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淚珠自她眼眶中滾落下來,很快地其它的同伴加入了它,在她臉上滴聚成河。
從那個叫唐玉翎的美麗女孩出現後,惠安的眼光就再也沒看向別處,她從來沒見過他眼中的光彩那麼燦爛過,臉上的笑容那麼溫柔過,而他所有的燦爛和溫柔都是為了那個叫唐玉翎的女孩,這項認知令秀芬心碎不已。
這就是他後來對她冷淡的原因嗎?因為唐玉翎的出現才讓他不再理她?
不,她不相信她等待又等待的意中人會是那種見異思遷的男人。她無法相信惠安竟會和駱平一樣,是個遊戲在花叢中的浪子。
「秀芬……」低沉的嗓音溫柔的揚起,像顆小石子投入她死寂的心湖,她顫抖地轉過身面對。
從昏暗的客廳裡走出來的男人是駱平。她的心一沉,立刻背向他,不願讓他看見自己臉上的淚痕。
為何他總在她不願面對他的時候出現?他眼中的深情看在她眼裡卻成了諷刺的利劍,而他唇邊的溫柔——那邪惡的笑容——一再提醒她他是個情場浪子,一個玩弄女人的花花公子。
她記得剛進公司時,有天在大門口瞧見他叼了根煙倚在紅色跑車上,一個穿著暴露的妖嬈女人和他在眾目睽睽之下熱情擁吻,當時她就決定討厭他,她向來厭惡抽煙的男人,和玩弄女人的花花公子、而徐駱平——兼具兩項她最討厭的特質。
駱平的追求只讓秀芬厭惡,她受不了他看她的眼光,那種灼熱的凝視讓她覺得邪惡。是的,邪惡,即使在睡夢中她也忍受不了那種讓她全身發熱的邪惡感受。為什麼他不像惠安一樣溫文,而惠安又不像他那樣以那種火熱的眼光看她?為何世間的事總是這樣,正確的事總是發生在錯誤的時間和人身上?
秀芬輕輕搖著頭,將臉掩在手心上。身後的駱平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難以吞嚥的醋意揪痛他的心。
一雙溫暖的手輕按在她的肩上,秀芬僵了一下,連忙甩開。「別碰我。」
她聲音中的厭惡令駱平傷透了心。「為什麼你這麼討厭我?」他將手插在運動褲的口袋裡。
「你就不能不理我嗎?」她疲憊地哀求。
「然後看著你站在這裡自怨自憐嗎?」
她轉過身面對駱平,惡狠狠地瞪向他,「關你什麼事?」
「關我什麼事?」駱平低吼,「你知道你這個樣子有多敦我痛心?到了今天你還不明白惠安根本不愛你!」
「你胡說!」秀芬怒叫道,駱平眼中的同情教她受不了。「你只是在嫉妒,嫉妒我喜歡他,才故意這樣詆毀他!」
「這算什麼詆毀?不喜歡你又不是什麼十惡個赦的事!秀芬,別再欺騙白己了,你應該看得出來惠安喜歡唐玉翎。」
秀芬的心被刺了一針,但她不願在駱平面前示弱。「我不這麼想,更何況就算惠安不愛我,我也不會愛你的!」
「你為什麼這麼頑固?」駱平向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身前,「我到底哪一點惹你厭?為何你這麼討厭我?我是真的喜歡你!」
「像你這種人根本不配喜歡我!」秀芬嗤之以鼻。「你自命風流、到處留情,你之所以纏著我,只是因為我不像其它女人一樣拜倒在你的西裝褲下,你這種人是我最討厭的!」
「你再說一次!」駱平的臉色鐵青,緊握住她的手腕。秀芬雖然痛人心肺,但仍不願屈服。「你有膽就再說一次!」
「說就說!我討厭你,厭惡你,你是個自大的色鬼!」
駱平再也受不了她眼中的鄙夷,和她惡意的誹謗。他用力將她拉進懷裡,在秀芬還搞不清楚他的企圖前,一手握住她的下巴,迎向自己憤怒、暴烈的吻。
秀芬閉緊她的唇,以左手攻擊他。駱平放開她的下巴,用另一隻手箝制她的左手,他將唇移開,秀芬乘機喘了一下,卻給了他的舌進入她嘴巴的機會。
秀芬嚇壞了,在他唇舌的逗弄下無力招架,節節敗退,甚至忘了反抗。一股熱流自小腹不斷擴散向她的四肢,她覺得燥熱、還有羞愧,理智重新回到她的腦中,她用力推開仍沉醉在吻中的駱平,想也不想地甩了他一巴掌。
「你這個無恥之徒,我恨你!」她氣得發抖,從他身邊飛奔向屋內。
駱平沒有企圖阻止她,他捂著留有指痕的左臉頰,愕然地瞪著她離去的背影。秀芬竟然打他?甚至罵他?他活了二十七年,就連他母親都沒打過他耳光,而陳秀芬竟然敢打他!
