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動手去拉她裙子的拉煉。
芷英一時情急,本想像電視劇演的一樣,俯臉去咬他的手,但終究做不出那樣粗野的動作來,只有用手肘拚命反撞他的腰,終於把他撞了開去。
「羅旖魁,今天絕對不許你碰我!」
她嘶喊。
「我今天非要你不可!」
他低吼。
「你再施暴,我就去法院告你!」
她緊接著聲稱,靠著牆赤足站著,非常恐惶緊張。
旖魁看見情勢緊繃到極點,見風轉舵緩下了臉來。他還不捨得把兩人的關係弄到無可挽回的地步,這段日子以來,她好不容易和他維持著差強人意的局面,他絕對不想失去她。何況,他也只是想試探她而已。
「芷英,其實我是愛你,非常非常愛你才要和你親近,既然你今天沒興致,我不勉強你了,可以了吧?而且保證以後也一樣,除非你願意,好不好?」
儘管他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芷英仍然投有放鬆警戒的樣子。
「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到管成霄家去教琴了。」
他裝作漫不經心地說著,同時注意觀察她的表情變化。
果然,她的臉色由原先的警戒緊繃轉變為疑惑不安與焦灼,慌張地問:「為什麼?」
「避嫌啊!芷英,難道你連這點都不懂?」
他故意慢慢套她,不把話一次說清楚。
「我去管家教靚君彈琴,需要避什麼嫌?」
芷英不善掩飾,只把眼光避開了旖魁。
「是啊!你去教琴,本來是光明正大,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但是,你也知道管成霄現在成了新聞人物,他和芷菱的事鬧得風風雨雨的……」「你不也是主角之一嗎?」
芷英毫不客氣地搶白。
「是啊!我正要說,那些干記者的連英國王室的屋頂都可以掀起來,我們算什麼?他們愛怎麼編、怎麼寫,只要不是太過分,我們也沒那個力氣去和他們鬥法!但是,我們防著一點、避著一點,總可以吧?總而言之,管成霄現在是個是非之人,管家現在長是非之地,你最好躲他躲得遠遠的!要是讓那些記者把你也扯進去?這新聞豈不是愈炒愈熱鬧。說我們連襟和姊妹之間如何亂倫畸戀,你想這還得了,不是把大家的名譽和前途都毀了?」
旖魁的聲音和表情千變萬化,一會兒氣憤填胸,一會兒委屈無奈,一會兒又理性明智、冷靜婉轉了,他這最佳男演員的頭銜真是名不虛傳,可惜並不能夠唬過他的床頭人,兩年的婚姻生活相處,她已看穿了他這一套。她知道他半在提醒、半在威脅恐嚇,但是,她也知道,他說的不無道理,都有可能變成可怕的事實和災難,而這災難,她絕對不願意讓它發生在一個人身上。
旖魁看芷英的沉重臉色,知道已經把話說到她心裡去,於是又作出一個萬般無奈的表情,苦惱地說:「芷英,人要面子樹要皮,你就多少為我著想,不要再到管家去膛那泡渾水了。你喜歡教琴,我從來都不攔你,外面學生多得是,管成霄的女兒也不怕找不到人教,對不對?顧著我們自己要緊啊!」
我們自己。
芷英想著這四個字,既欲作嘔又想狂笑。可歎他太高估了自己的演技而把她當作了傻子。
她不動聲色,表示正深具同感而慎重考慮。
果然,旖魁又問一句:「怎麼樣?你說我顧慮得對不對?」
等他說完,她定定地望著他,一字一字明晰清楚地說:「對,你顧慮的完全正確。我再也不到管家去了,真正聰明的人應該懂得怎樣保護自己。」
「芷英,你真明理,真是我又乖又聰明伶俐的好老婆,你好久沒這麼聽話了,簡直教我難以置信!」
他又感動萬分地過來褸抱她,她只是像個木頭娃娃一樣毫無響應。但是他不在意,吹著口哨去撫弄他養的那隻大母狗去了。
芷英也不能相信,他是否對她表現的言聽計從真正地信任,雖然他未必真正猜透她心裡所想的是什麼。
這樣的爾詐我虞今她不寒而慄,然而,她別無選擇。
走在中山北路成別的楓香樹下,芷英和韻芳各撐一柄雨傘的窈窕身影為微雨薄寒的午後城市勾勒出一幅浪漫美麗的幽靜街景。
下班的人潮還關閉在一棟棟大樓裡,車聲和人聲都隨而隱匿了,她們只聽得彼此的鞋跟敲打在人行道上的規律節奏,以及細雨灑落在傘面上的沙沙低吟。
「韻芳,很過意不去,叫你犧牲了看職棒比賽,陪我在這裡吹著西北風。」
穿著芋紫色風衣的芷英撐著一柄褐傘,帶著歉疚的語氣說著。
「老朋友了,講這種客套話!說真的,這種下雨天看棒賽還真不如到溫暖的室內去看石頭來得舒服些,我還想謝謝你呢!雖然我對那些石頭實在沒有什麼興趣。明明就是一塊一塊的石頭嘛!人家還能玩出什麼『知石理』、『悟石境』、『得石道』!簡直是無法想像!」
