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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惜之

  「我說過,我會把她留在身邊一輩子,這還不夠嗎?」

  「試著愛她……」

  煒勖繃著臉,粗魯地截斷她的話。「你再要求就過分了。」她怎麼可以認為他的愛能分給很多人,或者誰可以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好、好,我們不談嫣含,那我再求你最後一件事、最後一件。」她小心翼翼地猜測他的心情。

  「說說看。」他緊繃的臉色有些鬆動。

  「讓媚娘離開,嫣含太單純,她不是媚娘的對手。」

  「好!我允你。其他的不准再提。」他霸道地以唇封住她的嘴,她的唇小小的,沒有上脂粉的唇瓣帶著些些甜、些些香,讓他百嘗不膩。

  「不要……這裡有人。」她輕輕地推開他,滿臉羞澀。

  「不只有人,還有天地,我要他們為我們的愛作見證。」

  「勖哥哥,我們來約定一個標記好不好?萬一,下輩子我們重新投胎了,再不認識彼此了,你怎麼知道誰是我?」做好萬全準備,失誤才會降到最低,不是嗎?

  「好啊!你說,要約定什麼標記?」

  「嗯……下輩子,我的名字裡有一個紫,你的名字裡有一個勖,若是你認出了我,就送給我一顆紫色水晶,我就送給你一張畫兒,你說好不好?」

  「如果你認錯人,把畫像送給別的男人,我怎麼辦?」他不放心、太不放心了。

  「不會,我相信自己的直覺,只要你不要處處留戀花叢、採花採蜜,我就心滿意足了。」

  「你把我想得太花心,我從來都不是風流人物。」

  「這很難說,世俗給了男人正當合理的借口風流,你不善加利用豈不是太可惜了。」

  「既然你這麼開明,我保證我一定會善加利用。」

  「你敢?我就把畫像送給別人。」

  「我倒要看看哪個不要命的男人敢收你的畫像。」

  「不公平、不公平,女人老是屈居弱勢。」她直嚷著不公平,惹得他哈哈大笑。

  煒勖把她抱在膝間,他的額頭貼著她的,在她的耳畔輕言:「我想總有一天,這個世界會不斷不斷改變,到那時候女人和男人一樣穿起褲子,女人和男人在商場上、在朝廷裡競爭,只要讓女人冒出頭,社會的進步會快得讓人害怕。」「社會要想變成這樣,首先得讓女子和男子一樣有受教育的機會,我爹爹說——知識會讓人變得勇敢,不會盲目恐懼,總要對自己有了信心,女人才敢站出來和男人競爭。」

  「所以我辦的學堂,男孩女孩都收,我想再過一、二十年,這些小女娃兒一定會有所成就。」

  「只可惜,朝廷的科舉制度不讓女子參加。」

  「會的,只要每個女人都和你一樣,肯為自己爭取,我想一定會有那麼一天。」

  「但願……」

  「紫兒,告訴我,這一生你有什麼未完成的願望。」

  「爹娘的大仇你幫我報了,程奎也早被皇上處刑,這一生我再無遺憾,唯一不圓滿的是不能和你白頭終老……」是的,這是她最深的遺憾。

  「下一世我們一定會圓圓滿滿、幸福平安。」

  「對!下輩子我再不當江湖人,我要單單純純地在閨閣中成長,然後嫁給你,平平順順的過一生。」編織未來成了她最樂意的工作。

  「就這樣約定了,不可以反悔,反悔的是小狗!」

  這一夜,他們在梅林中勾勾小指頭,蓋了印章約定來世,滿樹的梅花為他們灑下了瓣瓣清香,紫兒哼著兒時娘教她的小曲兒,煒勖抱起她在花雨中翩然起舞……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依人,在水一方。

  溯回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淒淒,白露未曦。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  ☆  ☆

   

  「紫兒,你看誰來了。」煒勖興沖沖的從外面走進來,身後跟著曲懷天和晴娘。

  扶起紫兒,煒勖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怎麼會弄成這樣?勖兒,你答應我要好好照顧紫兒,我才放心陪你爹在懷遠小築養傷,你……」晴娘歎口氣,這叫他們兩老將來到地府,如何對曹大人交代。