他伸手進口袋想掏煙,這才想起自己早巳為了秀芬把煙癮戒掉,有好一段時間沒買煙了。
他為秀芬戒除掉所有她不喜歡的壞習慣,而她非但不領情,甚至此以往更厭惡他。難道這就是他的報應?在傷過那麼多女人的心後,終於被一個他最在意的女人傷了,他能怨天,能尤人嗎?
駱平自嘲地一笑,轉身慢慢踱進屋內。也許他還是回復大家所熟悉的徐駱平會比較自在點,但問題是他已對過去的自己感到陌生,恐怕還得花上好長一段時間來習慣呢!
9、再生誤會
星期天的氣氛很怪異,惠安的四個同事全部沒精打彩,靜靜地不講話,就連向來多話的昭欣也變得沉默寡言。
惠安注意到秀芬的眼眶紅腫,他關心地問:「秀芬,你沒睡好嗎?」
秀芬勉強露出笑容,「我頭疼,惠安,我想早點回新竹。」
「要不要先去看醫生?」
「不用了,我只想回家。」
「那……我們吃過中飯就回去。」
秀芬本來還想說什麼,但想了一下,決定保持沉默。
「傑倫,你好像也沒睡好。」惠安把好友拉到一邊,「到底是怎麼回事?」
「問你啊!」見到唐玉翎就像掉了魂似的,你送她回家後,昭欣就抓住我開始審問,我當然是一問三不知了。被她轟炸了整個晚上,本來想好好睡一覺的,誰知道駱平又在房裡走來走去,奸不容易他跑到屋外去,我以為終於可以睡覺了;沒想到他又上來哀聲歎氣了一整晚,吵得我無法入眠;可是這還不是最慘的,最糟的是昭欣竟然一大早跑進房裡來把我扭醒,追問我知不知道你昨夜幾點回來,秀芬昨天哭了一整晚。」
「為什麼?」惠安偏過頭去偷瞥了秀芬一眼,「她為什麼哭?」
「你還好意思問我?你跟玉翎那麼親熱,秀芬又不是白癡,難道看不出來嗎?人家心裡難過,當然要哭啦!對了,你昨晚到底幾點回來?
「十二點吧!」他心不在焉地回答。
「十二點?」傑倫挑了挑眉,「這麼晚?你們去了哪裡?」
「就在玉翎家啊,她要我陪她。」
「你陪她到十二點?就你們兩個人?」
「不是啦,還有她的家人啊!我先是跟玉翎說了一會兒話,後來她爸爸和哥哥拉著我進書房討論他們公司要裝計算機的事,說要我提供意見;沒想到一談就到十二點了。」
原來是陪老丈人和大舅子,傑倫會意地點了點頭,「那你今天還陪不陪玉翎?」
「玉翎她要回台北,要我好好招待你們。」惠安意興闌珊地說。他實在不明白玉翎在想什麼,竟然不要他陪,還交代他好好招待同事,並囑咐他從歐洲回來時直接到台北找她。他問她是不是在生他的氣,她卻只是溫柔地搖著頭,頑皮的黑眼珠裡儘是嬌媚,害他差點就在她家人的面前吻了她。
「她還真識大體呢!」傑倫嘲諷地笑笑,「可惜太遲了,傷害已然造成,昭欣大概會有一個禮拜不理我。」
「那你不就可以耳根清靜一個禮拜?」惠安幽默地安慰他。
「是那樣就好了!若是這一個禮拜我沒有試圖求得她的原諒,只怕還有好多罪要受!眼淚、鼻涕,還有嘮嘮叨叨的一大堆將全往我身上招呼。」
「這麼可怕?」
「你的玉翎難道不會這樣嗎?」傑倫好奇地問,不過看到惠安臉上綻出似夢的笑容,他就猜測出情況顯然不同。「那玉翎都是怎麼發脾氣的?」
惠安聳聳肩,笑而不答。玉翎也會流淚,可是他挺喜歡將她的淚吮進口中,還有接下來更親密的接觸。或許他應該告訴傑倫用這種方法對付昭欣。
+ + +
在歐洲待了八天,幾乎是每一天換一個城市,這樣馬不停蹄地奔走,就算是鐵打的人也會感到疲累,好在回到旅館後,惠安都可以藉由電話線路和玉翎情話綿綿,那甜蜜而溫柔的嗓音立刻撫平了他心中的思念之情,卻更勾動他對她的滿腔渴望。
好不容易終於可以返家,在熬過漫長的飛行旅程後,他疲憊地抵達中正機場,招了輛出租車直驅台北的唐家,
他按了門鈐,來開的竟然是……他瞪大了眼睛,那個理了平頭、看起來很帥的臭小子不是莫國風嗎?
「你回來了呀?」他很熱心地幫惠安將行李提進屋內,並對屋裡的人喊著:「惠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