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只能從你手中接走玫瑰的女人?」她問。
「對!」他不否認,她在他心中二十幾年。
「雜誌上說她去世了。」
「那是為了保護她和致淵、致博……她後來有了喜歡的男人,選擇離開我們。」
「她願意回來,你會不會介意那段不堪曾經?」官晴再問。
「不會。」無備的赤裸答案傷人。
很好,她是他真正的愛情,無怨無悔。
「那年,你霸道無理的要我記住你的名字,是否因為我有一張和她相似的臉孔?」
「對!」他沒說謊的習慣。
「我懂了,珍視她吧!愛情不是垂手可得的東西。」
一而再、再而三的實話,把她的愛情打擊得體無完膚。
「等這件事過後,我們找時間談談。」他說。
談什麼?該分手?不用了,她不是個被動女人,該輪到她退場,她不會賴著不走。
轉頭面向窗外,她不再出聲。
就這樣吧……明晨的火車票,明天的既定行程……就這樣子吧!她的生命將走入一個沒有他的方向。
jj jj jj
陪著Richard把盼盼送進急診室,官晴緩緩走出醫院大門,她全身乏力,再也邁不出腳步。
尋個地方坐下,仰頭望月。她想起家鄉的小溪,想起他背上的溫度,想起貼著他的背,淚水偷流,對他,她全心全意的信賴。
那時的官睛是不是太傻氣?那時的官睛是不是笨得可以?那時的官晴……不能否認的是,那時的官晴幸福得看不清事實。
以為心理建設好了就能不哭的,哪裡曉得還是哭了,哭她自為是的愛情,哭事實攤開,她不過是個替代品。
替代品?很傷人的辭彙,卻不容爭議,他不對愛情說謊,所以不曾對她言愛;他不對愛情說謊,所以承認要她記得他的名字,只因她像於盼盼。
說開了,他的海鮮鋦面是為盼盼而做,他的細心體貼是為酷似盼盼的臉存在,他的痞痞笑顏、他逗她開心、他心疼她的一舉一動,全是為了盼盼。
淚再度奔流,當愛情只是一場自以為是,分手變成癡人說夢。
「我可以坐下嗎?」
溫柔的聲音傳來,官晴回頭,四目相接,她認出蔣育臻。
她也看到盼盼了?傷心的夜裡,多了一個失意人為伴。
「當我見到她第一眼時,徹底明白,為什麼是我。」官晴先說話。
育臻回她一個苦笑。她也是滿腹苦水說不出、噎不下?她也是傷情女人無處話傷心?
「你看到她了嗎?媒體說她在生下致淵、致博不久後去世……唉……又是謊言,我在愛情的謊言中,找不到真相。」
「你愛他嗎?」育臻艱澀問她話。
「是的,我愛他,非常非常愛,愛到明知道他結婚了,仍舊離不開他;愛到理智和情感爭戰時,我選擇放棄理智。我替自己找來無數借口,騙自己只要我等得夠久,他會明白自己的心,懂得他的愛只在我身上……很愚蠢,是不?我是一個沒有道德的第三者,你恨不恨我?」
不多話的官晴在她面前變得滔滔不絕。
握住官晴的手,蔣育臻談不來恨,是心疼吧!心疼她也心疼自己。
「對於你的愛情,我才是後來的闖入者,你恨過我嗎?」育臻說。
「誰先來誰後到有什麼差別?在我明白自己只是遞補品後,愛情不具意義。告訴我,你愛他嗎?」
官晴喜歡育臻,即便她是情人的正妻,即便她們的立場對立。
「我從來不曉得,將一條鏈子留在身邊十幾年叫愛,不明白把一個模擬影像在腦海裡仔細留住叫愛,更不懂自己拼了命想成為他的家人的情緒叫愛……等我終於弄懂了,愛情已經在那個地方扎根發芽、盤結糾纏……」她壓住自己的心臟。
「為什麼我們愛上的男人,可以同時愛很多個女人。」官晴問。
「他說過愛你嗎?」
育臻生氣自己犯小心眼,她居然在這當頭計較爾眾喜歡誰比較多,如果頭腦夠清楚的話,她會明白,除了盼盼,荀爾眾誰都不愛。
「沒有,他從不在口頭說愛,我只能在他的行為中想像他的愛。」
「怎麼說?」
「當他在新婚夜找上我時,我認為他愛我、在乎我;他出差時一天一通電話給我,我認為他愛我、想念我;他出其不意地送我驚喜時,我認為他愛我、想討好我;我告訴自己,當一個男人肯這樣子對女人用心,沒有其他的理由了——他就是愛我。」
「我吃醋了!原來新婚夜他出門是去找你,那天我還幫他打領帶,問他要不要為他等門,還叫他路上小心。我這麼賢慧,他居然不愛我;你說,我該不該批評他的智商?」向來控制得宜的嫉妒在此時出籠,育臻喊叫起來。
