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要訂婚,和方屏,你知道的。」
他的話如霹靂打過,在措手不及間,淳淳的心被劈開、剖成兩半。
瞠眼,淳淳消化不來他的訊息。
他要訂婚……是訂婚啊……
她的四肢僵硬,魂魄飛至天外,硬生生被剝離的愛情在她心中吶喊哭嚎,它們痛心疾首,哭訴著寧死不殘活……
「蠢蠢,有沒有聽見我的話?」
他握住她的肩膀,想搖醒她混沌眼神。
「嗯……聽見,你說明天訂婚。」她喃喃重複他的話。
訂婚……她真的失去他了,他的臂彎將為別的女人撐起一片天,而這片天沒有屬於她的一方狹地。他的「絕對」在婚姻上不容置疑……
「你還好嗎?」
「好!」
好、好……她好痛,心痛、胸痛、頭痛……她全身都在痛……
怎麼會單單一句話,就讓人痛得像五馬分屍,不過是一句話啊……一句宣佈他的人生即將踏入幸福的話,卻讓她痛得無力掙扎。
「那……明天你穿上回我跟你買的那件酒紅禮服,參加我的訂婚禮。」
「好。」她點頭,合作得像個乖娃娃。
「那件禮服背後有點露,記得披上披肩,不然感冒就不能去日本玩羅。」他刻意輕鬆,卻不成功。
「好,要披披肩。」她複述。
「你沒事吧?」她的表情讓他擔心。
「沒事。」
擠出一個笑,牽動的幾條肌肉神經都傳達著同一種感覺——痛!
「明天我過來接你。」
「我自己過去。」
「好,讓呆呆陪你過來,你常摔,禮服又不是太好穿。等典禮舉行過,我們就去買衣服,懂不懂?」
她沒哭,很好,他就曉得只要說法變成事實,淳淳就會習慣有個大嫂,認清楚他們本來就是兄妹。
「懂。」點頭,淚水偷渡,她不教他看見,痛在她全身蔓延……
「我先回去,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忙,我不在這裡陪你了,可以嗎?」
「可以。」
「好,明天我在家等你,不要遲到。」
他返身背對她,離去。
「好,不遲到。」
失焦的雙眸盡全力在他背後聚合,心中反反覆覆念著他就要訂婚了,新娘子是方屏,是他最愛的女人……
想哭,哭不出聲……她覺得天壓下來了……她的心崩潰,她的世界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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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天壓下來了,稀薄的空氣被擠出胸口,心臟很痛,她張了嘴吸不到新鮮空氣,代代和壞女人在她眼前扭曲成形……
「好大的一巴掌,真不錯耶!先說帶你出國、帶你買衣服吃飯,把糖塞進你嘴巴裡,然後再狠狠甩給你一巴掌,寇磊真狠啊!」鄭雅青字字尖刻。
「閉嘴!」代代衝到她面前,舉高的手將要落下。
「你要打我?打吧、有本事你就打吧!」她雙手橫胸撞向代代,多年的勝利經驗讓她篤定了自己在關家的地位。
「下賤女人。」代代咬牙。
「要論下賤,你應該指指身後的妹妹,巴到人家家裡十幾年,結果咧!人家哪裡要她了,不過是玩弄玩弄,玩過手,殘枝敗葉,誰要?」
代代狠瞪她,怒目噴出烈焰,她想燒燬她臉上的得意。
「當年,你就是四處讓男人玩弄的殘枝敗柳。」睽違多年的伶牙俐齒重新回到代代身上。
「你說什麼?」鄭雅青向前一步,把她往後推去。
「我說你賤!」深呼吸,代代告訴自己,不必怕她,一點都不怕。
「不孝女,你敢這樣子對我?難怪,是報應,老天在報應你們的不孝順,關穎淳讓男人玩弄拋棄,下一個將輪到你,到時,不要大著一顆肚子,回娘家來哭哭啼啼,關家丟不起這個臉。」
「關家丟過最大的臉,就是娶你入門,娶個妓女除了丟臉,更是弄髒門庭,我懷疑穎傑是不是關家的種,關家人身上沒有流氓血統。」
代代冷笑,眼裡淨是鄙棄。
「你居然敢說這種話,等你爸回來,我一定要告訴他,讓他來評評理。」
「評理?你知道真理是什麼嗎?真理是你會不得善終,真理是你將死無葬身之地,真理是欺人者人恆欺之,真理是你將墜人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代代回復那個得理不饒人,一張嘴非要說得對方投降的女生。