「韻芳,我們姑且不管它什麼玩石頭能夠知理、悟境或得道,單看那些石頭質地的變化之美,也就足夠叫人讚歎感動了,想想那幾塊叫作石胎、石心、花玉的雕刻,那種拙樸和細微交互呈現的美感,真是感動人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芷英,我可沒有你這麼細膩善感。我呀,只有看到李居明或王光輝揮棒的時候才會渾身細胞活化過來,熱血滾滾沸騰!」
「可是,韻芳,你知道嗎?我發現我的心漸漸死了,藝術雖然還能讓我感動,卻已無法讓我的心竅因而抽離物外、獲得平靜。我現在的情緒還是和走進書廊之前一樣混亂煩躁,我想,這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事情能幫助我找到平靜和安寧了。」
芷英的腳步很慢,彷彿是前路茫茫、不知所歸何處一般。
韻芳偏著臉既擔心叉同情地看著她,一時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才好。她也有一肚子話欲言又止,不知該如何是好。
「……羅旖魁現在對你怎麼樣了?」
韻芳縱有一萬個不願意提起這個名字,也抵不過她對芷英的關心,她猜想,芷英所有的煩惱痛苦,離不了旖魁這個禍根。
「韻芳,我真的受不了這些,要崩潰了。我只想把自己放逐到無人島上去,不要知道這世界上的任何事情!我要離開這裡!再也待不下去了……。」
芷英一時失控,當街哭了起來。
韻芳收起傘,擁抱著她頻頻地拍背安撫。
「這巷子裡有家COFFEESHOP,我看,我們去裡面坐著好好談一談吧!」
點了熱咖啡,兩人倚窗而坐。咖啡的溫暖與燥香緩和了芷英激動的情緒。
「韻芳,多謝你照顧我。如果沒有你,我現在就撐不下去了。」
「你的生活這樣糟,拖下去實在不是辦法。」
「所以,我想出國去,不能再留在這裡了。我要離這裡遠遠的,把自己丟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那些歐洲的大博物館、古老教堂,或許一段長時間的沉潛其中、拋離俗世才能讓我找到心靈的平靜。而這裡,只有讓我瘋狂、崩潰……。」
芷英仰靠在窗椅上,一副心力交痺的憔粹與消沉。
韻芳忿忿不乎地攪動著咖啡,憤慨地說:「也難怪你撐不下去,羅旖魁這個渾蛋實在太過分、太對不起你了!你那麼溫順善良、安分守己,他卻在外面亂搞,實在夠混帳加三級!」
芷英幽怨地看著她,虛虛地說:「你也看到那些雜誌了?」
「我豈止看到雜誌!我……」韻芳一時氣憤,差點說溜嘴,好在及時懸崖勒馬,改口說:「聽也聽多了,反正,你老公的風流你總不會不知道吧!」
芷英重重歎息,鼓起勇氣說:「韻芳,旖魁風流固然可惡,但是,你剛才說我安分守己,過去的我是如此,然而現在,我已經沒有資格接受了。」
「芷英,你要告訴我什麼?趕快說呀?」
韻芳相當吃驚又著急,大口吞下咖啡,坐直了身子嚴陣以待,因為她從未聽過芷英如此不尋常的告白。
「因為,我愛上了別人。」
芷英垂下了眼臉,清麗的臉龐浮現一抹愧疚與羞怯交織而出的陰影。
「說啊!繼續說下去,芷英。不要畏怯,趕快說出來。」
韻芳急切地催促。
「他是一個愛家、愛孩子的男人,不管他擁有多麼卓越的地位或其它優秀的特質,最令我神往的,是他那高尚的人品中所含有的一種家庭型男人的真實和可信賴感,也許,這種特質很平庸、很平凡,但是附加到了他身上,就比其他任何財富智能都可貴、都可愛!」
芷英說著,臉上原有的愧疚與羞怯逐而消退,反倒有一種極為美麗而煥發的光采漸漸浮現她的眼角眉梢與唇間。她悠然神往地說著,又彷彿沉醉其中般停頓了下來,幾番沉緬咀嚼之後,再度芳唇輕啟、如醉如夢地喃喃訴說:「還有,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你知道嗎?韻芳,和他在一起,我覺得兩性的親近是那麼美,那麼今人陶醉欲死。他吻我、擁抱我、撫愛我,使我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都和以前不一樣,充滿了說不出的、無法形容的美妙、幸福、舒放和安全……。他的撫愛和親吻是完完全合的潔淨和安全,我一點都不覺得可恥與骯髒。我渴望他吻我、抱我、永遠都不要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