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猛地抬頭看樹枝,小腦袋不停晃呀晃地,深怕真有蛇躲在樹上。
「還有……」左膺已經愈走愈遠。「……小心這兒的鬼--」
鬼?小豆從大石頭上跳起來,一眨眼,只見左膺已經消失在樹林裡,風吹過樹梢,發出「沙沙」的聲響,讓她吞了吞口水。
她往後看著黝黑的樹林,心裡開始發毛。「將軍--」她叫著往前跑。「等我。」
「將軍……」她愈跑愈快,還讓地上的東西絆了一下。「啊--」
她衝向他,撞上他的背,他呻吟一聲,怒道:「妳在幹嘛!」他氣沖沖地轉身。
小豆伸手抱他的腰,喘道:「鬼……鬼抓我的腳。」她的臉埋在他胸前,害怕地抓緊他。
他摟著她,唇邊露出一抹笑意,這個傻女人,他揉揉她的頭髮。
「我們快走吧!」她抓起他的手,急急地往前衝,這種看不見的東西最恐怖了,不想還好,愈想愈害怕。
「以後別到這種黑漆漆的地方,很危險。」他忍笑道。
「嗯。」她走了兩三步,還不忘回頭看一眼。
兩人走出樹林後,小豆這才鬆了口氣,當她意識到自己還抓著他的手時,她連忙放開,她又忘形了。
「小豆。」他扣住她的手臂,因為他瞧見她又想往前跑,她現在把他看成蛇蠍似的,避之唯恐不及。
「什麼事,將軍?」她盡量有禮的問。
「把平安符給我。」他指示。
小豆愣住。「啊?」
「平安符。」他捺著性子又說一次。
「為什麼?」她終於迸出一句話。
「這樣我才能送還給妳。」
「啊?」小豆一臉茫然,將軍到底在講什麼?她怎麼聽不懂? 「不要一臉白癡的樣子,快拿下來。」他瞪她一眼。
「可是……這是我的。」
「廢話。」他怒道。
「那你為十麼……」小豆突然領悟,他一定是想留下來當紀念,這麼說的話……將軍是喜歡她的……那他為什麼不娶她,卻要娶公主?
她黯然地歎口氣,一定是為了名利和權力,她覺得好失望。
左膺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就知道她一定又想歪了。 「不要胡思亂想。」他訓道。「我會還給妳的。」
「你要還給我?」小豆一臉錯愕,真不懂他在想什麼,如果他要還她,那不就是紀念了?
「快點。」他開始不耐煩。
小豆一臉不解地拿下護身符。「那……你什麼時候還我?」
「很快。」他接過平安符,塞在腰帶裡。
「那是掛在脖子上的。」小豆提醒他。
「我知直。」他瞪她一眼。
「將軍要去什麼危險的地方嗎?」她問道。
「沒有。」他往前走。
「那為什麼要平安符?」她小跑步地跟上他。
「不要問那麼多問題。」
「可是那是我的。」難道她的東西,她也無權過問。「將軍,你別忘了還我。」
「我知道。」他往營帳走去。
「如果將軍想要的話,廟裡很多--」
「廢話。」他瞪她。
「這不是廢話,是真的。」她頷首。
「好了,別說了。」他火道,再說下去,他會被她氣死,他要的是「她」的平安符,而不是廟裡的任何一個平安符。
小豆斜睨他一眼,咕噥道:「莫名其妙。」
「妳在嘀咕什麼?」他瞄她一眼。
「沒有。」她立刻道。
當兩人踏進營帳時,早已有人在恭候他們了。
「你們終於回來了。」
左膺詫異地看著眼前的人。「大將軍。」
* * *
大將軍?小豆瞪視眼前的中年男子,他身材碩壯,臉蛋有些長,濃眉細眼,下巴上還留了些鬍子,看起來很有威嚴架式。
左膺瞥見一旁站了個女人,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冷哼一聲,看樣子她是去找大將軍投訴了。
玉娘一見他們兩人一起進來,就曉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左膺的確在樹林裡。玉娘握緊拳頭,指甲陷入掌心裡,這件事不能怪她無情。
大將軍衛青上下打量了小豆一眼,沉聲道:「妳叫顏小豆?」
「是,大將軍。」小豆立刻道,她一見到玉娘,也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這次她真的完了。
「那我就不廢話了。」衛青摸一下鬍子。「玉娘說妳女扮男裝,混入軍隊來,犯了欺君之罪,是真是假?」他厲聲道。
小豆立刻跪下。「是,大將軍。」她冷靜地道,這件事她根本沒有辯解反駁的餘地,只要大將軍一聲令下,叫她脫衣,結果仍是一樣的。
