燈,她和小恬走出公司,追逐愛情的浪漫夜即將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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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領的燈光柔和,播放的輕音樂挑動男男女女的心情。
坐在角落,小恬四處張望尋找新對象,在這種地方人人都在尋找或被尋找。
「容辰,你看穿藍色休閒服的那個男人。」小恬靠向桌前,敲敲桌面,提醒她的注意力。
「哪個?」
「他在你右後方。」
容辰視線轉向男人方向,從頭到尾評估一番,她搖搖頭,「次級品。」
「你越來越挑剔。」小恬對她扮一下鬼瞼。
「沒辦法,胃口被養刁了。」
「你哦!算了算了……再看看別的。」小恬引頸四下張望,這時,「次級品」走向她們。
「小姐,第一次來這裡?」放下啤酒,他展現笑容。
「是啊!」小恬回答。
「我請你們喝啤酒好嗎?」
「我們還有。」容辰直口拒絕。
「我叫鄭方齊,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們?」他沒看見她的拒絕,
「我是小恬,她是容辰。你在哪裡工作?」小恬進行交友第一步驟——確定對方的工作、身份,不管他是不是次級品,男人嘛!好用比好看來得重要。
「我在竹科上班,你們……還在唸書吧?」
「早就畢業了,我們在出版社工作。」小恬說。
容辰的眼光始終沒有落在對方身上,她東張西望尋找新鮮目標——
看到了,左手邊七十五度方向,一個正在喝長島冰茶的男人,他有雙好看的手和憂鬱的眼睛。
反正出門了,玩玩吧!老蹲在角落沒意思。
昂頭挺胸,男女的第一場交手戰開演——
「你們聊,我離開一下。」容辰說。
「看到好魚了?」小恬附在她耳邊問。
「是啊!我要去收網。」容辰涼涼回話。
「別忘記帶你的漁獲來讓我驗收。」
「你以為自己是海關?」站起身,容辰端著自己的Heineken走向「長島冰茶」。在他面前,她站定,而他居然沒看她一眼?!
有趣,從來沒人能忽視她的魅力,輕輕一笑,遊戲變得好玩。
「請問你是水星人嗎?」坐在男人面前,容辰睜起無辜大眼,笑得—派天真,小女生的嬌憨盡現。
聶天衡抬頭,淡淡掃過,喝口調酒。
「這裡不是地球嗎?我走錯路了?」
容辰看清楚了,這個男人有張儒雅斯文的臉龐,不直接拒絕卻用疏離態度暗示——你該離開。
要她離開是嗎?她偏不!當挑戰性出現,勾起她的征服慾望。
「這裡應該是地球沒錯,我只是懷疑,地球有你這麼優秀的人種嗎?不……肯定沒有。」
「既然地球沒有優秀人種,你又是從哪裡來的?」放棄疏離,聶天衡發覺自己竟然不討厭她,雖然此刻他心情正處於風暴期。
「我來自熱情如火的Z2星球,旅居地球多年,初次見到和我一樣的異鄉客好興奮哦!優秀的水星人,你願意和優秀的Z2星人做朋友嗎?」
「為什麼找上我?」他的聲音清冷,缺乏溫度,讓容辰猜不出他的想法。
她懷疑是否該叫他「長島先生」或「冰先生」?
「因為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你臉上寫著寂寞。」
「你是妓女嗎?」
他想惹怒她?不!她不生氣、不讓這男人稱心如意。
「我但願自己是,那麼我就行道理對你更熱情—點。」她皮皮的喝一口Heineken,假裝沒聽懂他的意思。
天衡莞爾,她的話和「她」一樣,別出心裁。
突地,容辰的影像和「她」相疊,雖然她們長得並不像。「她」清靈動人,不似人間凡塵;Z2星姑娘艷麗嬌妍,美得教人怦然心動。
「我很像妓女嗎?」攤開兩手,容辰低頭看看自己的打扮。
「並不像。」天衡實說。
「那麼,你為什麼問我是不是妓女?」
「我很像寂寞男人嗎?」他不答反問,他期待她說「並不」,那麼他就能用同樣的話圈住她,但容辰給了不在預期內的答案。
「是的,你像。在繁忙的社會裡,寂寞是種絕跡多年的東西,我不懂為什麼還能在你身上看見?」
「我是瀕臨絕種的動物?你靠近,因為你好奇?」
「嗯,初次見面,你好,我是國際動物保育協會派來的。」她對他眨眨眼睛,她的天真卸除了他的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