淳淳想加入戰爭,捍衛代代,無奈她沒有力氣,寇磊帶來的消息迅速吞噬她的生存意志。
「好、好、真好!你敢詛咒我,看清楚,你奶奶在醫院,沒有人會替你們說話。」
鄭雅青衝進她們房間,不理會在地上喘息的淳淳,腳跨過,她把衣服一件件從衣櫃裡抽出來往外丟,拋得代代、淳淳一頭一臉都是衣服。
「你們馬上給我定,我們關家留不住你們這對偉大姊妹,我倒要看看沒了關家的財力,你們能活出什麼樣不下賤的人生。我會睜大眼睛等著瞧,看你們有沒有本事活得像我這麼好。」
「像你?不!我們一點都不要像你。你賤,十六歲跟野男人生下雜種,二十五歲躺上有婦之夫的床,逼死正妻,生下敗類。四十歲,你的親生兒子因擄人撕票被判死刑,到死你都沒去看他一眼,沒有人知道,你下一個兒子會在幾歲進入地方法院。像這樣的人生有什麼好招搖?」
「你……」
鄭雅青氣極敗壞,一個行李箱砸過,撞痛了代代右肩。代代不迴避,只是用冷然的眼神看她,笑在嘴邊不斷不斷擴大。
「你們吵什麼?一個家庭弄成這樣子,像什麼樣?」
關漢予衝進來,一眼就看見躺在地板上的淳淳。他忙奔到女兒身邊。
「淳淳,你怎麼了?是不是氣喘發作!該死,你們淨顧著吵架,就沒人注意到淳淳嗎?」
關漢子暴跳如雷,抱起淳淳就往樓下跑。
代代慌了,追著父親要一起上醫院,可是她讓腳邊的衣服絆住腳步,整個人仆倒在地,來不及爬起來,她就聽見父親的汽車駛離開家門。
不應該和鄭雅青吵架的,代代後悔極了,一掌捶向地板,她好氣好怨!為什麼死的不是她、為什麼會連累到淳淳,恨、她恨死自己。
「哼!這不就公平啦,我死一個兒子,你死一個妹妹,我們這是不是叫『旗鼓相當』?這場架,我吵得很盡興,謝謝你不顧淳淳死活和我吵架,不過你放心,淳淳脾氣好,她的喪葬費用我不會吝嗇,如果死的是你,我倒要好好斟酌。」鄭雅青在她傷口上灑鹽巴。
「淳淳不會死。」代代狂吼,淚水奔洩而下,拳頭一聲聲擊向地板。
不,她的淳淳不會死,她要代替媽咪好好保護她,不可以死、不能死……
「不會死?是嗎?剛剛我明明看你爸抱出去的是一具屍體,是他急壞了沒弄清楚,送什麼醫院啊……要送殯儀館才對。」
一刀再一刀,鄭雅青割得很暢快。
這時電話聲響起,震天價響的鈴聲同時撞上她們的心,
代代恐懼惶然,這通電話是報喪鐘……她失去淳淳了?
鄭雅青睨她一眼。「你爸從醫院打來的,你有白色衣服嗎?去換一換,我送你到醫院見淳淳最後一面。」
她優優雅雅接起電話,臉上掛滿得意。
「喂……什麼……」下一刻,優雅聲音變調,鄭雅青對著電話尖喊。
「持槍搶劫……你說穎傑死了……不可能,你們弄錯,你知道關穎傑的爸爸是誰嗎?他爸爸是運展企業的老闆,他想要多少錢都有,只要開個口,根本用不著去搶劫,你們一定是弄錯人了……沒錯,你不要再亂打電話過來,否則我告你騷擾民宅。」
把電話狠摜在地上,幾個拉扯,她把電話線拔斷。
鄭雅青跌跌撞撞走出門,她的氣勢凌人不見了,她的驕縱恣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頹然沮喪,行經代代身旁,鄭雅青想起什麼似地,舉高右腳用力在她腰間踹過。
代代悶哼一聲,痛得縮超四肢,她痛得不行,但仍然仰起—張不服輸的倨傲表情回望她。
「你說報應,這才真正叫作報應,關穎傑死掉,你母憑子貴的工具沒了,怎麼辦,從此你在關家還有立足地嗎?」身體上、心靈的痛苦讓代代出言殘忍。
鄭雅青因她的話而瘋狂,代代說對了!沒有兒子,她在關家沒立足點,她的過往會讓關家親戚一遍遍拿出來討論,討論的結果是兩個字——報應!
一個搶人丈夫、逼死前妻的女人,合該有這樣子的報應。
跪倒在地,她張出塗滿蔻丹的十指,掐住代代脖子,鄭雅青拚命搖晃。
「都是你、都是你這個爛婊子,你詛咒我的兒子,穎傑死了,我要你償命!」
「論償命,你才要償命……我要殺死你,替淳淳償命!」代代被她搖得神志不清,使盡全力才推開哭得聲嘶力竭的鄭雅青。
「殺我?你來殺啊、來殺、來殺,我等你。」
她脫下硬底拖鞋,一下下招呼到代代身上,她咆哮、她叫囂,她把全部的火氣都發洩在代代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