「大將軍,她承認了。」玉娘冷道。「這是唯一死罪。」
「這裡沒有妳說話的餘地,出去。」左膺怒道,他方才就應該在林子裡殺了她,那麼也就不會有現在這個局面。
「大將軍……」玉娘難堪地轉向衛青。
衛青搖搖頭。「妳先出去。」
玉娘咬緊下唇。「是,妾身告退。」她不甘心地走了出去。
衛青摸摸鬍子。「原來她是女的。」他打量跪著的小豆。「這陣子大夥兒還以為你轉了性,原來是你把我們耍得團團轉。」他瞄了左膺一眼,看樣子,他應該早就知道小豆是女的了。
「大將軍,這不關將軍的事。」小豆急道。「將軍不知道這件事。」她不能連累他啊﹗「小豆,別說了。」左膺皺眉。
「大將軍,是小豆不好,您要砍頭就砍我一個人,不關其它人的事。」她著急道。
「這裡是軍隊,一切我自會依法處理。」衛青又摸了摸鬍子。「妳混入軍隊有什麼企圖?」
「我沒有什麼企圖,只是想換我爹回去,我奶奶重病在床,她想見我爹一面--」
「所以妳就混進軍隊來。」衛青打斷她的話。
「是。」
「那妳爹呢?」
「小豆還沒找到,仗就打贏了。」小豆囁嚅地說。
衛青輕咳一聲,差點笑出來,左膺則是揉揉眉心,這個糊塗蛋。
「小豆以為戰爭會打很久。」小豆補充說明。
「雖然其情可憫,可是妳混入軍隊畢竟還是於法不容,一切得稟公處理,來人--」
「大將軍。」左膺立刻拱手。「小豆雖有不對,但並沒有做出危害軍隊的事,更何況殺敵一事,她也幫了忙,為朝廷盡了一份心力,請大將軍從輕發落。」
衛青皺眉。「話雖如此,但是不斬她,恐怕難以服眾,玉娘肯定會弄得人盡皆知,到時鬧到皇上跟前,你隱瞞之罪也躲不過。」
「是小豆的錯,不要治將軍的罪。」小豆慌張地說。
「小豆,不要插嘴。」左膺怒道,他轉向衛青。「一切到皇上面前再行定奪吧!」
「左膺,何苦如此。」衛青歎道。
「既然不殺她不能服眾,那就由皇上栽奪。」左膺堅持道。
「皇上未必會饒了她,你何苦為了--」
「大將軍,我已下定決心,不用再勸。」左膺不帶感情地道。
衛青歎口氣。「你既然執意如此,我無話可說。」他搖搖頭,走出營帳,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如果只是一、兩個人知道,他還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沒有這件事,但如果鬧得全部的人都曉得了,他若不依法處理,根本無法服眾。
小豆一見大將軍走出去,立刻爬起,想追出去。「大將軍,你殺了小豆,小豆沒有怨言,不要怪將軍--」
「小豆--」左膺抓住她。
「你放開我。」小豆哭出聲。「都是我害了你,我去追大將軍--」
「小豆--」他喝道。「別說傻話。」
「是我不好--」她痛哭失聲。「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妳沒害我。」他攬她入懷,輕拍她的背。
她搖頭。「都是我……」她抱緊他,不住地哭著。
「別再哭了,妳的眼睛已經夠腫了。」
「可是我連累了你。」她哽咽地說,隨即推開他。「將軍,你別攔我,我去向大將軍領死。」
他敲她的頭。「妳去領死幹嘛!」
「一人做事一人當。」她吸吸鼻子,揚起下巴。「再見,將軍。」
他笑出聲。「不要發神經。」
「我是認真的。」她怒道。
他笑著抱緊她,不理她的掙扎。「妳不會有事的。」
小豆停止掙扎,抬頭看著他。「為什麼?」
他抹去她雙頰的淚痕。「我會保住妳的命。」
小豆抽噎地望著他。「不可能的……我犯了欺君之罪……可我不懂我到底做了什麼壞事,我又沒殺人放火--」她頓了一下。「……我殺了那個匈奴人……」她又哭了,原來是報應。
「別說傻話。」他斥責道。「妳會沒事的。」他摟緊她。
她搖頭。「我有事也沒關係,我擔心會連累你。」
「妳不會連累我,別想這麼多。」他撫著她的發。「皇上不是個不明事理的人。」
就算她有罪,也罪不至死。
她點點頭,偎在他胸前。「為什麼你從來不提我是女人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我在等妳主動告訴我。」
「為什麼?」她望著他。
「因為妳應該對我坦白,妳告訴我就表示妳信任我。」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