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他媽媽為什麼跑掉呢?
池瑛設法集中心力,想試試能否「聽」到尋歡安撫男孩的情形。他們出去太久了。
但有人出來打斷了她。
「呼,氣都喘不過來了。」
池瑛怔怔看著坐在她旁邊、著高雅名貴套裝的女人。
她向池瑛笑了笑。「我是尋歡的二姊。」
「哦。」池瑛恍然大悟,「你換了衣服,卸了妝,我差點認不出來了。」
做宮廷裝打扮的冶艷,和此際的高雅、嫻麗,判若兩人。
從她的明亮會意眼神,池瑛知道她讀到了她所想的。
「其實,」李靖慢條斯理地告訴她,「尋歡要來看你之前,我就知道了。」
池瑛怔住。「看我?」
「親爸爸跟他提起你。」
「親……跟他提起我?」她似乎只會重複李靖的話。
李靖點點頭。「他告訴尋歡,要擺脫媽媽不死心的給他撮合來、介紹去的最好方法,是自己找個他知道他會鍾愛不渝的人。」
「而你父親向尋歡推薦我?」
「提議。」李靖舉一隻手指,笑著修正。「有件事我媽沒有疑心錯。親爸爸的確對池媽媽念念不忘。」
池瑛張著嘴。
「他有一次告訴我,他始終對池媽媽心懷歉意和愧疚。」
「我……不明白。」
「親爸爸和池媽媽原是一對戀人,幾乎要論及婚嫁了,他又認識了我媽。她的野性和熱情奔放令他迷失———那是他用的字眼,我想正確的說法應該是著迷。他著了魔似的為了這個狂野、艷光四射的人女神,拋棄了那個溫柔婉約甜美的小仙女。」
池瑛笑了笑。「仙女不是你母親的名字嗎?」
「我是引述親爸爸的話。」李靖眨眨眼睛。
「這些和尋歡來這有關嗎?」
「告訴你一件事,你得保密喲。」李靖壓低聲音。
屋內聲浪高得直衝雲霄,池瑛不認為有人聽得到她們說話。
她做個人格保證的手勢。
「親爸爸藏著一張你和池媽媽的相片。」
池瑛十分意外。「我媽和他有聯絡?」
「這個嘛,我就不大清楚了。總之,我不小心翻出那張相片,親爸爸於是對我說了這個四角故事,他乘機緬懷一下往事。」
「他也給尋歡看了相片嗎?」
「是啊,尋歡一見相片上的你,立刻鐘情。別說他了,我看了也好喜歡,幾乎馬上愛上相片中那個睜著烏黑明亮大眼睛、笑得好甜好美的寶寶哩。」
池瑛愕然。「寶寶?」
「那張相片是你滿月那天拍的,親爸爸瞞著我媽來看你,當然了,他也很想見見池媽媽。
回去以後,不用說,我媽大發雷霆,我們家的醋酸味隔了好久好久才散呢。」
池瑛被她的形容和表情逗得咯咯笑。
「何必瞞呢?你父親可以約你母親一起來嘛。」
「那又是他們彼此心照不宣的一些心結了。不過你別誤會,他們還是很相愛的。咦,怎麼說起他們上一代的事了?」
「你在告訴我令尊要尋歡到這來。」
「不,不完全是這樣。尋歡在做一份關於台灣原居民的文化、歷史,與美國印第安民族文化歷史,有何異同的研究,他本來就要來台灣,只是不確定該自何地著手。那陣子我媽老想把他和某某人的女兒送作媒,把他搞得很煩,親爸爸建議他到台東,同時因為你們在這。」
尋歡在做的這個研究,有何用途?」
「一方面是興趣,我知道他搜集這方面的資料有一陣子了。另外,他希望這份研究內容對他班上的學生有所助益。」
「學生?什麼學生?」
「碩士班的學生啊。尋歡是加州柏克萊大學碩士研究所的教授。他太年輕,不像是吧?看你的表情,他一定沒告訴你。」
對極了。他沒有告訴她,而且對她說了謊。
「他口吃得那麼厲害,而他是教授?」池瑛用不經意的口吻問。
「口吃?」李靖大笑。
「他不口吃。」池瑛靜靜說,暗暗氣得咬牙。
「哦,你別怪他,池瑛。尋歡有時不得不如此,對他不認識或不熟悉的人。我問你,當你和人初見面,最常被問到的問題是什麼?」
「姓名,職業。」
「對啦。尋歡若說出他是碩士研究所教授,接下來,一般人的反應會是如何?」
「不相信,嚇一跳。」
「吃驚,懷疑,之後便有更多問題出籠,等人們知道他十九歲便拿到博士學位,就會想打聽這個天才的祖宗八代,尋歡馬上會被看做是個異人。」
「異於尋常的人。」
