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反悔?不肯幫忙就隨口塞個理由把我三振出局?」他不滿地說道。
「以前我幫別人寫信,只負責傳、不負責說好話、更不必慫恿巧巧赴約,我承認我一時被你的五仟塊砸得頭昏腦脹,七竅裡有六竅半全塞滿錢的符號,就一回答應幫你約巧巧出門,你那麼善於利用人性弱點,怎麼不奸詐?」
他從不否認自己是隻老狐狸,心機深沉得讓人不易摸透,但他發誓,他從不曾想過要在她身上使心眼,原因無它,就是太浪費了,通常沒有上億的生意,要他動用心思掛上假狐皮,他還不干呢!
「好吧!你說你想認識我什麼?」
「你的長相很好,是整型醫生或是遺傳基因的功勞?」
他嗆了口水,口腔內的消化液堵住氣管正上方,害他猛咳數聲。「我想我的容貌應歸功於優良的祖先。」
「這樣子啊!你長那麼高……」
「我沒穿矮子樂,也沒整過型,我保證!」他急切聲明。
「緊張什麼,我不過想誇獎你,你個子那麼高,站在你身旁就像撐了把五百萬的大雨傘,很有安全感。」她肯定地朝他點頭。
「謝謝稱讚,你讚美人的方式很……很有創意。」原來五百萬大雨傘也可以拿來當讚美詞。
「你很有錢嗎?」她的問題很低能,他的身價報紙上知道的不會比國稅局少。
「維持—家子溫飽絕無問題。」他答得低調,顯然她並不常看報紙。
「士、農、工、商,你的職業是哪一種?」
「我從商。
「從商。」她沉吟片刻。「蠻危險的,若你做生意失敗,巧巧會不會因開空頭支票被捕入獄?」
「現在已經廢除票據法了。」
他好意提醒卻換來她一記瞳白,「我的意思是你倒閉破產,巧巧的下半輩子怎麼辦?」在水水的認知中,賀仲墉的迫求是以結婚為終程目標的。
「我做事向來穩當,絕不會有倒閉這種事情發生。」
當然,除非慧星撞上地球,或聖經裡說的世界末日出現,否則他的事業絕不會倒閉。而且這種事情一旦發生,倒楣的會是幾十億人口,不會單單只有巧巧一個!
「好吧!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今年貴庚?」
「三十歲。」
「三十歲!步入中年了,我一直以為中年人都像我爸爸那樣發蒼蒼、視茫茫,嗯!你保養得真不錯!」這種誇獎任誰聽見都高興不起來。
仲墉翻過白眼,心想:你「老」爸會發蒼視茫,絕對跟養了這麼個古靈精悍的女兒有關係。而他運氣不會差得那麼離譜吧!
嘟嘍了一大串後,他發現跟這個怪怪小女人聊天,還挺有趣的。
「雖然你保養得不錯,可是比巧巧大了八歲,老蠻多的。」
「女人易顯老,再過幾年看起來就差不多了。」他決定明天要到SK2專櫃報到。
「也有道理。反正等你們約過第一次會後,看看對彼此的感覺如何,再安排後續發展。」她以「專業紅娘」的身份說話。
水水沒注意在繞了一大圈之後,她仍舊把巧巧給「賣」出了。是他大會說服人心,或是他那張笑容滿溢的俊臉,讓人很難不信任他。
「全聽你的,軍師大人今後還得仰仗您的鼎力相助了。」他又露出眉彎眼彎的笑臉,賊賊的但是實在好看得緊。
「放心!聽我的準沒錯!」她十分阿莎力地拍拍他的肩膀。
賀仲墉望著她眉飛色舞的關心模樣,也感染上她的好心情,這可是他第一次見她真正敞懷大笑。
「巧巧叫顏箴巧,你不會就叫顏箴水吧?」此話問出,他胸口有股模糊的熟悉感。
「沒錯!我們兩人的名字,根本就是天下間的一大諷刺。巧巧的笨腦袋人盡皆知,爸爸叫她箴巧(真聰明),而我的尊容擺明了不及格,爸爸喊我箴水(真美),簡直是故意讓我們難堪。」
「巧巧不笨,她熱情善良、處處為他人著想,在這個以功利為本位的世界中,已經少得可憐,應該妥善保護;而你的長相不僅不醜,還有幾分脫俗靈秀,有種與世獨立的孤傲美。」
「你喜歡巧巧的熱情善良,所以想把她納人保護範圍嗎?」
語出的同時,她的心釀出一罈罈的陳年好醋——既酸又臭,這種不同於以往讓巧巧比下去的嫉妒心態,她很難去解釋,反正就是極端的不舒服。
賀仲墉沒對她的話做出反應。
他想結識巧巧,因為她那酷似織昀的動人外貌,但——到底是不是想圓那段初戀夢,他並未真正釐清。
話說回來,其實他沒釐清的事情何止這一樁。
像現在,他也沒弄懂為什麼會喜歡上坐在這裡,看著水水的薄笑嗔怒,聽著她的奇言謬語,也沒弄清楚為什麼一接到她的電話,就迫不及待取消與關倩藝的晚餐邀約,滿心歡喜地趕赴水水的約會,況且他心知肚明,同樣是約會,兩個女人提供的「服務」絕對有天壤之別。
在沒釐清之前,他單純地只能依第六感行事。
☆ ☆ ☆
水水抱著小背包,站在百貨公司的騎樓下,躲避這場沒有預告的春雨。
微紅的眼眶中飽含水氣,她和淚水僵持著,不教它順頰滑落,硬強迫它在空氣中自動蒸發。因為——顏箴水是絕對不哭的。
無論她有多少委屈,絕不示弱!
