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衡大哥,你好。」伊伊合作地打招呼。
天衡身材頤長,斯文俊朗,氣質優雅,他像個充滿書卷味的學者,是那種很容易教人安心的男人。
「這是我們家的酷二哥,聶天燁,他很聰明哦,二十歲就拿到碩士文憑,這回跟我們回台灣,要當爸爸的左右手,計畫開發台灣市場。」天語攀住天燁脖子,接口介紹。
才一眼,伊伊就讓他吸走所有視線。
沒見過那樣好看的男人,濃墨的劍眉,挺直的鼻樑,藏不住的狂狷充滿了男性魅力,他的嘴唇是漂亮弧線,嘴角隨意一扯,代表了歡迎之意。
心漏跳兩拍,晶瑩雙瞳在稍微接觸之後,趕忙避開,這樣的男人,對她而言是危險。
咬咬唇,她不曉得漏跳的節奏代表什麼意義,只隱隱約約覺得,他在瞬間佔領她思緒和心情。
「你好。」聶天烽說。
果然是酷二哥,打的招呼很精簡。
「你好,我是伊伊,往後要打擾了。」
「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氣生疏。」聶媽媽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後,又忙著替伊伊布菜。
「伊伊,記不記得,十天前我去找過你?」聶以鍾開口。
「我記得。」伊伊點頭。
「你對我有強烈的防備心,我猜你有許多事情想不通,想問我。我就在這邊,有任何事都可以開口問。」
伊伊望他,評估他的誠懇有幾分真實,半晌,她問:「這個宇宙已經不盛行雪中送炭,為什麼你突然出現?」
半年的流離輾轉,無憂嬌女看清世情,她不信人心,更不信善良長存。
「這小丫頭有意思。」聶以鍾看著大兒子,微笑在眉梢。
「宇宙不盛行雪中送炭,是因為全球溫室效應,下雪成為人人爭相參觀的美景,所以沒有人會在雪中送炭殺風景,伊伊,我們收養你是報恩不是同情。」聶天衡代替父親回答。
「報恩?我不懂。」
「天衡,我來告訴伊伊。」聶以鍾接話。
「我、聶媽媽和你父親、母親是大學時代的好朋友。畢業後,你父親順利地進人大機構工作,並迅速一路往上爬;我的際遇卻糟透了,懷才不遇,處處碰壁,最嚴重的時候,連下一餐都不曉得在哪裡。
三十歲那年,我放棄居留台灣,帶著全家到加拿大,照顧年邁雙親,在那裡,我發現-個商機--製作嬰兒食品。但是手邊的資金太少,我很著急,又找不到人資助。
在苦思不得其法時,我想起你父親,我打國際電話向你父親求救,沒想到他一口答應,他告訴我,那是他準備用來創業的基金,先挪出來借我用,只准成功,不能失敗,否則我弄丟的是兩個人的未來。」
伊伊想,對啊!這的確是父親的作風,重信重義,重朋友甚於自己。
「我成功了!第二年我歸還向你父親借貸的資金,同一年,你父親也開創了自己的事業。
之後,我們各自為自己的事業奔忙,但不管再怎樣忙碌,我們約定每年的聖誕前夕都要見上一次面,不管是我飛台灣,或他到加拿大。
一直到去年聖誕,我打電話始終聯絡不到他,找了幾個大學時期的朋友代為打聽,才打聽出你們家發生的事情。
於是,我先把加拿大的工作安排妥當,然後舉家搬回台灣,一方面我想在台灣開設新部門,一方面想找到你,給你一個家庭,代替你父母好好照顧你。」
伊伊不語,想起父親,不勝欷歔。
「伊伊姊姊,你聽到囉!我們家有今天,是你爸爸造就的,以後你一定要把我們當成真正的家人哦。」
天語捲起羅勒義大利面放到她的盤子裡面,笑咪咪地要她嘗一口。
「對,不要生分、不要客氣,往後我和你聶伯伯是你的父母親,雖然我們取代不了你真正的父母,但我們給你的愛不會少一分。」聶伯母說。
望眼聶家人的盛情,悄悄地,淚水滑落眼角,濕透冷漠面具。
她想,她會喜歡這裡,喜歡親近這家人,像真正的父母兄弟。
伊伊以為沒人注意到她掉淚,但坐在右手邊的天燁看見了,他沒表現出任何反應,只悄悄地在心中打量這個女孩子。
她夠漂亮,但略嫌削瘦,她有點閉塞,彷彿誰都闖不進她的心門,然,她眼角的淚水是否意味,這個家已被她接受?