官晴也有滿腔不滿。
「我認識他四年,前三年半,我和一群多不勝數的女人搶男人,後半年我和他的妻子分享時間。
床笫之間,我必須和道德感戰鬥,在他懷中,我不敢恣意享受溫存,擋在我們中間的是滿滿的罪惡。我的白血球一天天吞噬我的良知,我像重症患者,日復一日等待,等待他親口宣佈末日……告訴我,你也懷疑我的智商嗎?」
「沒錯,你是個不聰明的笨女人。不過放心,你的智商指數有我在後面墊底。信不信,二十一世紀了,我還相信只要努力,愛情就會成功,我拚命當阿信,以為這樣就能榮登最佳女主角;我盡全力當好媽媽,因為他最疼愛的人是兒子。我足不出戶,成日想著為他製造家庭溫馨;我說服自己,當個最稱職的妻子,總有一天他會倦鳥知返,回到我身邊;我甚至不去計較,到那時,我是不是雞皮鶴髮,成了百年人瑞。」
「至少,這紙婚姻讓你手中握有籌碼;至少,他最後歸處是有你的地方。」不像她,到頭來一場空,徒怨愛情傷人,卻避不開傷人愛情。
「當丈夫的心不在我身上,我手中握有的不是籌碼而是白棋。我們輸了,都輸給他的愛情,最可歎的是,誰也不能埋怨,只因我們的愛情和他的愛情不在同一條線,我們的最終結局是擦身而過……」
「是我們這群笨女人寵壞他的嗎?」官晴問。
「包括他在內,我們都是一群執著自己愛情的癡漢,我決定舉白旗投降了。」
「那麼,我是不是要善待自己,不消極等待末日到來……」拭去最後一滴淚水,她對育臻說:「我們不再是情敵了,你的肩膀可以借我靠靠嗎?」
沒說話,育臻靠上官晴,兩顆傷痕纍纍的女人心,在此時此地,相知相惜。
不曉得靠了多久,月亮偏西,星子低垂,夜風帶起寒意……
冷嗎?不冷!寒透的心不覺得淒冷。
疲憊的爾眾走出醫院,他看見花圃邊兩個相依女人,走近,冷冷的眼光在育臻和官晴臉上掃過,不帶絲毫表情。
「抱歉,我想……」育臻試圖打破沉默。
爾眾沒說話,冰著一張臉,拉起育臻往外走。
看著他們的背影,官晴止住的淚水再度狂洩。
她……畢竟是正妻,畢竟握有籌碼。
jj jj jj
盼盼的話像當頭棒喝一台氣敲開他的腦袋,把他混沌的腦筋敲出一片清明。
爾書笑了,話自己可笑的堅持,他笑得不能自抑,痞痞的笑臉拉出好多誇張。
是很誇張,以為自己愛盼盼,以為自己會對愛情一生一世忠實,原來,他堅持的是一份不能滿足的慾望,認真回想,他不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用盡努力只想求得滿足。
反芻和盼盼的那段話,笑顏掛在帥帥臉上。
「爾書,你要是說你愛我就更誇張了,如果當年我嫁的人是你,也許不到三天你就會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愛我,你只是沒得到過,就單純認定得不到的是最好的,這是你的性格,想想你那群女朋友,哪個不是這樣子?得到前,追的半死;得到後,棄如敝屐。你的『包容』,只會給你不想要的女人。」
「我有這麼糟糕嗎?」
「你就是這麼糟糕,愛上你的人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慘!所以我要說,你們根本不愛我,只是把我當親妹妹一樣寵。」
慘,是吧!愛上他的女人都很慘,官晴也對他說過相同的話。
官晴……在他為賀軍、盼盼這對夫妻忙過十幾天後,他想起官晴。
官晴愛上他,也很慘嗎?大概!
他終其一生都在為自己的不滿足努力——對吃不滿足,於是他練就一雙好手藝,,隨時隨地為自己塞滿一冰箱食物,滿足飢餓感;對盼紛給的關注不滿足,於是他在無數女人身上尋求被愛感;對金錢不滿足,於是他以合法的掠奪,吞下許多人的心血;對安全感不滿足,於是他總在官晴軟軟的身上,在她充滿馨香的懷抱裡尋求安全。
所以官晴很慘,沒錯!
他認定她會在固定角落等他,靜靜地數著玫瑰,數著分離的日子,等他重新出現,不抗議、不爭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