雨越下越大,水水把早已光禿禿的指尖啃得凹凸不平,焦惶的眼神望著陰沉沉的天色,這場雨是注定和她耗上了!人在霉運當頭之時,連東海龍王都要湊上一腳,這個神仙實在太不厚道了。
冷氣把濕衣服吹出陣陣寒意,水水雙腳顫慄、一陣抖擻從頸椎浮上背脊,唇齒間格格作響。
不該選擇在下雨天離家出走!不喜歡自己像搖尾乞憐的落水狗般,承受著來往人們想從她身上挖掘出悲慘故事似的同情眼光,大概是人一倒楣,就會自動現出落魄相!
蜷縮著身子,水水不停地搓揉著雙手。平日那群死黨老在她身邊喳喳呼呼個沒完,趕也趕不走。現在真發生事情,想找個人投靠,卻連個人影都見不著,唉——朋友是用來做什麼的,窮打屁、胡混瞎鬧?
捏捏乾癟的荷包,找不到人相助已經慘斃了,現在又沒錢,她的未來出現一片慘淡的灰黑色。唯今之計只剩捏捏鼻子、低聲下氣回家了。
可是這樣真的沒骨氣翻了,是誰規定父親可以主導孩子的未來?誰規定當爸爸的有權不講道理?誰說爸爸打孩子可以打得理直氣壯?
想到這裡,水水的委屈哽在喉間吞嚥不下。
賀仲墉摟著一個妖嬈美人自百貨公司走出來。一眼就看見蜷縮在圓柱旁的水水,她渾身濕透,使勁地在掌心中呵氣,臉上的淒楚揪緊了他的心。
仲墉掙脫Ruby緊貼的身子,走向水水。
「水水?你怎麼啦?」
看到仲墉,彷彿看到救星般,淚水量突然暴增氾濫。
「我今天改名字叫『哀哀』了。」她聳聳肩裝作不在意,但佈滿微血管的眼白卻洩露出秘密。
「發生倒楣的事情?」
拍拍她的雙頰,冰冰涼涼的小臉丙加上自眼眶中,不小心濺出的「礦泉水」,令他的心微微一抽,情不自禁地把她的頭壓過心窩處。
突然降臨的暖氣,溫熱了水水冰凍已久的身體,一時間她捨不得離開這個溫暖懷抱。
RUBY被晾在一旁,看著他們親暱的姿態,看得滿心不是味道。
「仲墉,這小妹妹是誰啊,怎麼不介紹我們認識?」她嫵媚的粉臉有意無意地靠上仲墉肩背。
嗲得黏人的音質,讓水水的汗毛根根高豎,好不容易暖和些的肌膚,又泛起點點疙瘩。
抬起頭來,見她的身體如水蛭般地吸附在仲墉背上,突然一陣反胃。
她推開仲墉,挺挺不太能與人抗衡的上半身,斜眼一瞄,無語地在心中把他臭罵上一頓。花蝴蝶加上花螳螂,簡直就是滿園春色關不住。
她從鼻腔冒出比RUBY噁心十倍的可怖聲音,說道:「小仲仲,你哪裡來的朋友好沒見識,打斷我們小夫妻恩愛。」
水水掄起外表像「粉拳」,實則是「鐵拳」的小手,在他身上猛敲亂打,敲得他的五臟六腑全移了位。
這該死的「情色少爺」,一邊打巧巧的主意,一邊還和別的女人糾纏不清。幸好今天讓她當場逮獲,否則把巧巧錯賣了,她的良心會一輩子不安。
仲墉不知道自己幾時有了「小仲仲」這個呢稱,伸出一隻手,擋住水水頻頻落下的攻擊。他打算等四下無人時,再好好修理一頓她的小屁屁。
「夫妻?你說謊!仲墉又沒有結婚。何況他再沒眼光,也不會挑上你這種要身材沒身材、要容貌沒容貌的醜八怪!」吸口氣,挺高兩顆哈蜜瓜、翹起渾圓水蜜桃,她有信心,相情自己不會敗在那個清湯掛面、發育不良的小女生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