低頭,他很少注意到天語之外的女孩,但伊伊……他注意到她了,低頭,咬口牛排,噙著一絲笑容,不經意間,他將她貼上心底。
JJJJJJJJJJJJJJJJJJJ
當夜,伊伊躺在床上睡不著覺。她又回到以往的生活,但失怙孤女終存遺憾……
叩叩,門外兩聲敲門聲,伊伊起身開門。
「伊伊姊,我能進來嗎?」
「你有事?」
天語是朵溫室小花,經不得風、經不得雨,天真善良得教人疼惜,看見她,伊伊依稀看見從前的自己。
「我想跟你講話,嗯……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含嬌雙目帶著哀求,這種眼光讓人很難拒絕。點點頭,伊伊往後退一步,讓天語進門。
天語用跳躍方式跳上她的床,她擠到床裡邊,拉開棉被,讓伊伊躺在外頭。
「對不起,伊伊姊,我睡相不好會摔下床,二哥規定我只能睡床裡面,不能睡外邊。」
「沒關係,我無所謂。」躺上床,伊伊和她並肩。
「伊伊姊,你喜歡我們家嗎?」
「你們家人很好,沒有道理不喜歡。」
「那就好,我怕你比較喜歡住到親戚家裡,那……我又要一個人孤單。」
「你有爸爸、媽媽和兩個哥哥,看得出來他們很寵你。」
「我知道,可是不一樣啊!爸爸媽媽很忙,他們常不在家,大哥、二哥更不用說,再加上他們不准我交壞朋友……唉……我好可憐哦!有一大堆心事,都沒人能講。
從知道你要來,我就開始興奮,真好,小時候,我就好希望有個姊姊,你願意當我姊姊,跟我說話嗎?」
「我很樂意分享你的心事。」
在棉被下,伊伊的手被天語握住,她真的很單純,連見都沒見過,就打心底期待伊伊到來。
「爸爸說,你才大我幾個月,叫姊姊有點過分,可是我認為你很聰明,當姊姊沒問題的。」
說著,她的頭靠到伊伊肩膀上,尋到一個舒服入眠的好姿勢。
「你想告訴我什麼話?」
「我剛轉到台灣的學校,我很不喜歡一個班級有好多好多學生,上課的課本又難又深,每天的功課都讓我頭疼。」
「聶伯伯沒幫你請家教?」
對這點她無能為力,將近半年沒上學,恐怕連她自己都跟不上進度。
「當然有,對了!媽咪也幫你請家教,她說要幫你把荒廢的功課補回來,我建議她,乾脆讓你留級一年,和我一起上國二,你說好不好?」
「我沒意見。」能上學,對她而言已經是恩惠。
「有你作伴,我就能走路上學,知不知道,我好討厭同學對我們家車子指指點點的樣子,好像我是外星球怪胎,很怪嗎?是我長得怪,還是我家車子怪?」
「別理會他們,他們是羨慕兼嫉妒。」這種滋味伊伊嘗過,最難堪的那段,是父母親甫去世時,天之嬌女摔到地平面,看笑話的人多過同情。
「大概吧!在加拿大我都騎腳踏車上學,媽咪說,不可以以為自己家裡有錢,就自認高人一等。媽咪說溫室花朵長不好,我要不畏風雨。」
很難得,聶媽媽居然有這層體認,只不過,一家人的氾濫溫情,怎能不讓天語不變成溫室花?
「聶媽媽是對的。」伊伊說。
「伊伊姊,我們班上有個男同學,叫張皓嘩,我很喜歡他,可是他不喜歡我。」癟癟嘴,她的臉上有著傷心。
「你這麼可愛,我想他……可能還不認識你。」
「他有女朋友,也是我們班的女生,大家都說他們是班對。我想問題在於我很討人厭,我真的讓人討厭嗎?」
「不!你很討人喜歡,是誰說你討厭?」
「張皓嘩的女朋友--吳含穗,她說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人,教我離他們遠一點。學校功課很麻煩,朋友也麻煩,我真不想到學校去。」
「別擔心,有家教老師幫忙,我們一定能很快跟上進度。至於同學,明天開始有我來當你的同學,我們一起適應新環境,相信我,一切都不會有問題。」
「太棒了,有你陪我,我能壯膽些些。伊伊姊,明天我告訴你誰是張皓嘩。」
「好!要不要先講講,他是個怎樣的人?」
「他皮膚很黑,笑起來的時候一口白牙,好帥哦!每次上體育課,我們全班女生都在欣賞他打籃球的姿勢……天!我愛死他了。」
「明天看過他,我們再來研擬追他的辦法。」伊伊笑笑,彷彿自己回到十五歲之前,無憂的那段。
「還有辦法嗎?他已經有女朋友,我很難插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