「他十三歲那年就學到教訓,並想出這個口吃的辦法。十個有九個半的人聽他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完一句話,很快就放棄跟他溝通,他因此得到他需要的安靜和隱私,百試不爽。」
怒氣瞬間煙消雲散。池瑛太瞭解這種不想被人另眼相看的感覺了。
李靖看著她,微笑。「他這個方法,在這兒顯然沒有發揮功效。」
「哦,有的,我們都被他唬了。」頓了頓,池瑛添上一句,「至少我深信不疑。」
「而你依然愛他。」
「我不……」
「不要否認,池瑛。」李靖柔和地打斷她,站起來。「對感情,尋歡非常謹慎,他這方面很脆弱,很易受傷,他不輕易付出和接受感情,不像少白。」
池瑛想問些關於李少白的事,李靖已經進屋去了。
她尚未有時間消化和思考李靖對她透露的一些事情,李清照來了,坐在李靖剛才坐過的位子。
她也換了衣服,一身輕便帥氣的襯衫和吊帶褲取代了芭蕾紗裙,髮髻放了下來,紮成一束可愛的長馬尾。
「你不會以為我們真的弄不清楚那些詩不是李白作的吧?」她開口就問。
「我想你們那麼做,就是要讓你們的親爸爸明白,李少白永遠不可能成為另一個李白。」池瑛說。
李清照咯咯笑。「親爸爸不是不明白,他就像天下大部分的父母,寧願相信他們所相信的,因為那是他們對兒女的期望。期望破碎的話,太教人難過了嘛。」
「那又何必戳被他的期望呢?」
「因為他的期望已經演變成盲目的信念了。他和母后都因此而縱容少白,認為詩人浪漫多情是特質,既多情,情自然難以專一。但因為他是詩人,所以情不專是可以原諒的。
問題是,李少白不是李白嘛,詩人?他連平仄都搞不清楚哪。」
「我很想見見他。」
「如果你指的是看看他的長相,你已經看過了。」
「他和尋歡真的那麼像?」
「像照鏡子一樣。所以我們常常打趣說母后懷少白時,一定在肚子上畫了張尋歡的臉。」
池瑛頗納悶。「他們不是孿生兄弟?」
「這麼說比較容易,不然如何向旁人解釋他們為何長得一模一樣?連身高都半公分不差,衣服、鞋子尺寸也相同。不,我們家兄弟姊妹都相差一歲,他們不是雙胞胎。」
池瑛呆愕得說不出話。
母后一年生一個哩,厲害吧!親爸爸說如此她才沒有時間到處展露風情。你家就你和池韋兄妹兩個?」
池瑛點點頭。
「哦,太可惜了。」
她沮喪的口氣令池瑛莞爾。
「池媽媽不生了嗎?」她繼而又充滿希望的問。
池瑛掩嘴輕咳一聲。「唔,她就算現在馬上再生一個男孩,對你,也嫌太小了吧?」
「年齡不是問題。」李照清擠擠眼睛。
她們一同大笑。
「我很高興歡哥要娶你來做我的嫂子。母后也許一副反對的樣子,其實她不是針對你,她很喜歡你,我們都看得出來。」
看來李清照也知道兩邊父母的四角故事。池瑛不過一念之頓,李照清也又走了。
不過沒人讓他瑛閒著。
李商隱人未坐下,先發了句驚人之語。
「那麼,你們幾時生孩子?」
池瑛眨眨眼睛。「生孩子?我沒……」她還沒有機會考慮尋歡的求婚呢。
「你沒懷孕?你到現在還沒有懷孕?」
池瑛啼笑皆非。尋歡不過才來一個禮拜,即使她和他熱情如火到失去控制,懷孕?沒那麼快吧?
「尋歡,這個愣小子,一定沒照我的話做。」李商隱喃喃自語。
「你叫他……做什麼?」池瑛臉已經紅了。
「速戰速決嘛。我老公就是如此使我無法脫身的。不過我一天也沒後悔過。我們非常幸福美滿。」李商隱左顧右看一下,附在她耳邊低語,「我有個御夫秘訣。」
「呃,我想我不需……」
「哦,相信我,你需要。美好的性生活是把你的男人栓在你身邊的妙方。」
「不,我……」
李商隱抓住她急急擺動的手,在她手心塞了一樣東西,將她的手闔起來。
「我就猜到尋歡有可能不聽我的忠告。.有些男人就是這樣,自大。但是有了這個,」
她拍拍池瑛仍被她抓握著的手。「保證他的自大沒處放。記住,要使你的男人無時無刻不需要你,他到哪都只記得你的氣味。」
氣味?池瑛納悶時,李商隱也結束了她的「私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