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管協議書,我們可以重擬一份,是我們要離婚,不是你的律師要離婚。」
他不語,走到飯廳,他無法答應她,如果他真的有離婚的念頭,他早就離了。
「回答我!」她跟到飯廳。
「我覺得沒有重擬的必要。」
「萬一我根本就不能生呢?」她朝坐在餐桌前的他叫道:「每五對夫婦中就可能有一對不孕,你知道這機率多高嗎?我可能無法生孕,我可能永遠都無法給你一個孩子,你想過沒有?」
「珊珊,你太緊張了……」他安撫她。「才多久的時間而已,你未免太心急了,你一定聽過一句話,『欲速則不達』,我都不急了,你急什麼呢?這麼久都捱過去了,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是真的想離婚。」
傅珊當然不是真的想離婚,她雖然嘴裡一直嚷著要自由、要離婚,其實……如果她真的有離婚的意思,她又何必要為他生小孩?
「我想去做檢查。」她終於說,岔開了話題。
「什麼檢查?」
「我是不是能生……」
「如果你真的要去做這種檢查,我豈不是也得去做,萬一是我不能生呢?」他好笑的說。
「那你就不能怪我!」她有些不可理喻的說:「不是我的錯!」
他起身,走到她的身後,輕輕的環住她的腰。這些日子來,他們始終維持著一種親密但不親暱的關係,他們愛著彼此,卻不在口頭上嚷嚷,一種比往日成熟、溫馨的關係正在建立。
「珊珊,心平氣和的效果會比急躁不安來的好,我們能等的!」他溫柔的說。
「我們真的能等嗎?」她的眼神空洞。「惟農,世事難料,今天我們還一起住在這個屋簷下,但是明天呢?以後呢?說不定不需要一道離婚手續,我就離你而去了……」
他的心一緊,他絕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說什麼他都不會讓她離開。
「珊珊,如果你真的這麼急,那我們可以跳過晚餐,直接……」他用眼神指了指臥房。
「不要讓我發笑!」她忍著笑。
「我是說真的,我隨時都是準備好的。」他不苟言笑的說:「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的。」
傅珊雖然不想笑,但是一股笑意在她的胸中蔓延,終於她憋不住了,她放聲的大笑,要不是有他抱著她,她會笑癱在地上。
「珊珊,你笑起來的時候真美。」
「你到現在才注意到嗎?」
「我很早就注意到了,只是現在再看著你如此無憂、輕鬆的笑容,我才覺得可貴。」
傅珊慢慢的止住笑,為什麼?為什麼兩個相愛的人總要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會去回憶或是注意到彼此的好處?是不是一定要到快要失去時,才會想到要好好的保護、珍惜?
「珊珊,我們一定會有孩子的!」
「但到那時,我們也得要離婚了……」
「真有『離婚』這回事嗎?」
傅珊回頭,側看著他,而李惟農也低頭凝視著她,他將她輕輕的轉過身,攔腰抱起,沒有言語,只是交換一個彼此心領神會的表情,他們決定跳過晚餐,直接朝臥房走去。
第十章
紀可風沒有事先聯絡,當他知道紀素把她的親稿子交給了別家出版社時,沒有耐心等她再和他聯絡,他直接找上了門。
紀素看到紀可風時並不意外,出版界就這麼小,隨時一點風吹草動,大家心裡都有數,不過她有她的自由,所以面對紀可風時,她若無其事。
「為什麼?」他直截了當的問。
「不為什麼。」
「你為什麼把稿子交給別家出版社?」
「不行嗎?」她一臉的平靜,甚至還露出了笑容。「現在已經是民國,不是清朝,現在講的是民主,不是獨裁,是誰規定作家的稿子只能給一家出版社出的?紀可風,你未免太霸道、專斷了吧?!」
「我在乎的不是你把稿子交給別家出版社出,而是你的行為超乎尋常。」
「不,我覺得自己一點都沒有超乎尋常,我覺得這是很平常的事。」她偽裝自然。
紀可風看著她,有些煩躁的在她的客廳裡踱步,他得找出原因,事情絕不像她說的這麼「稀鬆平常」,一定有什麼內情,不然她不可能有這麼大的轉變,彷若兩人似的。
「紀先生,如果沒事了,請你離開,我還要趕稿子。她下逐客令。
「你稱呼我『紀先生』?!」他訝異。
「你不是『紀先生』嗎?」她泰然自若的一笑,好像他們之間的關係是這麼的正式、這麼的無趣。
「阿素……」