  「嬸嬸,是我自己不好,不關勖哥哥的事。」

  嬸嬸?她像兒時一樣喊她嬸嬸?是不是代表她心中再無仇怨?這一個珍貴的稱呼讓晴娘的淚水不爭氣地滑落,轉頭看自己的夫君,他亦同自己一樣,淚濕潸潸。

  「紫兒,是曲家對不起你。」曲懷天拍著她的手說。

  「叔叔,紫兒不懂事,傷了你……」她慚愧地低下頭。

  「不!這一劍不是傷,是救贖,你把我從良心地獄中釋放出來,要是沒有你,我這一生都要在悔恨中度過。這些年我從來沒有像這段日子般安穩熟睡,你看看我是不是胖了一圈?」

  「這些都過去了,今天我們不談傷心事只談喜事,紫兒你可知道這回我帶了什麼回來?」晴娘興致高昂地說。

  「娘,你不要賣關子了,快說。」煒勖催促著母親。

  「我幫你裁了一套很漂亮的新娘嫁衣,我還找來好幾顆難得一見的粉色珍珠鑲上,真的很漂亮。等你身子一好,我馬上幫你和勖兒辦一場盛大的婚禮。」

  「紫兒,昨夜裡,綵衣一完成,你嬸嬸興奮得整個晚上都沒睡著,清晨天還沒大亮,就讓人備馬車一路趕回來,她說這回可不能再讓你溜走,一定要你當成曲家的媳婦。」曲懷天笑說。

  「叔叔、嬸嬸,紫兒謝謝你們的盛情,恐怕……紫兒是無福消受了。」她的笑容隱去,換上一個無奈的哀淒表情。

  「誰說、誰說,爹娘,今晚請你們再辛苦一夜,幫我張羅禮堂,明天一早,我就要和紫兒拜堂成親。」突如其來的恐懼佔滿了他的心,才一眨眼,莫意口中的七日將屆,一直不肯去正視的期限,竟飛快地落到眼前來,不想伸出雙手去接都是困難。

  「婚姻大事豈可兒戲,這回我絕不讓紫兒委屈,我會和親家談談,讓嫣含當側室,紫兒為正。」曲懷天堅持。

  「是啊!娘知道你迫不及待要迎紫兒入門,可……我們打算大宴賓客,讓大家都認識咱們家的新媳婦……」她有好多好多盤算呢!在一刀刀裁著紅布時、在一針針縫著嫁衣時、在一線線配著顏色時……她心裡不斷計劃著該如何補償這個可憐的小女娃兒。

  「娘!」他阻止了母親的說辭。「我和紫兒不能再等了,請你幫我們佈置一個小小的禮堂和新房,明天就算只有我們兩個新人,我都要和紫兒成親……」

  一抬頭,懷天和晴娘被兒子臉上的淚水嚇壞。

  多少年了?兒子自從紫兒離去後,哭過震天動地的一場,之後再沒掉過淚,今天……莫非……不祥的念頭攀上他們的腦海,看著紫兒蒼白的小臉蛋……天……苦命的孩子。

  「勖哥哥,別這樣,你嚇壞叔叔嬸嬸了。」她伸手拭去煒勖臉上的淚。

  「紫兒,告訴嬸嬸,到底是怎麼回事?」晴娘哭花了臉,顫抖地握住她的小手。

  「我中了血凝神水的毒……明天是最後期限……」她浮上一朵苦笑。

  「血凝神水?這是我師父研製出來的毒藥,它只能用觀音露延續生命,終生不能解,原來師父的藥書是她偷走的……怎麼會這樣?」曲懷天喃喃自語。

  「爹,你能不能配製觀音露,不管是不是只能延續生命,我都不在乎。」煒勖心中燃起一線希望。

  「我可以配,但觀音露的配製時間要花一年半的功夫,紫兒恐怕……」他不忍再往下說。

  這番話將煒勖重新燃起的希望再次澆熄。

  「沒有關係的,你們不要這樣。」紫兒強自振奮起精神,笑著說:「我好期待明天的婚禮,上回冒充新娘,沒仔細妝扮,心裡只擔心著任務成功與否,一點都沒嘗到當新娘子的快樂心情,這一回我要認認真真當個貨真價實的新娘子。」

  「好、好,我們馬上去準備,勖兒你在這裡陪陪小紫兒,外面有我們張羅就成了。」晴娘擦拭眼角淚水,起身帶走曲懷天。

  他們走了,紫兒看看眼眶紅透的煒勖。「勖哥哥,你抱我出門看看梅花好不好?」

  「好!」他用棉被緊緊裹住她的身子,抱起輕盈的她,走至門外。

  「哇!好美……勖哥哥,你聽我來吟一首詩——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

  「我來為你拆下一枝青梅,承諾與你願同塵與灰。」他抱起紫兒飛身上樹,折不一枝綻放純潔的梅花。

  「勖哥哥,往後,我要你快快樂樂、開開心心的過日子。」

  「你對我好苛求。」他慨歎,他不知道往後該怎麼開開心心過日子,紫兒失蹤的那段日子中,他從來沒有一天「開開心心」過。

  「因為你是我無所不能的勖哥哥啊!」勾住他的脖子,她主動送上自己的唇,輕輕描繪著他的唇線……他是她心中最愛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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