「請你稱呼我『紀小姐』或是『紀素』,我們好像還沒有熟到你可以叫我阿素的地步!」
「你是怎麼了?」他啼笑皆非,他知道女人的心是變來變去的,脾氣像天氣,但是以紀素的成熟度,她似乎不該會無理取鬧。
「我不知道你在指什麼?」她正看著她平日細心照顧的一些小盆栽,拿起了灑水器,在葉片上面灑著水,她對他的態度是冷淡的,是有所保留、有距離的,少了以前的那份坦然、真心。
「阿素,我有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嗎?」他追根究底,無法不明不白的掉頭而去。
「沒有。」
「既然沒有,你為什麼要這麼對待我?」他百想不解的看她。
「我怎麼對待你了?」她反問他,很「迷惘」的表情。「我是罵你了,還是拿掃把把你趕出去了?我是打你了,還是一腳把你踢出去了?紀可風,我沒有對你失禮,是你自己太過敏,而且你不知道什麼時候該走,你感受到我希望你走嗎?」
「阿素,這不是我等待的結果,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你……」他話只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
「不用等了。」
「為什麼不用等了?」他的心一涼。
「因為我們不適合彼此。」她走到陽台邊,仰望著藍天。「我之所以決定不再和你聯絡,決定和你保持距離,是因為我發現我們之間的共通點太少,沒有足夠的感情和默契可以繼續走下去。」
「不!不是這樣的!」他激烈的推翻了她的話。「這是借口,我們明明處得愉快而投契,我們有聊不完的話題,我們有很多共同的嗜好,你的話全是謊言!阿素,如果我不瞭解你,我會相信你剛剛所說的那些話,但是我太瞭解你了,你心裡一定有什麼不痛快的地方,請你告訴我,我可以給你答案。」
紀素的表情有軟化的跡象,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武斷、太專橫了些?她是不是應該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如果她是錯的呢?
「把你的不痛快說出來吧!」
「紀可風,那你就不要怪我給你難堪了……」如果她是對的,她要他自己羞愧的無立足之地。
「你說吧!」
「半個月前我去了你的辦公室一趟……」
「半個月前……」他回想著,半個月前發生了什麼事?有什麼令她不痛快的地方嗎?
「本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的……」
「然後呢?」
「然後我看了那個坐在你的辦公桌上,年輕、時髦、漂亮的女孩,你們談笑風生,你們輕佻、親暱,我告訴自己,我太老了……」她自嘲的一笑。
「半個月前……」紀可風的腦中像回帶機似的,迅速的倒帶。
「我自認我沒有什麼條件和她競爭,和她一較高下,所以我還是過我悠哉、與世無爭的日子好了……」
「是安妮!」紀可風突然的大吼。「你說的那個女孩是安妮!」
「安妮也好、瑪麗也行,我不在乎她叫什麼,我不在乎她是誰,但她清楚的讓我看到一個事實,歲月不饒人,加上我又是個寡婦,以你目前的身價和條件,你絕對可以挑到比我更好、更年輕的女人。」
「你在說什麼啊?!安妮是我妹妹的女兒,她得叫我一聲舅舅!」紀可風火大的一吼。
「她是……」
「她在美國長大,兩個月前才回台灣,對出版很有興趣,我安排她到出版社來實習一段時間,你知道在美國長大的小孩,比較熱情、比較開放、比較不拘小節,你……居然誤會我和我自己的外甥女?!」
「可風……」她脫口而出。
「你現在會叫我『可風』了?!」
「我……」她很少有尷尬得無地自容的地步,但這會兒她真的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阿素……」他面露很嚇人的表情。「我們這筆帳可有得算了!」
陳有雄再次要陳婉君出來,面且這回就約在賓館的房間裡,他的企圖和用意已經非常的明顯,但是為了怕他揭穿他和她過去的那段醜事,陳婉君也只有硬著頭皮去了,在她的皮包裡,除了一筆現款,還預藏了一把水果刀。
他早已經等在房間裡,邊抽著煙,一臉胸有成竹,好像在進行什麼計劃的樣子,當陳婉君出現時,他飛快的看了一眼手錶。
「陳明雄,我要告訴你,這是我最後一次單獨出來見你!」她一定要和他把話說清楚。